“……” “可明明是你惯的呀,你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哥哥,可为什么你突然变了呢?”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低低的声音传来:“我说过的话不会变。你想做什么,想要何物,我依旧会替你实现。” “那我只想要一件事。”封水衿说,“哥哥,你喜欢喜欢我罢?” 眼泪洗过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真诚,封水衿翘盼着封玄慎的回应,仰着头努力与他对视:“我改不掉,我真的、真的喜欢哥哥……试过了改不掉的……哥哥也喜欢我罢,求求你了……” 骄傲恣意的小明珠,生平第一次求人,卑微得却像是最微小的尘埃。 即将燃尽的烛台照不亮房间,浓重的阴影打在封玄慎脸上,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焦灼的等待炙烤着封水衿,他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呼吸都乱了,大脑也沉重得运转失效。他咬了咬唇,踮起脚,嘴里依旧重复着“哥哥喜欢我吧”,试探性地去吻封玄慎的嘴唇。 距离一点点拉进,封水衿紧张到忘记呼吸,身体密密麻麻发痒发烫,出乎意料地,嘴唇触碰到一个温软的东西——竟真的亲上了。 嘴唇相触的一瞬间,封水衿的脑中绽开五彩缤纷的烟花,十万个号角吹响鸣奏,千军万马欢呼着跑过。 兄长明明看得到他的接近,也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躲。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想的那样吗?对吗?对的吧? 封水衿激动得手脚发软,全靠腰间那只手撑着,忍不住张开唇,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封玄慎,学着话本里的描述,想要进去。 腰间猛地一疼,一股力道将他用力拉开,烛光照亮了封玄慎的眼睛,他仿佛此刻才大梦初醒,眸光由混沌转为清明,脸色阴沉得可怕。 封水衿被一把抛回床上,连忙撑起身子,着急地去抓封玄慎的袖角:“……哥哥?” 一抹暗光自封玄慎指尖升起,在封水衿眉心一划,他的所有动作便像被突兀地按下了暂停键,昏迷了过去。 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
第16章 真与假 【.】 清晨,封水衿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自二楼的木栏往下看,大厅聚集着许多七星泽弟子,每一人都背着自己的包裹,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封水衿感到奇怪,跑下楼询问,才晓得今日便是返回七星泽的日子。那弟子有些懵懂,道:“小峰主,你怎还留在这里?封宗主刚出门,正乘仙鹤辇车离开,你不与宗主同去?” 封水衿瞪大了眼,登时连自己的行李也顾不上了,飞奔出了客栈。 灰蒙蒙的云层沉沉压下来,模糊暗淡的长街中央,果然停了一座辇车,看那仙鹤的架势,已是准备起飞。封水衿叫了一声“小红!”,跑上去将鹤抱住,仙鹤小红立刻收翅长鸣,亲昵地歪头蹭了蹭他的脸。 “阿兄!你出来!” 过了一会,轿帘被撩开,露出男人锋利的五官与锐利的眼眸。封水衿眼眶发红,一想到要不是自己拦下了车,兄长竟要抛下他回宗,几乎就委屈得要哭。 “你为何不告诉我要走?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金陵吗?!” 封玄慎垂眸看着他,又仿佛没有,只是盯着空气中某个浮动的颗粒而已,淡淡道:“我已吩咐下去,明日摇光峰主会带你回宗。” “什么?!”封水衿不敢相信自己所听,“你要别人陪我?两天的路程你要把我丢给别人!” “两天而已。”封玄慎轻描淡写。 “我不要!”封水衿将一旁不停蹭他的仙鹤抱得更紧,“要是不让我同你一起,我便坐在鹤上,大不了摔死好了。” 封玄慎皱起眉,就在封水衿以为他马上就要同意时——他都这般胁迫了,兄长不可能不同意——封玄慎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封水衿的身体,一眨眼,将他带离至三尺外的空地。 鹤声清越,振翅飞向了遥远的天空。 封水衿气得闹了一路,盘算着回去定要找兄长好好算账,殊不知,一切从那一天开始转变。 院子外的传送阵被强行关闭,封水衿又哭又闹地像小时候那样砸了一通东西,就等人来哄,等来的却是几位面目模糊的女弟子。几人进来收拾了残局、换上新摆设,屋内恢复如旧,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封水衿连封玄慎的面都见不上,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传音纸鹤,录下自己对兄长的质问与谴责,送去了开阳峰,可过了一天,也依旧没有音讯。 封水衿坐不住了,跑出院子,从玉衡的修炼场中随便抓了一名弟子,命他御剑带自己去开阳峰。 议事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封玄慎居于主位,案前站着几位峰主,各自手中都拿着几本折子,时不时低声交流几句。 突兀的声响打破了严肃的气氛,众人目光集中到大门外,只瞥见一角淡粉衣摆,便已知晓来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镶嵌着莹白珍珠的鞋气势汹汹地跨过议事殿门槛,质问声回荡在整个殿宇:“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关掉传送阵!你经过了我的同意吗?!” 议事殿的宗主之座,是自极北之地所产的契田白玉敕造而成,座身雕刻着八条玉龙,威严磅礴,封玄慎身着玄色宗袍居于其上,俯视众人时仿佛目空一切,见到封水衿,也不过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议事殿内,不容胡闹。