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窝在沙发上看球赛的抠脚大叔默默啜了口啤酒,高楼林立商业步行街年轻男女驻足观望头上LED显示屏, 穿梭在天穹之上的昆机航载广播有人扭高音量。 这一刻,整个宇宙岛都准时收到了陈氏家族讣告。 字数越简短,事情越大: 【陈正先生葬礼于5月15日在陈氏祖宅举行。】 也就是三天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蒙太山和近轨卫星始末还未调清楚,现在曾任执行部最高领导人以如此方式悄然死亡,史无前例的恐惧阴翳笼罩在整个宇宙岛上方, 经历和平安宁了数千年的人们在这几个月中,终于意识到, 宇宙岛其实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人心惶惶。 他们一改往日悠闲安逸生活,在躺平与自保中选择后者, 疯狂地采购物资,购买防身武器, 检查自家武器弹药数量, 一时间, 宇宙岛刮起了一股名为末日的狂潮。 这也让帕斯塔峡谷的黑市赚得盆满钵满,日成交量达到了惊人的6518413亿DNY。 对于此次末日狂潮, 裁决团、执行部及纠察队无任何表示。 于是人们更加确信。 末日已然逼近。 - 陈岁安几乎一夜没睡, 离开S10公路后回家短暂洗了个澡, 在温暖干净龙头下洗清了罪孽和血污。 明面上陈氏家族昭告天下所发的讣告。 实则是他在没通知任何陈氏族人情况下交由执行部撰写的,讣告一发,各方来电问候几乎就没断过。 陈氏家族是个几万人的庞大家族,他们几乎人人自危,深知油箱爆炸怎会炸死拥有熠耀的陈正,怎么会连炸7辆? 不过就算所有矛头皆指向离奇,但他们谁都不敢去深究。 只要掌权人未变,他们就永远没有话事权。 更显离奇的是,以监督为主的纠察队,竟然问也没问陈正根本死因,甚至连闯一闯封锁的事故现场意愿都没有。 裁决团不同,他们虽然有执法权,但自古以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第二天,当陈岁安处理完所有事请之后,终于有机会休憩了。 他坐在晨光微熹的鱼肚白天色中,坐在墙院花团锦簇的藤条椅子上,接完最后一个电话,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吴克亦是一夜未眠,甚至比陈岁安更加疲累。 他忙着打扫战场,忙着指挥搬离尸体,忙着押送萧劲回执行部。 现在他又风尘仆仆赶到陈岁安家里,在后院找到他,轻手轻脚走过去。 “部长,一切事请都处理妥当,S10公路已打扫干净,萧劲等人重新接受DNA基因序列检查,葬礼邀请函已悉数发出。” 陈岁安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指了指另一张藤条椅,言简意赅地说:“坐。” 吴克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在淡淡晨风中静坐许久。 直到陈岁安点燃烟,神色隐没在淡青色烟雾中开口。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抽么?” 吴克明显一愣,他从面前冒尖的烟灰缸上收回视线,接过烟。 陈岁安俯身摁亮□□,给他点火。 吴克诚惶诚恐,赶紧微微侧身伸手拢住火苗。 啪嗒,点燃,两人分开。 吴克深吸一口烟雾,说:“部长,您怎么了?” “说说看,你跟我这么久,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吴克想了会儿,慢慢说: “初见您是在两年前上任那天,您当时从电梯里迎面出来,我感觉......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说实话,当时我挺震惊的。”吴克为自己曾经的莽撞愧疚一笑,“当时手中咖啡就掉到了地上,然后全部洒在您鞋面上.....我以为您会生气,结果你还问我咖啡什么味道,闻起来挺香......” 陈岁安蓦地笑了下。 “那时我还是个小小的外办人员,他们欺负我年龄小资历浅,得罪人的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去办,为此大部分人高层领导都不喜欢我,认为我是个闷油瓶,办事差,处事不够圆滑。在执行部外勤部工作了十年,升职加薪还遥遥无期,我也心灰意冷。” “直到那天,他们打发我去抓嫌疑人。” 吴克双眼仿佛陷入悠长回忆,猛吸了口烟,说:“那是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持枪躲在废弃大楼里负隅顽抗,当时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冲在前头的第一个肯定要吃枪子的,说不准就死了,好听点叫做因公殉职,不好听点的就是找个陷阵冲锋的替死鬼。” “没办法,谁叫我在哪里资历最浅呢?” “所以我去了,肺部中了一枪。” 他苦笑:“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从荒无人烟的废弃大楼赶到医院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他们......也不会那么费心费力的把我往医院送吧......我记得当时我咳出来的血都冷了,我也觉得越来越冷,他们把我拖上车,胡乱拍我的脸,互相推诿,商讨怎么上报我的死因。” “哈哈哈,我还没死呢,他们就在想怎么逃避责任,当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部长您呐,您打电话过来问人抓到没,他们支支吾吾说抓到了,又是您问有没有人受伤,所有人必须全部安全回来,我当时是快死了,但是还没聋,所以听到了全部.....”