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晏淡淡道:“前些日子去北海寻药,无功而返,之后也许会再去人间寻药。” 听到“北海”二字,江拂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风晏提起寻药,她才像听到什么重要之事。 “说起寻药,下月初,秘境便会在总部附近开启,里面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或许会有你需要用到的草药,不妨进去一试。” “哦?”风晏收起折扇,指尖摩挲着扇柄,走近窗前,“秘境大约五十年开启一次,这次开启和上次间隔的时间只有四十余年,倒是奇怪。总部会派谁一同进入?” 凌然跟在风晏身后,看看他又看看江拂,总觉得他们似乎很熟悉,但好像也不是非常熟。 风晏来时没有用四轮车,说明他并非不良于行这件极其隐秘的事,江拂知道。 但方才风晏提起北海,是在试探江拂吧? 看来他们之前的关系,压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 表面上两个人相处十分随意,看着像是非常熟悉对方的老朋友,实际上并未交心,只能算得上有交情,但不多。 “秘境顺天道而开,五十年一次不过是我等凡人总结出的规律。”江拂没抬头,“至于谁去……还未确定,我猜是刘长老,他此前经常作为领队带修真界众人进入秘境,之前数次都没去,这次也该轮到他了。” 每次秘境开启,执法盟总部都会派一位长老以上的修士作为领队,照应进入秘境的修士,这个规矩千年前就有,凌然倒是记得。 “多谢相告。”风晏笑道:“那我便在这周围住下,等一个月后便去寻药。” “不必言谢。”江拂那下笔的速度都快出了残影,脸色如常道:“你的这位贴身侍卫是魔修吧,往后来往总部,或者进入秘境时,记得遮掩得仔细些。” “虽然如今正道与魔修不似从前那般,视对方为生死仇敌,但只要这总部一日没有魔修进入,成为高层中的一员,魔修就一日不可能和其他修士有相同的待遇。” 一直跟在风晏身后做透明人的凌然眉头微皱。 江宗主修为不如他,眼睛却毒得很,他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都能看出他是魔修。 想来风晏的腿没有那么大问题这回事,也是她自己看出来的,所以风晏见她时才不坐四轮车。 果真不愧是能做这执法盟宗主的女子。 出于对强者的好奇,他倒是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的了。 风晏缓缓摇扇:“多谢提醒,我会管好他的。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就不打扰宗主了,告辞。” “嗯。” 两人从总部出来,并肩御剑,行至周围一座小城镇,寻了客栈住下。 似乎是看出凌然的好奇,风晏在房中坐下后,倒了一杯茶水,缓缓道:“江拂是惊澜派上任掌门之女,她父亲是围剿一千两百年前那位仙尊的主力。” “她父亲战死时,她尚且年幼,宗门上下苛待于她,她便自行修炼,做到了长老之位。之后她被宗门推举到执法盟做事,从长老一路做到了宗主。” “听起来挺励志的,”凌然坐在风晏旁边的木椅上,身体向他倾斜,“你说要是千年前,你也熬成了宗主,执法盟如今,会不会不是这个鬼样子?” 风晏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想起方才江拂那般一边批阅文件、一边分神跟自己说话的忙碌模样,便叹了口气:“即便可以,那位子我也是不愿坐的。” “的确。”凌然摸着下巴,“留影石里,看你做长老已经很累了,要是做了宗主,岂非完全没空跟我一起了。” 他跟风晏一样想起刚才的江拂,啧啧两声道:“真够变态的。规矩变态、行刑手段变态,里面的人也很变态。” 凌然抬眼,和风晏对视,连忙补充了一句:“除了你。” 风晏失笑。 他手中小城镇客栈里的茶终究差些意思,便取出储物戒内的奶茶和收藏的冰裂纹杯,给自己和凌然各倒了一杯。 凌然瞧着那杯子的纹理,心道风晏每次喝奶茶,用的杯子都不一样,还都是上品,原来他不仅喜欢收集北海的酒,也喜欢收集各种珍贵的杯子么? 看清济院内栽满的花草,难不成他也有收集奇花异草的爱好? 凌然伸手取过杯子,看着杯子上头冒出的热气,疑惑道:“如今没什么大事,你怎么不让小裴跟来?” 风晏喝了一口奶茶,垂眸道:“前路难料,恐有危险。他不跟在我身边,便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也许是之前河晏村那山洞内,下属惨死的场景给风晏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热气遮住了凌然的眉眼,奶茶喝到口中,甜得黏喉咙,他却无端品出一丝苦涩。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风晏干脆不带上小裴,这样便能隔绝一切危险。 很快便是夜晚,凌然回隔壁的房间休息,而风晏在自己房中,坐在窗前喝着草莓口味的奶茶。 他没有点灯,屋内全靠月光照明。 皎白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把风晏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一直望着窗外,双目放空,看着月光下静谧的小镇,看月光下的执法盟总部主殿。 这里只能看到主殿的一角,但已经足够。 子时一到,他便从木椅上凭空消失,连一缕烟尘都没留下,而睡在隔壁的凌然一无所知。 片刻后,风晏落在白日来过的小院内。 房门还开着,屋内点了灯,烛光溢出门外,照亮了地面一隅,像是主人在等什么人。 风晏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江拂也坐在白日处理文件的书案前,支着头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等你很久了。” 风晏关上门,走到江拂为她准备好的木椅上坐下,面无表情道:“劳宗主久等。” 如果凌然在此,会发现他此刻的神情,和留影石中,身为执法盟长老的风晏亲自行刑时一模一样。 与其说冷漠麻木,不如说对任何事都无感、无情。 江拂取出从风晏和凌然身上摘下不到一天的追踪手环,“你想如何?” 风晏低下头,抚摸着扇柄,虽然是夏天,但夜深露重,连这扇子都给不了他暖意。 他淡淡道:“引蛇出洞,宗主不是最擅此道么?” 江拂点点头,神情也平淡得好像真的在和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闲聊,“我为何要与你合作呢?” 风晏终于笑了,只是笑不达眼底,瞧着竟让人觉得冰冷。 “因为你我所求,殊途同归,不是么?”
