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指了指左上角那一份地图上面的小溪:“那我们现今所在,只是第一层,你要找的药草一定极其珍贵,肯定是在上面那几层吧?要怎样去上面?” 风晏笑道:“这倒未必,秘境每一层蕴含的机缘、所有的天材地宝,都是相差无几的,没有什么更上层一定会有更珍贵的宝物这一说。” “除了问玄机,毕竟很久没人进入过了,不能妄下判定。” “每一层秘境的最东边和最西边,都有向上或向下一层的传送阵,不过秘境每一层都比整个九州还要大,便是坐上飞舟,从东到西也要整整一日,更何况御剑。缩地成寸这类的空间术法,在秘境里是不起作用的。至于其他的办法……” 风晏抬头看向远处:“也许不小心碰到一朵花、一棵草,便可以瞬间进入上一层。全靠运气。” “啧啧啧,”凌然听完,感慨道:“看来那话本还是编造居多,说什么秘境一定是层数越高,东西越好,我记得经常有话本写正道修士为了抢夺秘境资源,专门派人守着传送阵,不让别的小门派上去呢。” “按理说这应该是最基础的常识,修真界五岁小儿都知道的事,为什么我却不知道?” “算了先不提这个,看这地图,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有一味药草是我们要找的,它离得最近,我们就先去找它吧。” 风晏看了一眼凌然指的地方,点头道:“好。” 两人说去就去,当即收起宣纸,御剑升空,并肩而行。 微冷的风拂过面颊,风晏想了片刻,看着凌然道:“你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千年前,正道与魔修交恶,秘境又蕴含大量资源,万不能让魔修进入、了解,所以执法盟三真七假地编造了许多关于秘境的传言,蛊惑欺骗魔修。” “凡人听了那些虚假的传言,便写进话本里,强化了大众对于秘境的错误认知,也加深了魔修对秘境的误解。” “而我们认识的那段时日,大约并不是秘境开启的时间,你便没想起来要问我,我也没有同你说过。” “明白了。”凌然很敏锐地嗅出了藏在风晏这番话里的细节:“这岂不是说,我们从相遇到莫名双双身陨,相隔的时间不超过五十年?” “而且执法盟全体职位变动,还要邀请四大宗门全部参与的大会,我记得不常有吧?是每几年一次来着?一个人从长老升到副宗主,也是有进入总部的年数要求的,对吧?” 高空的风太冷,直直钻入肺腑之中,双眼也被吹得难受,风晏只好取出离开景明院时带的幕篱,戴在头上。 “有道理。那种大会一般是一百年一次。升任……我记得是十年以上。被四大宗门推举到总部的人,也不是直接成为总部长老,而是分到总部所属的四院内,承教院、审鉴院、刑断院和明事院,从最微末的院内主事做起。” “之后若是顺利,便能一路升迁,超脱出四院之外,进入总部真正的高层,也就是长老及以上的级别。” “也就是说……千年前,我在总部做事的时间,即便按照最快速度来看,也超过了二十年。” 凌然声音拔高了一个调:“二十年?!” “那种日子,我过一天都要吐了,你竟然在总部待了二十年……” 他越说,语调越发苦涩起来。 在没有遇到他的那十几年里,风晏一个人,该如何度过这漫长得、每一天都如同对精神凌迟的十几年。 虽然他藏在洞府内的留影石里,看不出风晏对自己职位有任何不满,但他知道,风晏是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的。 这种难以发现的细节,其实从风晏在执法盟总部和在北海小住时,截然不同的仪态里,便能发现端倪。 可大约风晏身上背着自己宗门沉重的责任,这份责任紧紧勒住了他,让他无法喘息,也无法逃离。 凌然不自觉地靠近了风晏,见他重新带上幕篱,便问:“还是冷么?” 半透明的白色幕篱遮住了风晏的眉眼,他眉尾那颗血痣也看得不太真切。 他望着靠近的凌然,思索道:“可能秘境内正是春日,温度较低,才觉得冷吧。” “那也不应该啊,”凌然干脆跨步到风晏的佩剑上,照例帮他挡住前方而来的冷风,把他披在身上的狐裘拢好,“外面已经是秋天,比这里还冷一点,可在飞舟抵达极北雪原之前,你也没觉得冷,不是么?”