烟已燃到尽头,烧着手指的吴克竟然恍若未闻,继续说:“他们害怕了,一件小小的抓捕事件部长竟然亲自过问,也就是这样,我稀里糊涂活了下来。” 陈岁安不愿多言,他永远不会说其实他就在现场,亲眼所见吴克是怎样如英雄般冲在第一个,以肉身相搏的。 那天自己心血来潮,很想去看看这位让宇宙岛人人自危的杀人犯长什么样子。 普通杀人狂与机制有什么区别,与他名下的那些走狗白色制服有什么两样? 他躲在暗处,看吴克血流满地,看他被队友抛弃,看他们商量如何邀功和躲避责任。 他觉得这样的人不能死,应该委以重任。 所以在暗中打了那通电话。 “也许是那一枪击毙了我的霉运?哈哈哈,从医院康复之后,我一路扶摇直上,竟然慢慢变成了您秘书!”吴克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诚不欺我!” “您方才问我,觉得您是个怎样的人,部长,我想说您很好。之后很久我才想明白,要是没有您在暗中保护和提拔,我根本不会活下来,更别提升职加薪。您别笑啊!虽然我有时候说话挺不过大脑的,反应也比常人慢好几拍,但是!!我在努力,您肯定看到了是吧?!” 陈岁安大腿叠二腿,掸了掸烟灰,微微一笑:“你别强行煽情谢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吴克悄悄打量陈岁安,兀自小声说:“第一次见您,我以为您是个在蜜罐里长大不谙世事的二世祖......拥有至高无上的血统,天赋异禀的能力,我以为您......后来才发现,其实您受过的苦难和折磨比我们任何都多,您很好,真的很好,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就算一千个人或者一万个人,或者几十年后几百年后,您再来问我,我也会觉得您很好,无论您迫不得已杀了多少人,杀过谁,您就很好。” “世人都不知道您才是维护正义的那一方,他们都不知道是您这些年一直在殚精竭虑保护他们活下去的权益。”吴克郑重且如是说:“希望您能开心,相信一定会有真相大白那天,届时那天,所有误解都会揭开。”他话音一顿,衷心祝愿:“届时,希望您想要的都能得到。” 话落,陈岁安久久不动,半晌后,侧开脸压抑着,最后苦涩笑了下。 在这青白交替的天幕下,在这静谧精美的后花园里,吴克未见过如此暗淡的陈岁安,暗淡到眼神无光,暗淡到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颤抖的指尖点不着火...... 足足半小时后。 “我很累。”陈岁安摁灭烟头,怕冷似的将两只手掌揣进兜里,眺望远方,轻声重复:“真的很累了,杀了我父亲,很累很累......” 他嘴唇泛白,喉咙溢出的字音微不可察。 “从来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吴克看着他这副孱弱模样,悲切流下眼泪。 “部长......” “我以为亲手了结他,替母亲报了仇,我会变得快活,可我并没有。”陈岁安深陷在椅背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失去支撑力量。 他苍冷洁白的侧脸勾出一道隐秘的弧线,在天光中渐渐明显。 “我的罪孽又多了一重,每时每刻都像架在火上烹烤,我以为杀了他会轻松,可烈火却更旺盛,我真的.....很累。” “部长!”吴克抹掉眼泪,欲言又止。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杀人如麻、冷血无情,表面冷静内心乖戾。”陈岁安晒笑,摇摇头,十分冷静地自嘲起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就才是真的我。” 吴克突然腾地站起来,毛手毛脚打翻了玻璃桌,烟灰缸瞬间倾倒在草地上,他赶紧俯身打扫,沉默不语捡烟头,突然又站起来,对上陈岁安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斩钉截铁的说:“就算世人都这样认为,裁决官也不会这样认为!” “......” “好端端提起他干什么。”陈岁安僵了一瞬。 吴克继续埋头苦干,缄默不语。 陈岁安等了会儿,把倾倒的桌子扶正,莫名其妙:“问你呢?” “我......”吴克无声张了张嘴,视死如归劝道:“您要不就从了裁决官吧。” “......” 说好的悲伤呢? 画风突变!! 陈岁安相当震惊:“从?” “不不不,也不是从,其实我觉得裁决官挺适合您的,他表面对您所做的事情不闻不问,其实真的......” “闭嘴!” 吴克委委屈屈:“我哪里说错了嘛,您明明也喜欢人家。” “是又怎样啊!”陈岁安被吴克毫不留情拆穿,拉下嘴角,“要不要给你发个喇叭游街示众啊?!” “那倒不用......我们看的出来.....” “你!!” 回溯戛然而止。 陈岁安尴尬摸摸鼻子,望向黑暗的深处...... 赵渡轻咳一声别开眼,默不作声。 白鹤在这两人身上反复打量,阴阳怪气来了句:“那时候你俩就搞上了啊!陈岁安你脸皮可真厚,姐......赵渡你也是真牛逼啊。” 作者有话说: 鞠躬
第52章 冰山地狱 好好说话别撒娇 十八层地狱——第八层冰山地狱。 冰山地狱是指凡谋害亲父, 死后打入冰山地狱。令其脱光衣服,不孝敬父母,不仁不义之人, 令其裸体上冰山。 判官命为不卢半呼。 浓雾中挺着座高耸如云的淡蓝冰山, 几乎占据整个视野,连呼吸都带着冷冽刺激的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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