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过此时恐惧更占上风。 他怕赵渡! 解脱震慑后,他浑身连带着头发丝都在颤抖,在教徒上蜷成团,喃喃不停地求饶:“不要杀我,我错了,不要杀我,裁决官求求你不要杀我。” 空旷辽阔空地上,哭声和呜咽随着还未散尽的灰烬裹成一团,就像鬼哭,听得人寒毛耸立。 赵渡一脚将陈朗踢开。 陈朗顿时尖叫,抱头鼠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冲进人群妄图逃离。 赵渡一言不发,掏出枪,朝人群中逃窜的背影一个利落点射。 ——啪。 陈朗身形一偏,接着猛地一顿,最终重重砸在地上。 很快有人上来清理尸体,拖着带走,滴滴答答的血迹一路蜿蜒不见止歇,众人惊惧退开,将头埋得更低。 与此同时,赵渡使用身为裁决官特权,启动了源。 刹那——古朴森严的钟声响彻宇宙岛大地。 与三个月前的钟声不同,这道特殊钟声意味着全世界戒备,意味着至高无上的生杀权,是极端犯罪时刻、不用调查不用判刑的清除日。 这道钟声直接将末日狂潮的谣言推到极致,整个宇宙岛从这一刻开始沦陷,人们纷纷抢购物资,涌入大大小小的超市或者商场,不顾后果的屯食物、药物,争先恐后地在闯进黑市,重金购□□支弹药。 黑市再次迎来惊人的成交量。 表面稳定的世界开始骚乱,暴躁因子齐齐释放,骚乱、打砸、寻衅滋事俨然登场。 目前,没有任何飞行舱或下潜舱能抵达几千摄氏度的岩浆高温,贸然下去无异于送死,赵渡很冷静,从他赶到至现在,他一字未说。 也就在这时,彭钰童接到无数通知讯息,他惊恐地看着不断攀升的实时统计犯罪率,陡然明白,裁决官不是冷静,而是已经气疯了! 他启用这道钟声,这样做,是要把所有人的性命跟陈部长堵。 一个空壳子的宇宙岛,一个混乱的宇宙岛。 机制你想不想要? 他不敢想,如果陈部长真的出事,宇宙岛能活下来几人? 黑市。 霍伊尔急急忙忙下楼登上昆机,骂骂咧咧给陈岁安致电。 “他又在搞什么大动作?他真的安生不了半个月。” 贾斯帕紧紧跟在他身后,淡然推了推银光一闪的眼镜镜托。 正在敷面膜的宁婕望向窗外,凝神细听,紧接着一把扯下面膜,疑惑:“儿子?”两分钟后,她穿戴完毕,利落跃进战斗机机舱,化作厉光滑入天际。 陈邈刚上晚自习,二话不说停笔,奔出校门。 会议厅巨门再度开启,静候搅动风云的大人物赶来。 圆形仓内,路哀冷眼瞥着屏幕上高频闪烁的红点:“他竟然愿意为陈岁安做到如此地步。” - 隔壁模糊的话音再次传来,“路纠察,还有两分钟降落。” 陈岁安终于恢复了点血色,可仍旧没有醒来。 裴瑎收拾好药箱折返回来,如同没发生过任何事,重新坐回陈岁安身边,腿挨着腿,在一片稳定的呼吸声中,慢慢侧头看他,看着他干涸起皮的嘴唇,鬼使神差接了杯水,强烈地执念驱使着神经,他弯腰,手把手喂到陈岁安唇边,捏着他下巴,一点点灌进去。 那晚在审讯室推出去的水,在此刻终于得偿所愿。 裴瑎几近失神。 些许来不及吞咽的水从陈岁安嘴角溢出,并且不由自主发出难耐的喘息,只见他眉心微微蹙起,鸦翅般的睫羽颤动不已。 这一幕,直接让三魂丢了七魄的裴瑎放下防备,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摊开手掌去接顺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流下来的温水,也就在这时,陈岁安唰地拉开眼帘,黑白分明的瞳仁异常清明,哪有半点昏迷影子? 裴瑎旋即愣住。 千分之一秒间!陈岁安动作极快,手腕一伸一缩,抢到了裴瑎后腰的激光枪! 接着他拇指轻巧一拨,冰冷沉重的枪口霎时抵在裴瑎喉间。 裴瑎眼里是止不住的错愕:“你——” 水杯倾落,啪嗒砸在地上。 陈岁安枪口稳稳压着裴瑎,两人同时慢慢站起。 “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岁安闭口不答。 陡见下一秒,陈岁安手指微弯,单手勾开裴瑎西装外套的手巾袋,他微微低头,埋进裴瑎胸膛,缓缓地、轻佻地。 将口腔温水悉数吐了进去...... 水迹登时从裴瑎银灰色的西装胸膛蔓延开来,如深色血迹。 这时陈岁安退后半步,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裴纠察,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道么?” ——嘭 舱门从外弹开。 路哀举着枪,冷冷道:“放开他,陈岁安!” “可以。”陈岁安话音不停,动做不停,在转换身形中拿裴瑎当掩体,他半个身子掩藏在裴瑎背后,说:“条件是送我上去。” 哗啦啦啦,沉闷密集的脚步声从门后奔来。 几十柄枪口同时对准舱内两人。 路哀的枪口很稳,一动不动:“我需要请示机制。” 就这样,双方对峙着移出圆形仓。 “别反抗了,没用的。”裴瑎僵着背脊,“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一望无际的停机坪,密密麻麻的圆形仓,齐刷刷的回音荡回耳膜。 身后是无数分叉通道,仅绿色指示灯幽幽亮着。 “我不是无路可走。”陈岁安挑起一边眉毛,靠近他耳边:“我还有死路一条啊,裴纠察。”