第58章 深潭 “我没感觉到周围有危险的气息。” 瞧着只剩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露在外面的风晏,凌然沉吟道:“是不是突然进入极北雪原那种天气极端之地,引得寒症有发作的趋势?又或者,是你喝的药,药效再次衰减了?” 有他挡着高空的冷风,风晏好受许多,但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是怎么回事,摇头道:“我也不知,也许都有可能。” 凌然听了不免担忧:“你这身体,若是这次寻不到合适的药,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等到下次秘境开启,都是未知之数。” “所以这次,你想怎样我劝不了,但我,一定以你为先。” 风晏闻言,又轻轻摇了摇头,“你才说过我,怎的自己却忘记了。” 两人四目相对,他从宽大温暖的狐裘中伸出手来,碰到凌然的心口处,“你也要以自己为先。” 感觉到风晏一触而退,凌然顿时拉住了他的手,让他微凉的手心在自己心口停留得久一点。 “放心,我可没有院长这样不听话。” 风晏动了动手,没能从凌然的心口抽出来,只好保持着这个外人看来十分煽情、十分话本的动作,任他握着了。 他越过凌然看向前方的山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我们御剑许久,那山还是遥不可及,看来秘境之大,远不止我方才所说。” 凌然向后看了一眼,“我没感觉到附近有什么迷障之类,惑人视线的东西,那便说明远处的山真的离我们很远。这么远,要御剑多久才能到啊。” 风晏垂眸道:“也不一定,兄长说秘境里的东西,不能用眼睛去看,它是天道顺其自然而生,已经存在了不知几千年,即便我们是大乘期,也不能越过天道,所以也更无法用修士的感觉判断。” 凌然皱眉道:“不能用眼睛看,又不能凭感觉,难道只能凭运气?” 尾音刚落,风晏余光里忽然瞥见几缕银光。 “小心!” 他伸手去推凌然的肩膀,两人之间顿时隔开了一尺的距离,凌然不解的双目里,倒映出一条横亘在他们身前的一缕银色丝线。 丝线虽细,以大乘期的目力,这样近的距离都看得不甚分明,可两人都能感觉到上面蕴含着的强大杀意。 风晏和凌然对视一眼,翻身向下落地。 谁知空中也有无数难以看清的银线,方向杂乱无章,根本看不出从哪个地方而来。 两人为了躲避银线腾挪翻转,若是此刻有旁人能看到他们,定会疑惑他们为何无故在空中起舞,衣袂翻飞,颇有飘飘欲仙之感。 可真正身处其中,才知道空中具是危险,每一刻都会有不知从何处来的银线从刁钻的角度射出。 风晏想收回佩剑,这银线似乎生了神志一般拦住了长剑的去向,他伸手抓了一个空,脑海中在一刹那间回想了刚才所有银线的轨迹,下意识道:“不好!” 他抬头看去,只见方才凌乱的银线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闪着银光的网,只能看清线与线之间连接的那一小点,看不见银线。 “阿晏!” 凌然因为要躲避银线,和风晏隔开了两丈左右的距离,听到他的声音,看见银线成网,瞬间判断出这网是冲着风晏去的。 此刻风晏周身才逐渐浮现出和上空一样的银线网,竟是在他们刚发现这是一个网状阵法时,它就已经形成,无处可逃! 之前河晏村的阵法有一些是出自凌然之手,他在阵法一道鲜有对手,却反应这么迟钝,更想不出该如何破解这个阵法。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并非是针对修士的阵法,或者说,它不是针对凡人的阵法! 天道创造出的秘境,存在数千年之久,在他们之前,一定有高于凡人的生命来到这里,创造出了这个阵法。 它针对的是神仙、妖族、魔族,而非弱小的凡人! 可明知不敌,他还是提剑上前,剑身爆发出强大的灵力,轰然砸向银线网! 自苏醒后便没再使用过的力量磅礴而出,他眉头却皱得更紧。 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用全力,即便之前脑海中做过无数次设想,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从前,却没想到竟差距这么大。 他完全使不出大乘期的实力,刚才那一击最多只是化神后期,离大乘虽然一步之遥,但像是隔着遥不可及的天堑。 然而凌然没有停歇,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想一些有的没的,因为眼前密密麻麻闪烁的银色光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银线网在缩小! 他想了如此多,但银线网从出现到开始缩小,不过短短一瞬。 无数道比之前更声势浩大的轰击,落在看似弱不禁风的银线网上,声音响彻天际,惊起脚下无边森林中数不清的栖息的动物。 自己的佩剑被银线网隔绝在外,风晏只得取出折扇,飓风裹挟着强大的灵力轰击到银线网上。 巨大的轰击声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整个天地都在震颤的错觉。 他和凌然的轰击足以移山填海,但银线网岿然不动。 风晏隔着点点银丝和外面的凌然对视,下一刻银线网猛地收紧,全身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整个人骤然坠落。 像一只从树干上飘下的青绿色落叶。 “阿晏!” 久违的失重感让风晏浑身紧绷,紧接着耳边响起“哗啦”的水声,身体被刺骨冰寒包围。 他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捏出避水诀,总算可以喘息。 这么冷的水,刺激得他双眼隐隐作痛,只能看出这是个深潭,潭水冷彻但透明。 他仍在不受控制地下坠,不知道要落到什么地方,随着下落,四周的光线也逐渐消失,只能看到最上方水面的一点阳光。 身体似乎是冻僵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像一片不慎被卷入河底暗流的落叶,随着水流走向未知的地方。 上方重归沉寂的水面,忽然荡开一圈波纹,一抹耀眼的红色逆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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