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医生早上好。”沈辰看到来人忙起身打招呼。 白祈点头回应随即看向他手中书本。 沈辰扬了扬书本,笑道:“神经外科指导书,是我陌生的领域。这里的村民常见的都是小病例,像这些复杂手术都是送去附近的蚁巢治疗。” 白祈内心道,那有学习的必要吗? 仿佛看出他心中疑问,沈辰解释道:“最近有个病人因为路程遥远耽误了治疗,回来人基本废了。”他长叹一口气,“我要是医术强一点,掌握的知识多一点,事先做好措施就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白祈看着对方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这张爽朗的脸庞充满愧疚和求知欲,他这个年纪就如同一颗木青树,需要向外界吸收养料才能不断地向上成长。 白祈看着看着,脑海中白榤那张同样年轻的脸庞与之重合,晃出一道没经过矫正、已经生长畸形的漆黑树影。 良久后、他轻叹一声,走到长椅旁坐下。 “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他有些不习惯地拍了拍身边座位示意对方坐下,刻意带上亲近的语气让人听起来有些僵硬。 “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那太好了。”沈辰感叹一声,他看着白祈冷傲中带别扭着的神情,心中生起暖流来。 “白医生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啊。” “什么?”白祈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词汇,不解地朝他偏了偏头。 沈辰坐到长椅上,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从昨天小啊崽的情况中就看出您是一个非常热心肠的人,就是看上去不太好亲近的样子。” 白祈对这个陌生词汇还是有些不适应,对他后半句话倒是习以为常。 “白医生要是能笑一下就好了。”沈辰指指自己的嘴角,笑道,“把您真实情感表露出来,这样其他人也不会误解您了。” 笑?他都快遗忘掉这个面部表情了, 自从白榤出仓后他很少对人笑,甚至从来没对白榤笑过,记忆中,白榤深夜跑到他的卧室让他笑一笑,他当时怎么做来着,狠狠骂了白榤然后换来对方的狂风暴雨。 他和白榤彼此伤害,说到底最开始错的是谁,是不会笑的自己吗? 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从二楼走了下来,那是一个面色苍白脸上有道斜疤的青年,他看到白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怎么了啊九?”沈辰看向青年,问道,“不舒服吗?” 名为啊九的青年点点头,抬起裹满纱布的手臂,“伤口很痛。” “是没有处理好吗?”沈辰站起身伸手过去,“让我看看。” 啊九却侧过身把手臂举到白祈面前,“白医生您来帮我看吧。” “哈哈也是,白医生是从大蚁巢来的,技术好的没话说。”沈辰缩回手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对白祈说道,“那麻烦您了。 ” 白祈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他领着青年走进诊室。 啊九在诊桌前坐好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把手臂放在桌上,然后偏头着双眼直直地盯着白祈。 白祈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他不想上前但也不好离去,只好在珍桌对面坐下,面无表情地一圈一圈拆开上面的绷带。 绷带拆开小臂上显露出四道撕咬伤,但伤口已缝合结痂,而且针脚规整没有渗血肿胀的迹象。 “你确定伤口很痛?”白祈抬起头怀疑地看向对方,“ 我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是因为药效消失和缝针引起的疼痛吗?这属于正常现象。” “很痛啊。”啊九探过半张桌子凑近他,鼻梁上的斜长疤痕清晰地呈现出来,他半弯着嘴角,就像戴着半张诡异的笑靥面具。 “您要不拆开看看,或许问题就在里面?” “……”白祈坐正身体不动声色拉开两人距离,他取了些促愈合的药,给伤口消毒后涂上药膏,再用新绷带重新缠好。 “没有什么问题,平时注意休息注意饮食清淡……”白祈一边冷淡说着医嘱,一边低头收拾工具。 玻璃药瓶在手指拨动下发出清冷的碰撞声,就如同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啊九看着台桌上挥动的纤白手指,疏影交错、时光回溯,同样一双手、在一堆冰冷的机械按键中灵活跃动, 就像两只莹白蝴蝶在光影中上下起舞。 那傲慢飞舞的蝴蝶、从不为谁停留的蝴蝶。 他抬起缠满绷带的手臂,就像捕捉翩飞的蝴蝶、一把抓住那只晃动的细弱手腕。他把那人拉过来贴近自己,在对方怔愣的目光中开口说道。 “您不记得我了吗?白博士。” 白祈皱起眉,这人认识他?手被对方大力握着,让他很不舒服。叫他博士的话,是在蚁巢见过吗? 白祈打量青年的脸,这人五官还算周正,皮肤苍白无血色,脸上有疤痕,眉眼间带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气质,他似乎没有见过这人,因为没有任何印象。 “看来您不记得我了。”看到那双眼眸中的迷茫之色,啊九自嘲一笑。也是、对这些高层来说他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放开。”白祈试图抽回手,但对方抓得很紧,明明是受伤的手臂却这么有力。 “您再好好想想,毕竟我可是时刻记着您呢。”啊九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他加重手中力道,似乎在白祈想起之前并不打算松手。 白祈怒瞪过去,他真的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偌大一个蚁巢他认识的人寥寥无几,或许他曾经见过这人,但这种平淡无奇没价值的人有必要记住吗? 他看到对方那双幽深眸子里有期待有埋怨,还有慢慢浮现的不耐和阴狞。 