说把他将裴瑎猛地往前一推,然后倏然抬手,稳准狠地打灭了头顶近处几座吊灯。 “不好!他跑进AE通道了!抓住他!”刹那失亮中,有人高喊了句。 白色制服来不及多想,一窝蜂地涌进标识为AE的通道。 而陈岁安身形一闪,闪进了隔壁,心中暗骂了句一群蠢货。 他掏出手机,意料之中没有信号。 难怪没人搜身,他又拿出那枚黑色手环,号称已经丢了那枚,在漫无目的的逃离中录音。 如果可以,其实他也没底。 他低低道:“晚饭我还没做,食言了。” 说完这句,陈岁安已经来到通道尽头,一扇贴着生化武器,标有禁止入内标识的金属大门前。 “对不起,总是闯祸,现在你肯定很生气吧?没事,作为赔礼,如果......”都这时候了,陈岁安竟然还有心情笑,他望着眼前大门,眼底有碎光在闪烁,睽违已久的希冀那般,说:“如果你愿意,我把自己送给你行么?最真挚的道歉了,裁决官别生气,如果你能听到话。” 话毕,陈岁安旋转把手,猛地推开了门,却被铺天盖地的血腥气砸了个昏天黑地。 他完全愣住,同时汗毛炸栗。 只见巨型穹顶下,无数被铁钩刺破脚踝,倒吊的赤.裸.人.体,鳞比栉次地排开,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内脏、碎肉、骨骼被扔在随意地上,男男女女,无数人。 每个尸体面前,都站着一名白色制服,他们戴着防护服,口罩面罩,看不清脸,在刀起刀落中,把人.体剔分剖开。 强烈刺激的生理反应让陈岁安瞬间作呕,他扶着墙大口喘息,却意外在沿着墙角的排水沟里,在潺潺流动的血水里,看到了一只翻滚的眼珠。 ——呕。 明明是逃生,却闯进了一座屠宰场。 不高不低的干呕足以惊动白色制服,他们纷纷停手,漠然地看着陈岁安,有的歪着头,像是在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会动呢? 这与这群人认知显然不一致。 陈岁安彻底受不了,他只想逃,他拔腿狂奔,在这座毫无人性的屠宰场里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血腥气渐渐淡去,一路经过多少道门和通道,超负荷的心脏震裂伤口,他闯进了“孕育生命的天堂。” 无数体外培育的婴儿蜷缩在透明培育仓内,密密麻麻的管子连在那层名为薄薄的羊膜之上。 这里无人看管。 但有无数生命诞生。 陈岁安靠在其中一间培育仓上,不小心触到了哪里,透明玻璃登时显出一排字体。 【实验品:预计还有8个月抵达成熟时期,目前提取ERV能量不足,请勿强行提取,请勿关闭营养闸门。】 陈岁安握着枪,弯腰撑着腿喘息,冷汗一滴滴从他下巴滑落砸在地上,在无菌地面开出无形水花。 头顶警报骤然响起,整个诞育室红光闪烁不停。 陈岁安咬着牙,在口腔一片血气中,毅然决然迈向尽头的总控间,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强行破门的爆炸声。 机械提醒: 【切断培育仓电源将会导致一百万名婴儿死亡,请确认,是否切断电源。】 大门轰然被人砸开,只见裴瑎和路哀带着大群白色制服汹涌而来。 陈岁安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抬枪,扣动扳机。 一道淡蓝激光射出!直击所有控制面板。 号称“最快的刀,最准的尺”的激光枪发射出一道粗壮的淡蓝射线。 ——嘭嘭嘭嘭嘭嘭! 刺啦火光混杂着电流星子在总控间迸溅出两米高。 ——嗡地一声。 一百万枚培育仓灯光猝然熄灭,同时,一百万名婴儿死亡。 作者有话说: 鞠躬~
第72章 舂臼地狱 赵渡:我甘之如饴 十八层地狱第十一层石压地狱, 回溯到此结束。 “哥,当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杀了那些婴儿,可明明你是救了他们!就算他们长大成人, 也会变成机制提取ERV病毒的器皿。”白鹤脸涨得通红, 在捏紧的拳头中怒骂,“为什么你回来之后没有告诉我们?!”他忍无可忍,“机制这个畜生!!乌略你看到没有,这样的杂碎你还要追随他吗?” “他把人当什么了?怪不得我哥当初死活要弄死他,他罪该万死!!培育新生儿就为了提取那可笑的ERV病毒!!畜生!!” 最后白鹤几乎是吼出来的。 “最该下地狱的是他!!” “已经是万人敬仰的神明还嫌不够, 还要创建活死人军队,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乌略在几万年里,无一日不在为自己曾经的疏忽大意所困,他在这里赎了几万年的罪,夜夜忏悔罪行, 为那死去的孩子祈祷,直到今时今日方才明白, 原来自己在真正罪恶面前不值一提! 他倏地,突兀地笑了下, 接着捂着脸蹲下,黑袍一时迤逦于地, 宛如阴暗土地开出荼蘼的花, 他被人抽掉了脊骨, 瘫坐着笑,不甘的笑声尖利可怖, 又逐渐转化成痛哭, “里面有我.......妻子啊!!!!!” 白鹤一愣:“什么?!” “屠宰场......我妻子......眼睛......”乌略泣不成声, “她的眼睛......在排水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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