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示把他的猜想告诉祭以微,祭以微道,“那没有那些设备之前,他们怎么生存?” 时示,“…” 好问题,他要是能知道,他就不是学生了。 “那我换个问题,除了双星,还有什么因素能引起高温,还是很突然的情况,从很普通的状态变成一颗炽热的行星。” “本土居民想要将一颗行星升高一两度很简单,但现在我们讨论的是足以致命的高温,那就需要从别的地方获取能量,比如星际战争,恒星膨胀。” “恒星还没膨胀,当地也没有关于星际战争的记录。” “靠近恒星的一颗行星消失,它变动了轨道,跑到了离恒星更近的地方,这个也不行,现在是正常的。” 如此一想,时示一时真的找不到答案,反倒是倦意上涌,开始打哈欠。 他走到床边,直挺挺地倒下,嘴里还喃喃道,“条件一,突然出现的高温;条件二,持续的时间足够消耗掉一个行星的资源;条件三,高温又突然消失;条件四,没有变轨;条件五,不是星际战争,是不可知因素,以当时的科技手段无法观测…” 再后来,传出的是时示睡着后的均匀呼吸声。 祭以微将他整个人搬回床上,又盖好被子,却并没有再睡,人类的身体需要休息,不休息就会像过热的电脑一样,会一发不可收拾,产生更严重的问题。 进食亦是。 但休息和进食都是微不足道的问题,后者曾在原始的狩猎时代占据了大多数时间,狩猎一度是一个部落维持生活的主要活动,吃进去的食物维持着一座人体工厂运转,让这座工厂获得了几十年的使用期限。 工具的改进让物质积累成为可能,发展到现在,无何有之乡上的居民已经不需要外出狩猎,却出现了一个更麻烦的问题,信息素,它产生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困扰。 抚摸柔软的毛皮让人舒心,抚摸恋人的皮肤却是全然不同的感受,他能感觉到皮肤带起的电流,大脑释放的神经递质,这些东西会告诉他,他想靠得更近,这是没有身体前,无法体会的感觉,他像是被这具身体给控制了,身体告诉他,要进行这些反应能让他感到快乐,他就照着去做。 在那之前,他就像是个观察者,如果要拿一种文化中存在的东西形容,他是幽灵,飘荡在虚无里,在时空的夹缝里生存,看着人生,看着人死,看着他们壮大,又看着他们扔出一个个蘑菇云,炸掉那些生长在尸骨上的花朵和繁荣。 和这些东西相比,个人的喜怒,个人的命运好像都微不足道,那是因为他未曾让生物的电流流过身体,让记忆和文化沉淀,编织进大脑的神经网络中,当他体会到了,他就成了人。 他厌恶人类身体的脆弱,但又欣喜于这种确定的感觉和心情,人类创造了喜欢和爱这样的词汇,在那之前,他无法描摹他的感情,给它一个合适的容器。 祭以微在时示的额上落下一吻,转身走向窗户,从窗缝里撕下一条黑影,打开窗,又将黑影扔了出去。 时示睡得挺好,他从被子里爬起,伸了个懒腰,还准备打个哈欠,作为一个美好早晨的起点,却因为一条黑影遭到了破坏,那条黑影钉在墙上,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他,祭以微就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边,喝着疑似咖啡的饮料。 时示起床穿衣服,假装没有看见墙上钉着的黑影,波扭扭却不让他如愿,“你个狠心的人儿,你已经忘了太空列车上的扭扭?” “抱歉,你认错人了。” “那你也一定忘了兰斯?” 时示直觉有事发生,但他不太想和奇怪的黑影和奇怪的人鱼牵扯太多。 波扭扭见时示不为所动,继续道,“你走以后,我被兰斯捉住,这个丧心病狂的人鱼,他居然让我给他看门。”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那你现在成功逃脱,该回家了。” “单细胞星已经没了。” 波扭扭描述问题的方式一言难尽,没有铺垫,直接跳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时示系鞋带的手一顿,他道,“你逃出来了,说明他们准备了逃生用的飞船。” 波扭扭咬牙,这个人根本不上当。 “你就一点都不想兰斯?人鱼的忠诚是有保证的,至少比这个不知道是什么…” 下一秒,一把飞刀戳到了他的脖子边,再移一厘米,他就中招了。 时示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单细胞星是怎么没的?” “你这样会让他伤心的。” “你这样当着我男朋友的面撬墙角,就不怕我男朋友伤心?” 波扭扭看了一眼相(蠢)当(蠢)镇(欲)定(动)的祭以微,决定还是换一个话题,“单细胞星,额,单细胞星它自己炸了。” “怎么炸的?” “它看上去像生气的河豚,胀大了一圈,又被扎了个洞,炸了,”波扭扭扭了两下,企图描绘这个壮观景象,“我在飞船上看到的,它不断往外吐东西,吐着吐着,就掉到了恒星里,哎,宇宙从此少了一颗星球。” 第55章 “它能稳定存在才是个问题,”时示道。 “那是你不了解宇宙的神秘奥妙,像你们这样的猿人被繁殖思想控制,脑袋里能装下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波扭扭又情不自禁开始扭动。 时示提醒道,“亮晶晶?” 黑影绷直,如拉紧的弓,“我跟亮晶晶才不是那种肮脏的关系。” “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们只是恰好拥有贴合的线条,是恰好,绝不是有意为之,总之不要用你们那里的龌龊想法揣测我跟亮晶晶,”黑影扭扭捏捏,如果他是白影,此刻可能已经变成了红色。 但下一瞬,他扭动的频率变高,变成了颤抖,扑簌簌拍打墙壁,若是换成猿人,那此刻就是手脚抽搐,满地打滚。 