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小鱼坐在他胳膊上,搂着他脖子,因为祝双衣走得太快而被颠得摇摇晃晃,“祝双衣你跑慢点。” “什么?”祝双衣脑瓜子嗡嗡的,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炒馒头面?” “……” 贺兰破坐在草堆后,一边听着二人渐远的谈话一边慢慢擦拭手上的浊夜,事了又独自坐了会儿,不知想起什么,低头一笑。 ---- 复健大师贺兰破
第53章 53 贺兰破的行踪愈发扑朔迷离,这年的深冬,他已有一个月没有出现。 冬天是很漫长的,等待中的冬天更是。 不仅祝双衣是如此,贺兰破更是。 那位奇怪的女法师总是将他引到十分偏僻的地方,叫贺兰破在那里等上十天半个月,又毫无收获地回去,期间毫无音讯,只是让贺兰破漫无目的地寻找或等待。 终于有一次,他们接上了头,法师以十分狼狈的姿态隐匿在僻静的角落对贺兰破说:“戚长敛发现我了。” 从一开始,她的念力就被戚长敛察觉到了。 按道理像他那样级别的法师,就是自己偶尔被别的法师冒犯也不会如此计较,可现在的戚长敛也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般,一旦发觉自己在被人搜寻,便几乎要把对方逼上死路。 “我一直在躲他,不敢停下来。”女法师伸手,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隔得很远他也能击杀我。我觉得他也在害怕什么。” 贺兰破要找到戚长敛。祝双衣与小鱼在春天就会分离,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燃烧的那一支沾洲叹会在何时熄灭,届时他又会以何种方式回去。 他明白这事急也没用,以戚长敛的念力,若真如传说中那般强大,那要躲避追踪也是轻而易举。他没有责怪那位女法师,只让对方注意安全,有消息及时联络,同时又倾尽所能地想法子尝试搜罗其他能帮忙的法师。 戚长敛是早发现了他,好在对他似乎是完全陌生,认知仅限于“祝神的小情郎”,并不知晓背后追查自己的人就是贺兰破,而要贺兰破察觉戚长敛的存在,实在太难——毕竟连祝双衣也在隐瞒。 年前女法师再次找到贺兰破,虽没有带来戚长敛的消息,却给了他另一条出路。 “我查到了另一个人的踪迹。” 贺兰破问:“谁?” “你既然知道戚长敛,那就应该知道他。”女法师说,“我找到了凤辜。” - 贺兰破与祝双衣最后一次联络是在十二月,北方早早地下起了大雪,祝双衣整天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挣钱,碰上快要过年,便早出晚归地帮村里一个阿叔卖起了年货,还要抽空照顾小鱼的饮食起居,贺兰破也不愿让他每晚冒寒受冻地见面,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少,每次话都说不完就要分开。 那天贺兰破给祝双衣留信,想要他第二日早上去屋后一趟,具体为了何事并没有说。 小鱼一直为了八月十五观音庙的事耿耿于怀,自打从那儿回来以后恨不得有空就黏在祝双衣身上,杜绝一切让他独自外出与人幽会的可能。 奈何祝双衣做事天衣无缝,小鱼久久查不到蛛丝马迹,渐渐地在心里琢磨起来:祝双衣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跟人私会的? 他思考了数月,终于在一天晚上,面对着整理床铺的祝双衣,一下子想明白了:是在夜里,趁他睡着以后! 小鱼愤愤地想,难怪祝双衣每次睡觉都要睡外侧!原来是方便自己偷摸溜出去啊! 他义正言辞地提出自己这次要睡外面,并且冠冕堂皇地以“不要祝双衣干预他的睡姿”为理由,控诉祝双衣每晚都逼着他睡在内侧以至于让他手脚伸展不开的行为。 祝双衣惦记着早上和贺兰破的约会,无奈道:“你太小啦,睡外面会掉出去的。” 小鱼说:“睡里面脚都伸不出来。” “大冷天的把脚伸出来做什么!” “我就要睡外面!” “好吧好吧。” 祝双衣屈服了,小鱼倔起来可是个牛脾气,怎么哄都没用的。 他越是无奈,小鱼越是疑心,一整晚提防着,生怕祝双衣趁他不备如一条滑鱼般溜走。 快到凌晨,两个人各怀心事,相互熬着,小鱼终于先睡着了。 祝双衣瞅着这马上就是和贺兰破约定的时辰,顶着青黑的眼圈悄悄动了动,才撑着床板坐起来,就见小鱼往床外一翻身——拉都拉不住,径直滚到了床下! 咚的一声。祝双衣心里一咯噔,坏了。 下一瞬,嘹亮的哭声响彻整间屋子。 小鱼捂着脑门,坐在地上,摸了摸额头那个迅速鼓起的大包,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他一边扯着嗓门嚎哭,一边转身看向祝双衣,一张脸上满是泪痕,伸出两条胳膊要祝双衣抱他上去。 祝双衣叹了口气,心道今早这趟约会是去不成了,下床把小鱼抱进怀里,又去柜子翻出药酒,哄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小鱼给哄睡。 贺兰破在后山听到小鱼哭声那一瞬,便知道了这个早晨会发生的事。 待祝双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山坡时,果然已见不到人了。 贺兰破长长久久地消失了。 不过祝双衣并没有太多时间和心情做缅怀,因为没过多久,小鱼又生了一场风寒,躺在床上,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钱又丢了。 按理上次刺杀李员外挣的那些加上卖年货赚的零碎,怎么着也够他们过完这个冬天和来年开春,可那些钱即便祝双衣吃饭睡觉都贴身放着,也还是不翼而飞。 一连两次,他的钱丢得猝不及防,戚长敛来得恰到好处。 