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霍长老被人围攻的时候、跟着霍长老去到那个荒山。 在暗处看着他,带他离开那处不知名的荒山,来到这里体会热闹的凡间街市,还买了一大堆吃食。 桩桩件件都不是魔尊这个人的作风,但又莫名的像他的风格。 因为他的风格,就是让人完全猜不透。 风晏纵然悲伤过度,却不至于毫无戒备。 “别这样看着我。” 魔尊没有再用“本座”。 “我说过,因为你和执法盟,乃至整个正道的人不一样罢了。” 风晏仍看着红衣青年,看上去是从荒山上那样的状态里恢复了。 很奇怪,他们在一边试探,一边彼此靠近。 靠近的原因更奇怪,只因为在众生之中,对方与其他人不同。 但是他说:“芸芸众生,皆苦皆执念,有何不同。”
第64章 失去 “既然没什么不同,你又为何愿意与我来到这里?” 魔尊坐在风晏对面,翘着腿笑道:“私见魔修在执法盟可是重罪,你跟我来到这里的事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正道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风晏不以为然地盯着他,轻飘飘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我与仙君一见如故,只想叙话家常,你何故要用这‘威胁’二字。”魔尊从满桌子吃食中选了糖炒栗子,把袋子扒拉开,一股栗子香便钻入肺腑。 魔尊拿了一只热乎乎的栗子在手中,轻轻用力,本就带着裂口的栗子壳直接裂开,露出了完整的果肉。 他把果肉丢进嘴里,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壶酒,一口闷下去三分之一,末了一副满足的模样:“真是舒坦。” “也许凡人的寿命在我们修真者而言,短得如同朝生暮死,可我觉得这带着烟火气的短暂一生,比起我们漫长冰冷的时光,好太多了。” 魔尊取出几只糖炒栗子放在自己面前,把袋子扔到风晏面前:“这里的糖炒栗子在凡间是一绝,不尝尝么?” 窗外漆黑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风晏伸手接住一片冰凉,下面街上的小孩子见到雪,个个兴奋得不得了,他们在雪里奔跑,玩游戏,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魔尊跟传闻中的那个可以生食血肉、手段残忍狠辣的千秋魔尊,一点都不像。 当然,风晏并不是那种仅仅依靠两三次见面,就判断一个人本性如何的人。 知人知面容易,知心却难,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他没有那般愚蠢。 只是他对戾气和血腥气极为敏感,面前的红衣青年身上却没有一星半点那样的污秽之气。 这说明对方至少半年没有亲手杀过人了。 传闻中的千秋魔尊可是日日亲手残害正道修士,并以此为乐的恶鬼。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性是,他在折磨别人的时候,不亲自动手,而是交由下面的魔修去做。 若是当着面叫旁人折磨正道修士,身上必定会沾染血气。 一个魔尊,长达半年之久没有亲手杀过人,没有当面看过别人受折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看来,似乎魔修内部的真实状况,不像执法盟判断的那样团结,那么这位千秋魔尊对魔修的领导力也有待考证。 一直等不到风晏回应的魔尊也不恼,许久他叹气道:“唉,差点忘了还有事,我先走了,这些算我请你的,下次见面,可要记得请回来啊。” 话罢,他便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风晏向下望去,已经看不见魔尊的踪迹。 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自觉地拿起魔尊扔过来的那袋糖炒栗子。 包装袋还留着余温,他从里面取出几只热乎着的栗子,学着魔尊的样子掰开,把完整的果肉塞入口中。 栗子香甜,带着炒制的焦香,比风晏人生几十年吃过的所有东西都美味。 这倒不是夸张,修真界讲究饮食清淡,没辟谷的弟子们吃的都是宗门内自己种植的灵菜,味道并不怎么样,品种也极少,辟谷之后不需要进食了,便更没机会吃什么东西了。 而风晏在十七岁便辟谷,应该是他这辈同龄人中辟谷最早的,吃宗门的饭也就十年,他也没什么口腹之欲,因此无论是辟谷前还是辟谷后,都几乎没吃过凡间的食物。 他此刻像一个看见了此前没见过的新奇事物的孩子,对面前每一样凡间美食都充满了好奇,不顾形象地把自己塞成了一只松鼠。 把胃里塞得满满当当,方才的那些情绪都好像不复存在。 此前偶尔听到过,凡间的人讨论吃东西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如今真正体会过,才发现他们说的一点都不假。 风晏一边吃,一边把储物袋内珍藏的甜酒取出来。 这种外人尝来甜到极致的酒,能让他不那么麻木。 他一直看着窗外,桌上的吃食和下面街上的行人一样在慢慢减少。 许久,夜深人静,街上失去了人群的喧嚣,只留着那一盏盏红色的灯,温暖着寒冷的雪夜。 雪虽然小,但一直在下,积了脚踝那么深,整个世界都盖上一层银白,又过了几个时辰,东方的天际开始微微地泛白。 一夜过去,桌上的吃食被风晏一扫而空。 他望着一桌子吃食留下的包装袋,只觉得可惜。 