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声站在闻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他现在大概还能够听见一点这边的声音,你多和他说说话,帮助他接受自己的记忆。” 闻濯点了点头,弯下腰,更贴近简未然了一些,继续对他说道:“宝贝,没事,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谁伤害你。” 简未然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中,他浑身赤丨裸,脚步虚浮,游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目的地前行。 “简未然,你是否已经舍弃生前往事,以一个全新的、无怨无恨的灵魂,投入新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平铺直叙的问话,从遥远的地方,空灵地传入简未然的耳朵。 简未然努力仰起头,眺望着传来唯一声音的远方,这一刹那,周围的景象似乎开始改变,他影影绰绰看到了高大宏伟的建筑,和立在建筑前的石牌,那上面苍劲有力的刻着三个红色的大字——冥判署。 简未然挪动双脚,想要靠近,却只听“啷当”一声,随即,他的脚步也被绊住,他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一身宽松的白袍,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拷住,限制了行动。 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法庭上,高高在上的法官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凛不可犯地沉声问道:“简未然,你的回答呢?” “我要回去!”简未然神色激动地抓住身前的护栏,手腕的铁链撞击在木质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鬼差们立即走到简未然身后,一左一右钳制住简未然。 法官连连敲击法槌,高声命令:“肃静!肃静!” 简未然视若罔闻,挣扎着歇斯底里:“我必须要回去,我要告诉闻濯,凶手就在他身边!凶手是——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把他带走!”法官神色冷漠,起身离席。 简未然徒劳地伸长手臂,虚晃瞎抓着空气,哽咽祈求:“求求你们……放我回去……一分钟就好……我必须告诉闻濯……求你们了……我不能让他再继续害人……求求你们……” 没有谁理会他近乎卑微的请求,他在两名鬼差的拖拽下,缓缓离开庄严肃穆的法庭,只剩下忽高忽低的哭泣,回荡在幽深的长廊。 ※※※※※※※※※※※※※※※※※※※※ 降温了|ू・ω・` ),大家注意身体噢。
第115章 洞天福地 嘀嘀嘀—— 手术室中的生命监控仪发出尖锐急促的刺耳声,闻濯直起佝偻得生疼的腰,焦急地问匆忙赶来的医生:“他是怎么了?他没事吧?” “你先让开,我得看看怎么回事才能回答你。”医生没好气地推开闻濯,挤到简未然身前。 闻濯不得不放开简未然的手,在慕无声和逐流一左一右地支撑下,心慌难耐地等待着医生检查的结果。 嘀嘀嘀—— 一连串的机械提示音后,简未然睁开了眼睛,此刻他坐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手脚依然被束缚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面色冷漠地在他身前走来走去,嘴唇张合着吐出不带感情的字眼:“精神鉴定异常,一级,送往隔离病房。”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强壮的青年,将简未然从椅子上拽起来,往外拖去。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仓皇失措的简未然左右张望着,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但和在法庭时一样,没有谁会顾及他的想法,他们只是麻木古板地执行着长久以来的规定。 简未然隐约记得,自己离开冥判署后,被带往了一个叫做“洞天福地”的地方,而他刚才所处的,是洞天福地中的“精神鉴定科”,在判定精神异常后,他就被关在了洞天福地之中,一个不管怎么看,都是精神病院的地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简未然一边用力敲击着金属制的病房门,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喊。尽管声音如同他的视线,只能透过门上装有防爆玻璃的小窗口,达到空荡的走廊一隅。 不吃不喝地被关了整整一天后,简未然再也没了力气,他瘫倒在窄小的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微微张开嘴,呼吸划过喉管,就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干涩又刺痛。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一名青春靓丽的女医生抱着病历夹走了进来,亲切地笑着问候:“简未然是吗,住在这里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简未然牵扯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又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渴……” “啊,因为你昨天的情绪太过不稳定,所以没有按时给你送餐。你想喝水了是吗?我这就倒给你。”女医生说着,又走了出去,还仔细地锁好了门,待她重新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杯中盛着温水,她将病历夹放下后,扶着简未然靠在床头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杯中的水喂进了简未然的嘴里。 干涸的喉咙得到了久违的滋润,简未然总算感到好受了一些,杯中的水被他一饮而尽后,他满是感激地抬起头,对医生轻声说道:“谢谢你,医生。” “照顾病人本就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情。”医生把纸杯随手扔进病房中的垃圾桶后,拿起病历夹在臂弯中摊开,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支圆珠笔,一边准备记录,一边问道:“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医生……我很好,我没病。”