他站在树叶落光的林子里,抱着胳膊凝视了戚长敛很久,一开口呵出一口白雾:“是不是你干的?” 戚长敛不紧不慢:“我干什么?” “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戚长敛不答反问:“你觉得我需要偷你的钱?” “你不需要偷我的钱,可我的钱没了,你就能支使我为你做事。” “祝神——” “我不叫祝神!” 戚长敛被打断了话,仍笑吟吟道:“我让你做的那些事,从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 祝双衣估摸着他又要开始神神叨叨那一套流氓逻辑,干脆摆手,疲惫地道:“这次又要我做什么,说吧。” 这次仍是望香楼,戚长敛要他杀了那个妈妈。 祝双衣一面儿悄悄混进楼里,一面儿低头嘀咕:“一个老鸨也能惹他……” 自从李员外在这楼里出过事以后,望香楼生意惨淡不少,不管是客人还是老板都颇有些风声鹤唳,尤其是楼里那位妈妈,行动便叫十数个龟公围着保护,生怕祝双衣卷土重来取她性命一般。 然而这回祝双衣还真是出了岔子。 他溜进包房躲在屏风后头,身后一桌人讨论起飞绝城贺兰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一时说那少爷是兰达的混血,是几年前贺兰家的家主去兰达时留在草原的野种;一时又说按照年月估计,那少爷该七八岁左右;还有人说传闻贺兰明棋曾亲自动身去过兰达,可惜到那儿时才得知小少爷已经被生母丢回了中原,贺兰明棋一怒之下结果了那位母亲的性命。 “哟,那照这么说,贺兰家那个小少爷,正在咱们中原流浪着呐!” 祝双衣正听得走神,全然没注意自己盯的那位妈妈此时已走出了房门。 他反应过来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想着小鱼还要钱看病,便不肯放弃,掏出黑布蒙了面,硬着头皮冲出屏风,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那妈妈一眼看见他的眼睛,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胡乱推搡着身侧的龟公挡在跟前,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祝双衣杀人,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他伶伶俐俐闪过那些龟公的攻击,并不与人纠缠,只往老鸨那处出剑。身后被他躲过的龟公拎着棍棒刀剑只往他背上砍,祝双衣铁人似的,愣是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朝老鸨刺去。 待那把三棱剑刺穿了老鸨的心脏,祝双衣从楼上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望香楼门口。 他落得一身血淋淋的伤,后背皮开肉绽,几乎见了骨头,鲜血一股一股顺着衣摆往下淌,回到林子时已是个晕头转向眼冒白光的状态。 祝双衣跌跌撞撞跑到戚长敛身前,脸上簌簌冒着冷汗,双唇发白,抓着戚长敛就吼:“药给我!药!” 戚长敛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裂吻草扔给他,祝双衣仰头囫囵吞下去,片刻后,扶在树干旁,呼吸均匀了。 腊月的寒风拂过他血肉模糊的后背,本该是如同扒皮酷刑一般的痛苦,他此刻全然没了知觉。目光连同脚步都轻飘飘的,接过戚长敛给他的钱,好似失了神一般往回走,脚下无根,活像一缕幽魂。 戚长敛神色一凛:“你还走得动?” 话音未落,祝双衣浑身无力,靠着身边一棵大树滑到地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趴在一张雕花八宝罗汉床上,屋子窗明几净,烛火温暖,祝双衣略略抬眼,架子上随意放置着价格不菲的摆件,再扭头,发觉这是间宽敞富丽的卧房,比起游轮上顾同刚的屋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的缺点是床边坐着个戚长敛。 祝双衣刚要起身,戚长敛就摸着他的头顶,语气十分温和:“别动。” 他也知道自己背上是个什么景况,此时身心舒畅,不过是药效没过的缘故,因此便顺势往自己后背摸了摸,只触碰到一手的绷带。 戚长敛扯过一旁的被褥给他盖上:“离天亮还有些时辰,睡吧。” 不管戚长敛此刻如何伪装,祝双衣对他都是十分厌恶的——原本不那么厌恶了,知道是戚长敛偷了他两次钱后,他简直想生吞活剥了他。可祝双衣但又清楚这人脸皮极厚且形迹古怪,也无甚道理可讲,所以便只问:“这是哪儿?” 戚长敛的手又放回他的头顶,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往后摸:“不记得了?” 他将五指移到祝双衣耳后,冷不防扳过祝双衣的脸往床外看:“眼熟吗?这个地方。” 祝双衣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你有话就说,小鱼还等着我回去。” “小鱼?”戚长敛含笑盯了他一会儿,忽道,“你跟我走吧。” 祝双衣冷笑:“跟你走?天天给你杀人?” 戚长敛一本正经地摇头:“跟我回家,就住在这里。这是你以前的房间。” “好啊,”祝双衣仰起头将这屋子四面八方打量个遍,“我要接了小鱼一起住。” 戚长敛说:“可以。” 祝双衣斜眼,瞧他竟像是当真了,心中觉得可笑:“可以?” “不过不能像现在这样。”戚长敛若有所思地跟他讲起条件,“我得拿链子把你锁起来。”
113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