周遭的空气逐渐削薄,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白祈的后背渐渐升起寒意。 气氛愈演愈烈,两人之间突然横进一只手来,那只大手如同利爪、强硬地撬开白祈手上的桎梏,把泛红的手腕夺下,轻柔地圈在手掌之中。 白祈转头看去,看到白榤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侧。 “受伤了就好好修养,小心发炎发烂。”白榤挑眉看着啊九,眼眸中充斥着浓重的杀意,“别到头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是吗?”啊九偏头看向白祈,抬了抬手臂问道,“白医生您看我这样会死吗?” “这句话,”白榤挡在白祈面前隔开他的视线,“你应该问我。” “嗤、嚣张什么啊?”啊九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不过是只蝼蚁……” 他语句停顿,像是对周围事物瞬间丧失了兴趣,嘴角讽笑散去,眼底生起哀怨之色,似乎要甩去那丝情绪,他摇了摇头,然后绕开两人往诊室外走去。 白榤冷着脸瞪着那怪异青年离去,直到那人消失不见,他才将目光回收,转到白祈身上时连带着语气都变得轻柔起来。 “疼不疼?”他托起白祈手腕,轻抚着上面的刺眼红痕。他心里无比内疚,在白祈出门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找来医院,而是满寨子乱找耽误时间,让那该死的家伙有机可乘。 “还好。”白祈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白榤此刻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他转移话题问道:“你来这干嘛?” “你出门了我有些担心你。”白榤忧心道,“我们回家吧,外面太危险了。” 回家?白祈脑海中浮起楚盉风那张冷冰冰的脸,那个只会对白榤温和对他冷厉的双面家伙此时肯定还待在家里。 “不想回去。”白祈坐回椅子上。 “为什么?” “我讨厌他。”白祈说完这话悔得脸颊发红,他第一次说这种话,还是在白榤面前、简直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果不其然,这话惹得白榤噗嗤一笑, 随即一脸宠溺地看着他柔声哄道:“好好,那我们不回去了。” 白榤坐到诊桌对面,他看着空荡荡的诊室问道:“可是待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聊吗?好像没什么病人哎。” 话音刚落,沈辰从门口探进半个身体,他朝白祈挥了挥手中书本笑道,“白医生现在有空吗?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白祈正愁没事做,点头回道:“有。” “太好了。”沈辰立刻走进诊室,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白祈身旁,翻开书本上的问题一一请教起来。 两人一问一答,白祈声音低沉要点简洁精练,对新知识极度渴望的沈辰脑袋都快贴到他脸上去了。 对面看着的白榤脸都黑了,真是的,难缠的家伙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此刻他真想把白祈抱进山洞深深藏起来,让这些动机不纯的家伙都滚开,让觊觎他宝物的混蛋都去死。 心里是这样想的,他却不敢有多余动作,他不想再让白祈再次对他失望厌恶。
第52章 护主修狗 难熬的时光流得异常漫长,白榤趴在桌子偏头看着对面两人,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漏到白祈身上,他消薄的身影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仿佛与尘世割裂开来,显得愈发遥不可及。 收起不自觉伸出去的手指,白榤眯起眼睛,蓝眸流光溢溢、带着一股莫名情绪。 千思万绪,仿佛要隔绝杂念他闭上眼睛,面上沉静、心里盘却暗暗算起来,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推近两人的关系,亲密度甚至不如一个初识的毛头小子。那是否换一种方式就可以了呢,他需要怎么做才行? 白榤思绪流转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或许是连续几晚没有睡好,或许面前有熟悉气息让他心安,他睡得极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声呼唤中醒来,对面的白祈正抬眼看他,冷淡开口道:“还想睡的话去二楼病房睡。” “睡饱了。”白榤爬起身,扭了扭酸痛的脖颈,瞥到窗外的日头已升至高空。 他看向正把脑袋探到白祈身侧贪婪吸取知识的沈辰,皱起眉问道:“请问现在几点了?” 客气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怨气,似乎在提醒这年轻医生占用别人时间也该有个度。 “天呐!快到中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沈辰看了眼手表惊呼一声,随即对白祈愧疚说道,“耽误您的时间真的不好意思。” 白祈摇摇头表示没事,无事可做更难熬,传授一些医学知识会让白白流逝的时间显得稍有意义一些。 “为了表示歉意,两位就留下来吃午饭吧。”沈辰满脸期待地邀请道:“护士姐姐们的厨艺很好,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用了。”白榤明显有些不耐烦,“谢谢你的好意,万城家里有午饭,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他这句话让原本面色淡然的白祈无端端生起一丝恼怨,回家回家,这崽子怎么老想着那个回家?家里有什么稀罕东西在等着他吗?他想回去可别扯上自己。 万分不想回去的白祈对沈辰开口应道:“行,留下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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