第54章 行刑 在总部附近这小镇上生活的一个月里,不用追踪不知目的的黑衣人,不用担忧突然找上门来的执法盟,风晏恢复了和景明院一样的生活。 每日喝喝茶,养养花,闲来无事便去镇上闲逛,买一些这里的特色食物,还不用真的像在景明院那样,日日批复文件、管理账单、面对难缠的客人,惬意得很。 这里虽然不比北海景色好,也没有叫人嘴馋的仙桃和美酒,但胜在清净悠闲,凌然也觉得此地不错,如今的生活简直就是在过养老生活了。 不知道千年前,他们一起去北海那次,有没有像现在一样舒适惬意。 他们只看到了那一个片段,也不知道在北海小住几日的中途,风晏会不会被执法盟突如其来的任务叫走。 按他当时的忙碌程度,发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凌然时常觉得,入了执法盟的人,都在常年累月的压抑下,逐渐失去自我,成为了维护“规矩”的工具。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风晏曾经也是这样的工具。 住在这座城镇上满半个月这日,风晏一早便敲开了凌然的房门。 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凌然还纳闷为何院长今日这样早便来叫他。 他顶着凌乱的头发,稍微扯了一下松散的里衣,给风晏开门。 风晏见他这副没睡醒的模样,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道:“今日是枫岭院院长行刑的日子,你要去看么?” 凌然愣了一瞬。 之前在北海海边,风晏答应过他会在三日内让枫岭院院长身败名裂,但当晚他们便因为追踪黑衣人进入千年前他的洞府内,之后又赶到执法盟总部,他便一直没接触到外界的信息。 他还不知道枫岭院院长那个老不死的已经被执法盟逮捕,进行了审判,而且行刑之日就在今天。 但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窜回床边穿好了衣服,把自己收拾齐整后,对风晏道:“走。” 或许有些人在解脱后,永远不想再见从前欺辱虐待过自己的人,即便他们被明正典刑,不过凌然不同,他一定要看到那些人痛苦、求饶、崩溃,把他们之前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亲自品尝千倍百倍,才觉得心里舒坦。 两人一同御剑而去,凌然一直记着当日江拂说的话,刻意收敛了气息,须臾他和风晏已到行刑台外围。 他看了一眼周边的地形和树木生长情况,拉着风晏落到了一棵大树上。 刚和风晏并肩坐好,他便“嗯”了一声,看向风晏道:“这个位置,像不像留影石里,我看你行刑那个位置?” 风晏闻言,抬头看了看这棵大树的枝叶,似乎是在确认是否和留影石里的那棵树是同一品种,又看向远方的行刑台,点头道:“是同一棵。” 凌然笑着把手搭上风晏的肩膀,“那我们和这树倒是有缘,千年前,我在这里看你,千年后,我们在这里一起看那个老不死的行刑。” 这回,他并没有很快地放开风晏,风晏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便任他搭了。 此刻正是清晨,这棵大树所在的这片树林中的雾气,都还未消散干净。 东方的阳光将雾气照耀得消失殆尽时,行刑台上终于出现了一队人。 为首的是一位长老,剩下的十数人押着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上了行刑台,熟练地将人绑在了宽大行刑柱上。 那中年人便是枫岭院院长,虽然凌然一直叫他“老不死”的,但他的容貌看上去只是中年人的模样,甚至没什么皱纹。 至于为什么他看脸像是中年人,而头发白了这么多,大概是被抓之后,被封住了灵力,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会短时间内白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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