抖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他又像是一张皮那样垂落下来,失去了扭动的力气。 “癫痫?”时示问他。 “谁癫痫?你才有癫痫,你全家都有癫痫,”波扭扭近乎要跳起来,可上头还有个钉子钉着他。 “电子纹身的后遗症?” “不是,”波扭扭憋出两个硬邦邦的字,在时示的目光威逼下说道,“那条臭人鱼在我的身体里放了点东西。” 时示道,“我并不想知道你那点独特的爱好,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波扭扭面目扭曲,“你个死基佬,我才不喜欢男人,呸呸呸。” “你似乎忘了,现在被钉在墙上的是你。” 波扭扭道,“找到你的不是我,是臭人鱼,你是不是被他安了追踪器,隔着一个恒星系,都能知道你在哪里?” 时示皱眉,这事不太寻常,他要是像慕耳一样,是个到处逃窜的贼,还有被抓到尾巴的时候,但他生活在一个与这里隔绝的地方,要不是蜥蜴人通过空间通道抓人,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人鱼族也不像掌握着未知高科技的样子。 难道说兰斯能找到他,不是依靠高科技,想到这里,时示看了一眼坐在那的祭以微,单看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老师有想到什么吗?” “你还没吃早饭。” “我其实不太饿,至少能听完老师的见解。” 波扭扭又抽搐了一下,他感到控制他的人就在门外,于是出声打断他们,“他来了。” 外头有人敲门,时示要去开门,波扭扭道,“不要开。” 就这么一个迟疑的时间,门自己开了,开的时候还贴心地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这下换成了住在屋子里的人惊讶了,他们进门的时候,啥待遇没有,可一个外头来的,反得了一句欢迎光临,乍一听,像是他们才是偷偷进来的。 兰斯走进房间,他不再穿着那条奇怪的贝壳裙,换成了如今流行的款式。 时示道,“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用这种无聊的话浪费彼此的时间。” 兰斯对此表示赞同,“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说完,他拉过时示的手腕,竟是要带他离开。 波扭扭见兰斯看都不看他一眼,顿时大叫道,“你目的也达到了,快把我放了。” 时示停住不肯走,兰斯的力道比他大得多,将他抗在肩上,时示想挣扎,却发现手脚都动不了,它们像是被胶水黏住,分都分不开。 波扭扭见时示的战斗力只有半只鹅,目光又转向祭以微,他平时挺横的,可这会儿却握住杯子不动,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波扭扭想要读他的想法,也无从读起。 “喂,你这个蠢货,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姘头被别的男人带走?” 可无论波扭扭说出多么侮辱人的话,祭以微就是不为所动。 时示被带到了一艘飞船上,他发现兰斯很不对劲,起初是他无法分离的手脚,接着是进入飞船港口的物种识别机器,那不聪明的机器没有分清过蜥蜴人和鳄鱼人,但也没离谱到将人鱼识别为猿人的程度。 等上了飞船,时示又发现他不需要泡在浴缸里,他和时示一样,睡着正常的客房。 “你不是兰斯,”时示道。 “哪里不是?” “兰斯是人鱼。”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吗?” “一艘船的零件被一一替换,这艘换过零件的船是否还是原来的船,还是说旧零件重新组合的船才是原来的船?”时示道,“这么说,你换了身体?像机器人替换零件那样?” 兰斯笑笑,没有作答。 时示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绑走我那天,对我做了什么?” 兰斯没回答,他拉住时示的手,时示想要抽走,兰斯也并没有握紧,可他抽不走,他翻开手掌,发现他手上的皮肤和兰斯手上的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知道分子之间存在静电吸引力,可这种力量影响的距离很小。 “你改变了力的范围和强弱?” 兰斯摇头。 时示想不通,这时,他屁股底下的被子出声了,“你压住我了,真没礼貌,坐在别人身体上。” 时示缓缓睁大眼睛,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一条被子发出了抱怨,他想起了那道会说欢迎光临的门。 他不是改变了力的范围,他是改变了分子的组成,进一步炼化出了生命。 “创造生命?”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 “这是古代神话中,只有神才具有的能力,”兰斯看向掌心,虚虚握住,好像就能握住万千生命,他能赋予无生命之物以生,同样能夺去有生之物的生命,这种可怕的能力幸好是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不是单细胞星球上的一只大龙虾手里。 “你想用它做什么?”时示担忧地看着他,人的想法会随着位置和能力而改变,能力越大,野心也越大,刚刚兰斯都提到了神,他显然已经被这种能力冲昏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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