简未然的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但面对着唯一对他表达出了善意的医生,他还是牵强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哪知道,刚才还笑容和煦的医生,在听完他的话后,立马板起了脸,厉声呵斥:“你怎么可能没病?住在这里的谁没有病?” “医生……我的真的没病,我很清醒,是不是哪里的检查出了问题?”简未然恢复了一些力气,赶紧坐直身子,努力为自己辩护。 “你不是嚷嚷着要回去现世,揭发杀害你的凶手吗?”医生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生硬地质问。 “我只是必须告诉我先生,因为那人是他的助理啊——”简未然的声音在一声惨叫后戛然而止。 他捂着被高压电击,疼痛不已的手臂倒回病床,不敢置信地盯着医生笑容轻蔑的唇角,和她手中实则是电击棒的圆珠笔。 医生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阴恻地笑道:“看来你病得很严重,再封闭观察一天吧,我明天再来。” 简未然这才明白过来,这里所谓的“有病”,是无法释然的死亡,无法放下的生前。 他还记得他死亡时的每一个细节,铁棍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寸痛苦,可这对他而言,都是次要的,他在害怕,害怕齐翼对闻濯不利,对幼小的闻解云和简飞星不利。 可是,每当他不死心地提出他从未改变过的诉求,等待他的,只有洞天福地的“治疗”…… “很好,加大电流,治疗已经有显著效果了,请病患积极配合。”今天给简未然“治疗”的医生,说话的声音听在简未然耳中,总是显得十分的滑稽,但简未然笑不出来,他戴着眼罩,穿着拘束服,被紧紧绑在椅子,无法动弹地承受着时不时从头部电极贴片传来的高压电流。 “唔——啊——”剧烈的疼痛不会因为简未然的咬牙隐忍而停止,他徒劳地扭动着被拘束带勒得近乎破碎的身体,唇齿之间断断续续溢出痛苦的呻吟。 这时候,坐在他不远处、掌握着电流开关的医生,沉声问道:“你还记得,是谁杀死了你吗?” “记得啊——”简未然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后,只剩下凄烈的惨叫。 医生摇了摇头,再次加大了电流。 简未然在福地洞天,已经两年了,他的精神异常,从最初的一级,变为了特级,病房也从最开始的普通隔离病房,变为了像牢房一样的特别监控病房。 他每天穿着拘束服,不能自由活动,进食、洗漱、排泄,全在护工的监视下进行,失去了所有隐私,还必须定时接受电击“治疗”,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无法再回想起和死亡有关的事情,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记忆深刻。 这并不是他不聪明的叛逆,准确的说,为了从洞天福地逃离——至少逃避痛苦的“治疗”,他有试图假装过已经遗忘了死亡的细节、遗忘了真正的凶手,但“精神鉴定科”的仪器,能在瞬间识破他的谎言。 他始终不敢真正忘记,他还挂心着闻濯,也无比担忧闻解云和简飞星,尽管他知道他的无力,可他从未放弃过将真相传达给现世的家人,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家人们的安全。 吱嘎——关押着简未然的病房被推开了门,陈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简未然双眼被蒙蔽,听觉就变得更加敏锐,当他听到高跟鞋踩在石砖上的利落声音,就推断出来者是他的主治医生,也就是他最初到洞天福地,见到的第一位女医生。 “早安,我来给你做检查了。”她说话的声调依旧开朗活泼,仿佛带着令人愉悦的魔力——如果简未然没有见识过她的本性有多恶劣,一定会在她笑着招呼后,予以亲切的回应。 “嗯……听说你昨天在治疗时晕了过去,看来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打一针营养针好了。”她早已经习惯了简未然的缄默不语,自说自话地拉开简未然拘束服侧边的拉链,将他他纤瘦地只剩皮包骨的手臂抽了出来,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营养针,果断地注射丨进简未然肘窝的静脉血管。 疼痛——这对简未然而来,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可是,到了今天,他还是无法习惯疼痛。 “唔——”当清晰地感受到尖锐的针头插丨进脆弱的血管,冰凉的液体缓缓被推入,带来难耐的胀痛,简未然纵使咬紧了下唇,也无法阻挡一声闷哼从唇角流泻而出。 营养针注射完毕,医生抽出针头,重新为简未然穿好拘束服,略显忧心轻声感慨:“你啊……我在这里工作那么久,真是鲜少见到像你那么倔的家伙,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已经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总是要尝试的,不是吗?”简未然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想要佯装轻松,却掩盖不了嗓音的沙哑和语气的虚弱。 医生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拿出圆珠笔,摊开病历夹,一边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检查记录,一边说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从今天开始,你的治疗加入体能训练好了。今天太阳不错,我会交代护工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简未然生前怎么也想不到,死后世界的太阳,其实同样温暖又刺眼。 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脱下拘束服,站在日光之下,是什么时候了。关于死后的记忆,好似只有疼痛、屈辱、阴暗、虚弱……此时,他站在洞天福地的草坪上,眯着眼睛,抬起头,仰望着无垠的天际,耀眼的光斑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感到眩晕,又感到不真实。
115 首页 上一页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