出去。” 封水衿自然是难以置信,所有的规矩,封玄慎从未要求他遵守过,他有随心所欲的资格、他永远是例外,这些,通通都是封玄慎教他的。 “封玄慎!”封水衿冲上来将桌上的文件一股脑打翻在地,“你装什么假正经!你忘了你以前说过什么?骗子!大骗子!” 他紧紧咬住嘴唇,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面前的男人简直就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温度、声音、神色,皆冷硬到不近人情,令封水衿感到陌生。 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时空一阵扭曲,他再次被传送回了玉衡。 封水衿第一次憎恨自己的修为太低,此后,每每他跑到封玄慎面前质问,哭闹,甚至是扮可怜,连男人的袍角都摸不到,就又回到了那令他烦透了的熟悉的房间。 他终于明白,兄长不想见他。 他变成了封玄慎脚边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一滴晨露,一抹风,无数次擦肩也换不来一个注视。总之,不像是他的弟弟。 哪有兄长会这样对自己的亲弟弟呢? 在一日日的冷淡中,封水衿变得消沉,失去了原本张扬明媚的光彩,有时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光阴流转飞逝,封玄慎从来没有找过他。 压抑汹涌的情绪在看似平静的外壳下愈来愈烈,扭曲着挣扎着要冲破表皮,掐住封玄慎的脖子质问为什么,凭什么,然后轻轻戳一下就破了,流出来的全是眼泪。 又是一个早晨,封玄慎身后跟随着一批弟子,照常来到议事殿。 走近了,才见殿前蜷缩着一个人影,那人影灰扑扑的,很小一团,外袍上的绣线十分精美,却不知为何显得特别灰暗,因此远看着就像一团毛球,令人避之不及。 “阿兄……” 人影抬起头来,露出封水衿挂着泪痕的一张脸。 恢宏殿宇外,男人逆着光俯视着阴影下的他,面容模糊成一团暗影,可封水衿猜得到,那张脸此刻一定是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的。 他努力牵起嘴角笑了笑,眼泪却顺着脸庞滑落:“阿兄,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想做我的阿兄了,我不是你的弟弟了,是吗?” 深冬寒凉的空气里,男人目不斜视从封水衿的身旁经过,迤地的长袍擦过他的手背,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终于听到冰冷的回应。 “是。” 巨大的哀恸将封水衿整个淹没,他仿佛溺水的囚徒,困顿于极度的悲伤之中,哭到浑身都不停发颤。 强烈的恸哭使得封水衿无法呼吸,窒息感逐步遏制住喉咙,又一阵眩晕之后,求生的本能终于令他睁开眼,身体的主导权回归意识。 封水衿全身冷汗涔涔,发丝湿漉漉贴着脸颊,他捂住胸口,拼命喘息汲取空气,用力到胸骨都隐隐发疼。 看到熟悉的金陵客栈的纱帐,以及身体真实的痛感,他低垂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些许——不敢置信地想,刚刚的一切,原来是梦吗? 他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脸,疼得叫了一声。 真的是梦……竟然真的是梦! 封水衿激动得又要哭,刚一动弹,忽然感觉到了一点阻碍,他愣了愣,顺着窗户透进的微弱光芒看过去,即使是一个漆黑的剪影,他也再熟悉不过:“……哥哥?” 那影子不知已在一旁坐了多久,听到听到呼唤,方伸出手,表示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封水衿立刻抱了上去,一嗅到熟悉的气息,梦中被抛弃时极痛的感觉与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便猛地爆发,闷在男人肩膀失控地哭了出来:“哥哥!哥哥呜呜呜……” “你快告诉我,现在不是梦……你、你不会不要我……” 男人将他抱到腿上,轻轻拍了拍背:“做噩梦了?” 封水衿抽泣着点点头。 梦里短短的几个月,他几乎都要被折磨疯了,闭上眼,仿佛都还能回忆起封玄慎冷漠的脸与决绝的身影,胸口再度窒息般疼痛起来。 他无法接受……他真的无法接受…… 封水衿紧紧缠在封玄慎身上,享受着被兄长包裹着的安全感与可靠的体温,试图努力驱赶掉噩梦的阴影。他问:“哥哥,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封玄慎沉默了很久,手掌抚摸着他柔顺光泽的发丝,忽的低低唤了声:“水水。” 封水衿依赖地抬起头,大眼睛抬起来看着封玄慎,里面还含着泪:“嗯?” 男人捧起他的脸,又不说话了,用帕子细细擦净他脸上的泪痕,理好黏连在脸颊的发丝,就在封水衿差点忘记了之前的问的话时,他终于开口: “水水,哥哥要成亲了。”
第17章 唯一 【.】 “水水,哥哥要成亲了。” 封水衿却好似没有听到,紧紧抱着封玄慎,用力到手臂都发疼,神经质地低语:“哥哥,别再吓我了罢……梦醒了……别吓我了罢……” 他仓皇地凑近了:“你晓得的,我不能没有你,你一定晓得的,哥哥。” 封玄慎扶在他腰上的手臂一紧,声音紧绷:“……刚刚梦到什么了,告诉我。” 在男人耐心的低哄下,封水衿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梦里那些堪称“可怕”的画面。 “你把、把院子外的传送阵关掉了,我去找你,可你特别凶…特别冷漠……每次我想同你讲话,你都不理我……后来……后来我问你,是不想要我了吗……你说……”封水衿闭上眼,哭得整个人都趴在封玄慎身上,努力喘匀了气,“你说……是的……你真的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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