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祈没有心情去感受这喜庆氛围,此时仪式已过,客人们开始享用宴席,他只看到围桌而坐的人群或高谈阔论或推杯换盏,欢呼声、笑闹声吵成一片。他一瞬间有种想掉头逃跑的冲动,但既然答应了,就不能扫宴会主人的兴。 他硬着头皮走下台阶,走进大厅穿行在一张张酒桌之间。他试图找个空位坐下,但不是不熟悉的就是已经坐满人。期间有好些人邀请他坐下同桌,女人们热切的目光和男人们火爆的斗酒场面让他连连摆手婉拒。 走了一圈,他看到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正是刘啊崽和他的小伙伴们,孩子们齐刷刷坐一桌,无拘无束地吃喝玩闹。这抢一筷子那夺一盘子,享受一场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盛宴。 白祈不忍打扰他们,但看了全场似乎只有这里适合。 他指了指空着的座位,问道:“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刘啊崽看到来人,忙站起身礼貌问好,意识到白祈的问题后他虽有些扭捏但犹豫两秒就点头答应了,“白医生您坐吧,我们刚好差一个人呢。” 小伙伴们见有大人坐下,还是这位高冷漂亮的人物降临,纷纷端正好坐姿,规规矩矩吃饭。 白祈看这安静下来的气氛,心中很是满意,他问刘啊崽,“你手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刘啊崽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粉红色伤痕,他动了动手指,开心道:“您看,完全和以前一样了,谢谢白医生。” “不用谢。”白祈说道,“以后要小心些,不要再受伤了。” “嗯。”刘啊崽听话地点点头,他把新碗筷推到白祈面前,“您快吃饭吧。” “好。”白祈回应着拿起碗筷,桌上有鱼有肉很是丰盛,只是一桌子饭菜被孩子们祸害一通后变得七零八落,加之这里的菜系重油重辣,甜食被孩子们抢夺完了,剩下红彤彤的菜肴让他有些无法动筷。 白祈收起筷子,对刘啊崽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你不饿的话,为什么来吃席呀?”一个男孩偏着头问白祈。 白祈被问愣住了,心说我也不想来,但其中的人情世故说了这孩子也不会懂,他转移话题道,“小朋友,你妹妹呢?” “我妈带着她呢。”男孩指了指白祈身后,“喏,在那。” 白祈转头望去,只见上次那小女娃坐在一个妇女怀中冲他咿咿呀呀地挥手。白祈朝她招了招手表示回应,那女娃便格格地笑了起来。 “看来她很喜欢你呢。”熟悉且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白祈回头,看到白榤出现在他身旁,一碗散着热气的面食也随之放到他面前。 “刚刚看到你来了,就去后厨做了点东西。”白榤用调羹搅了搅圆溜溜的面食,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想着你肯定吃不惯这些菜,能快速做出来的只有这个,简单吃一点,回去再给你做。” “哇~是汤圆哎。”刘啊崽惊呼一声,然后可怜巴巴望向白祈,“哥哥我也想吃。” 白榤弯起眼睛,对他笑眯眯道:“那你想着吧,哥哥除了这个人以外,不会做东西给其他人吃的。” 刘啊崽嘟嘟嘴,幽怨地抗议道,“哥哥你偏心。” 白榤回道:“我就偏心怎么着?哥哥只有一颗心,当然要偏向自己喜欢的。” 一个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举手发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咳咳……”白祈刚吞进一颗汤圆,听到这话呛得直咳嗽。 白榤边给他拍背顺气,边笑嘻嘻回复女孩,“我也不知道啊,结婚这种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要看对方意愿的,到时候再说吧。” 女孩继续说道:“那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吃酒席喔。” “一定一定。”白榤笑得更深了,漾及满脸,笑得像朵绚烂过头的花。 “行了,别逗他们了。”白祈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开口制止道,“你现在很闲吗。” “那我先去忙了。”白榤有些失落地挠挠脑袋,一张俊脸上满是不舍,“你在这等我,待会一起回家。” “知道了。”白祈淡淡地挥手让他赶紧走,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煽情做什么? 见他回应白榤便放心下来,带着满满的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怎么感觉他越来越粘人了?白祈疑惑,是错觉吗? 孩子们人小饭量也小,不多会就嚷着吃饱了跑开去玩闹了。整个酒桌就只剩白祈一个人,他也乐的清闲自在,一颗一颗吃着汤圆数着碗里的数量。这汤圆细糯软滑,内陷香甜入口不腻,白榤的手艺越来越讨他喜欢了。 他吃到一半时,一个身影坐到他身旁,是那个面上有斜疤的青年,坐下后一手托腮偏头盯着白祈看。 白祈被看得不舒服,挑眉问道,“有事吗?” 啊九哼笑一声,“不愧是白博士,连在酒宴上吃的都和别人不一样。” 白祈没想到这人过来是来挖苦自己的,但既然这人这般说话,他更加确定一件事。 “你是蚁种对吧。”白祈放下调羹,抬头正视他道,“怎么在这村寨里?” 啊九抬起下巴指向酒桌中帮忙布菜的白榤,回道:“他不也在这。” 白祈道,“我们是意外流落到此,马上就要回去了。” “嚯?”啊九挑起眉,指了指白榤道,“他愿意回去?” 见白祈点头,他更加不可思议起来,“有意思,那种地方他居然还会想回去?” 白祈道:“你不想回去?” “根本没想过啊。”啊九摸了摸鼻子,手指扫过鼻梁上的疤痕时他停顿了一下。