从没人告诉他,凡间的吃食这般美味,能够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叫人吃了一夜,还不感到腻味。 修士吃东西都是把进入体内的食物慢慢转化为灵力,修为越高,转化越快,所以他吃了这么多,也不会撑得受不了。 街上又有了动静,是一些小商贩推着车开始到路边摆摊,随着他们的准备,各种食物的香味飘荡在初雪后微冷的空气里,勾得人食指大动。 可是天已将明,是风晏回去做执法盟总部长老的时候了。 他把桌子收拾齐整,离开后整个房间干净得根本不像有人来过。 没人知道,说出来让整个正道为之惊慌失措的魔尊,和执法盟位高权重的长老,曾经异常和谐地待在一个屋内,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说起来,执法盟内部其实有一个颇为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当一个执法盟人升到一定职位的时候,就会失去自己的姓名,只冠以职位的称呼。 就像昨日那位长老,风晏只隐约记得他姓梁,那位传递假消息的同僚,他也只知道对方姓赵。 他本身也是如此,执法盟内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全名,都是风长老、风长老地叫。 还记得他名字的,应该只有春和山的那些人了。 不过这一点,细细想来是很合理的,执法盟对内部人的要求本来就是摒弃自己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全心全意为执法盟、为修真界办事,那么失去姓名就成为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不是没有姓,分辨人会比较麻烦,风晏觉得,执法盟甚至会要求进入的人全部舍弃之前的姓名,改用新的执法盟赐予的名字。 可这样,就有点太像凡间哪个位高权重的大人豢养的私人暗卫了。 风晏在卯时末赶回了执法盟总部,重新换上那套白金相间的制服,把长发高高束起。 一到偏殿,便看到梁长老那张明显带着怨气的脸,好似跟人辩论失败了八百回合。 待人到齐,梁长老就简单说明了昨夜一无所获的状况,并表明对春和山的怀疑,又说出了自己准备去春和山内一探究竟的计划。 在座的长老们都没有什么异议,梁长老的脸上才重新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还点名要风晏一同前去。 这是对昨晚风晏那些怀疑的话的报复。 让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宗门不得安生,比任何阴阳怪气的话都来得叫人解气。 风晏知道,梁长老是这样想的。 他面无表情地以避嫌为由,拒绝了对方的刺激。 但在梁长老带着人出发后,他跟了上去。 久违地回到春和山,没想到此刻的他只能躲在暗处,看着梁长老以搜查嫌犯为由,将春和山上下搅得一团乱。 梁长老气势汹汹,端坐在春和山山门前,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大肆搜查,那情形像极了土匪进村,正在上早课的弟子们围在学堂门口,都敢怒不敢言地盯着进来的人。 最终他们搜到了霍钟破裂的命牌和衣冠冢。 在门派最里面的供奉堂内,本门每一位身份较高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块命牌,以本人精纯的精血注入。 命牌碎裂,便代表此人身陨。 确认了霍钟已经身陨,梁长老犹嫌不足,还想将这些全部带回执法盟,断了春和山上下最后的一丝念想。 掌门何舜挡在命牌和衣冠冢面前,拿起长剑划下一道鸿沟,说:“今日谁若敢踏过此线半步,我春和山掌门何舜,必定不问身份,就地诛杀。” 梁长老被这气势惊得退后半步,怒气冲冲道:“我竟不知,风长老的宗门竟是如此冥顽不灵,拒听执法盟之令!风长老出自你春和山,难道他骨子里,也是这般天生反骨桀骜不驯之人么?” “好。” 风晏看到掌门师尊的手在微微颤抖。 于他而言,何舜已不单单是师尊。 那双手曾教他读书认字、持剑纵横,如今却好似拿不起自己贴身的长剑。 “从今日起,执法盟总部长老风晏,不再是我何舜的弟子,亦不再为春和山门徒。”何舜似乎察觉到风晏的存在,他抬起头,好像是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以修士的目力,这么近的距离,风晏能看清师尊头上的每一根白发,他和师尊对视,却觉得他们中间隔着再也没办法跨过的天堑。 他站在远处的树下,抓着树干的手不知为何也跟着颤抖起来,整个人像是将要溺死于海中,根本无法呼吸,心脏也在疼,便是渡劫后期的大能把他的心脏劈开,都没有这样难以言说的痛楚。 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仿佛现在才懂得,送他启程去执法盟总部的那天,掌门师尊看他的眼神为何那般复杂。 “我与他的师徒情谊,就此斩断!” 何舜言罢,挥剑斩去衣摆的一角。 已是深冬,满眼望去都找不到一丝青绿色的植物,大风忽起,瞬间吹乱了风晏的长发,身侧大树干枯的树枝也在大风中艰难地摇晃。 那仅存的一片浅绿色被风一吹,很快就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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