“那个地方光是想想都让我觉得害怕。” “为什么?”白祈心中不明,蚁巢明明是这个时代最合适的生存模式,安全系数比小小村寨高多了。 “为什么?”啊九反问,眼中带着戏谑的讽意,“你何不站在我们的角度上去想想看呢,答案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白祈听取他意见,低头思索起来,站在蚁种角度来看的话,蚁巢给与他们生命和庇护,相对的也应当承受规则制度。而那些规则,是以高层的角度利益去制定的,确实是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环境。但以大局来看,蚁巢是一个非常庞大复杂的系统,需要层层制约,需要理性的生存法则才能长久运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蚁巢中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哪敢有异议。反抗的小火苗如何穿透冷冰冰的铁壁?”他依旧是单手托腮的姿势,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白祈,语调缓慢似是在叙述又似是在诉讼。 “我被当做商品卖到另外一个蚁巢后,见过太多同伴死去,不是被规则吞噬,就是被送去战场当诱饵,我很害怕啊白博士。”他嘴上说着害怕,清俊的脸庞上却扯出一抹笑,嘴角上弯却冷淡无绪。“我不想过那种生活,我想活下去,所以在一次出巢任务中我逃跑了。” “当流落到这里,我发现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自由且有尊严的活着。”他突然把脸凑近白祈,眼中凌光隐去,眼底流露出困惑的神色,“说到底,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同样有胳膊有腿会哭会笑,会害怕。为什么我就要在那种地方遭受那种待遇?” “并未有什么不同,”白祈如实回道,“只是人生而不平等,这是现实,你得接受。” 啊九怔了怔,随即轻笑一声道,“不愧是白博士,还是这么冷漠无情,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要你的一句道歉而已。” “什么?”白祈不解地看向他。 “没什么,算了。”啊九靠向椅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来到这里后去学习模仿尽量活的和他们一样,但有一件事我不了解。” 他指了指在人群中敬酒的新娘新郎,露出如孩童般困惑的表情道,“这里的人为什么要胶着在一起生活,用所谓的情感羁绊缠绕住彼此,就像交织成团的蚯蚓。甚至举办隆重的仪式昭告天下,从此失去自由个体,沦为围墙中的感情奴隶,一个人不好吗,究竟怎么想的?” “你生来就是个孤独的个体,在缺乏爱的环境中长大,自然理解不了那些东西。”白祈说道,“这个地方很好,总会有一天你会发生改变,会发现让你感到特别,带来情感陪伴的人存在,他可以让你不再迷茫困惑,令你不再孤独,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对方是累赘了。” 白祈边说着视线不由得转到白榤身上,那年轻的身影如朝阳一般,柔软地,清晰地刺进他的胸腔。 “真的吗?”啊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据说我们蚁种没有情感这种东西,但那家伙好像不一样,是因为和白博士待在一起的关系吗?” “呐,和我试试吧。”啊九突然伸手过来拉住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第61章 得到回应的爱 握住白祈的手掌被一股强劲力量拍开,啊九被人拎着衣领从椅子上拖起。 “干什么?”他扯开衣领上的爪子,怒瞪过去。 “你很闲吗?”白榤俯视着他,语气冰冷毫无温度。 啊九道:“不巧,事忙完了,确实闲得很。” 白榤指了指后厨道,“去洗碗。” 啊九不服气冷嗤道:“凭什么听你的?” 白榤把手举到他面前,把指节捏得噼啪作响,“就凭拳头比你硬。” “哈?”啊九还想反驳,还没开口就被白榤拽住衣领往后厨拖去。 酒桌空闲了没一会,新郎新娘的挨桌敬酒已经来到白祈这边。 身穿华贵婚服的百灵从酒托中取出两个酒杯,一个递给白祈,一个托在手中向他敬过了去,她落落大方地说道:“感谢白医生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如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呃……”没料到会被敬酒的白祈忙站起身,挤出一句,“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谢谢。”百灵与他酒杯对碰。 白祈看着手中的酒杯,里面是半杯清水似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味,就在他考虑这东西能不能入口时,对方已经把酒一饮而尽。无奈,他只好放开顾虑,把杯中酒倒进口中。 辛辣的液体滑进喉咙,像团火似的直灼胃部,白祈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万父也端着酒壶过来了,往他空杯子里灌满酒,说了些敬酒词后与他举杯相对。这人是长辈而且这些日子吃人家住人家的白祈不好不给面子,只得喝下。 刚晕乎乎送走万父,一些平时受过照顾的患者或患者家属也纷纷过来敬酒,比如刘啊崽父亲,感激涕零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 就连伊恩也端着酒杯过来,笑眯眯说道,“多谢白博士在蚁巢对我家万城的照顾了,来,敬你一杯。” 很好很好,公报私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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