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缘忆穿着华贵,犹如一位宫装丽人,她起身娉婷一礼。 “不必多礼。”金以恒折扇轻摇,扇子纯金为骨,金色的扇面上画了寥寥几片娇艳欲滴的落红花瓣,“又是一年,今晚又可以一睹姑娘的绝美舞姿了。” “盟主谬赞了,请。”缘忆得体一笑,将他引入室内,亲自斟茶。 金以恒坐在桌前,闭眼闻着茶香,细细品尝,“姑娘这里的都是最好的。” 缘忆笑得端庄优雅,“盟主今次想要画怎样的?其他且不论,为盟主一定是最好的。” 金以恒喝下一杯茶,手指摸了摸自己眼下的花钿,想了想,“画一片兰花瓣吧。” “画什么颜色?”缘忆已将妆奁盒打开。 金以恒眼前浮现挺拔孤高的身姿,恣意霸气,“朱砂色与砾金。” “好。”缘忆帮他除去了原先的花钿,手持细长的毫笔在他左眼下仔细勾勒了一片精美的花瓣。 金以恒拿起妆台上的铜镜,偏头一看,对镜中的自己满意非常。 缘忆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又捡了锦盒中唯一一枚红豆大小的明珠,贴在了他的额头,那颗明珠光泽耀眼,以纯金为镶边包裹,更显贵气。镜中人眉目明媚,有了珠玉点缀,愈加夺目,金以恒欣赏着那颗明珠,“东海之珠,世间少有,多谢姑娘。” 缘忆嫣然道,“盟主见外了,”然后邀请,“盟主,时候到了,今晚为你在舞池旁留了最好的位置。” “今晚一定要配美酒。”金以恒起身,和缘忆一起去高台。 “都听盟主的,盟主尽管吩咐。”缘忆在前引路,披帛绣带蜿蜒于地。 “我要把凤教主的美酒都喝了,哈哈哈。”金以恒一边说一边展开了扇子,十里徘徊内名贵的熏香皆飘入鼻腔。他说得正得意,待上了高台,才发现凤华尹也在,已高华卓然地入了座。 “参见教主。”缘忆行礼问候,十分恭敬。 十里徘徊正是漱玉教在逍遥京的据点,其间美人也都是教中人,缘忆更是凤华尹得力的近前下属,京中各路动向她都有掌握。 “公子。”凤华尹起身,被金以恒止住了,“这里被你安排的就只有我们两个欣赏之人了,随意坐吧。” 十里徘徊高台下人头攒动,万人仰看期待即将开始的歌舞。 华灯万盏,琴铮合鸣,逍遥京一派盛世安详。 仙灵乐音娓娓奏起,美人舞姿翩然,宛如仙人降临凡间。 “公子,洛阳城作乱的人已招认,他们确实是来自高渝,”凤华尹隔空传音,不被第三人听见。 金以恒酒樽在手,扬手将酒倒入玉杯,美玉触手温润,烈酒穿喉,他目光不离缘忆的旋舞,听闻高渝两个字,不动声色,“让昭王去处理吧。” 围绕十里徘徊载种了无数花树,清风袭来,白色落花轻盈飘然,凤华尹刚想对他言说,金以恒已经抽出了一旁表演剑舞的长剑,来到了舞池中央,他振袖一挥,须臾间已挽了数个剑花,身姿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翩若惊鸿,追花舞剑犹如谪仙。他与缘忆的舞姿配合得相得益彰,台下人不知是他的临时起意,还以为是十里徘徊的点睛安排,纷纷称赞叫好。 一曲终了,花瓣飘落在围观人群中,有人好奇捡起一片,才发现每片花瓣上都有剑痕,是金以恒方才舞剑时用剑尖在花瓣上挥就的,洋洋洒洒千朵花瓣,一朵都没有漏过。 人们惊叹之余抬头再想看一看持剑之人,却发现只留美人弹琴吟唱,那一出舞剑弄花宛如昙花一现,再无痕迹。
距十里徘徊百米外,是逍遥京最大的酒楼——茉茵楼,即使生意爆棚,门前客人环绕等候,最顶层永不迎客,只接待真正的主人。“殿下,属下们打探到,今日十里徘徊高台上的就是凤华尹和金以恒。”石莫潇单膝跪倒在主人座前。 野利蒙尘好整以暇地坐在紫檀椅上,随意把玩着手中酒杯,顶层雕花窗棂全开,正对十里徘徊高台上上演的歌舞,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全貌,人群的喝彩声赞叹声,即使相隔甚远也能隐约听闻。 “咚”的一声,他把酒杯放在了桌上,起身临窗而立,几片花瓣在眼前缓缓飘落,野利蒙尘伸手,一片花瓣落入掌心,“三大门派之主有两个到了,逍遥京必有变数。” “殿下,是否还要去华盖宫中打探?”石莫潇请示道。 “不必,今夜逍遥京有盛会,华盖宫一定守卫森严,你们不妨也去城中乐一乐,不用跟着本王。”野利蒙尘眺望脚下华灯闪烁,远处的天幕都印染了灯火的光辉,泛着橙红氤氲。 “是。”石莫潇领命退下。 十里徘徊的歌舞未停,城中人人都在街上庆贺狂欢,游玩喧闹将持续整夜。 金以恒玩了一回“仗剑摧花”,又回到了缘忆的院落中。 众人环绕,室内花烛如昼,笑声不断,他双眼蒙着绸布,接过美人手中丝帕,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是杜若花。” “公子说中了。” “公子闻一闻这个味道。”另有一名红衣美人上前,将衣袖拂在他鼻尖。 “这是牡丹,而且是月前刚刚盛开的金丝。”金以恒笃定道。 “公子真是厉害,这都能闻出来。”周围人无不恭维。 “花香美人,这上好的熏香才与你们相配。”金以恒醉卧眠花的名声传遍中原,他乐得与这些恭维和嬉笑的美人为伴。 香风阵阵,他折扇在手,摇得惬意。 金以恒正听着美人们银铃笑声,忽而瞬间安静,所有人一一行礼,“教主。”而后衣物簌簌,女子们都退了出去。 金以恒取下了蒙眼的绸布,果不其然,凤华尹清冷而来,他容貌秀气,五官精致,整个人却无一丝女气,他对人严苛,教中人都对他十分敬畏。金以恒感慨他坐拥美人不解风情,“凤教主太凶了,你一来她们就走了。” “公子,昭王殿下传命,令我等在逍遥京等候,不得离开。明日昭王殿下要去城外游猎,还请你去见他。”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又因旧事,凤华尹对金以恒礼敬有加,“另外,方才正想同公子说,那些在洛阳城中作乱的人还招供,他们和漠狄旖兰的人联系过,这其中令人深思。” “有什么深思的,漠狄旖兰与中原对抗互斗已久,资助几个乱徒搅乱一下中原而已,或者就是另有人在搅混水,胡乱咬出漠狄。”金以恒坐姿慵懒,从美人榻旁的几案上抄起了酒壶,继续喝酒,凤华尹看着他仰头的样子分不清是真的尽兴还是借酒强提兴趣,一时无言。 “怎么了呀?”察觉到凤华尹的目光,金以恒放下了酒壶,擦了擦嘴。 凤华尹对金以恒摇了摇头,“无事,公子。” “凤教主要多笑笑,你一笑啊,整个逍遥京都能雨过天晴。”金以恒望着漱玉教教主百看不厌的容貌,这才想起一事,连忙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团扇,扇面以天蚕丝为底,以金泥为笔墨,勾勒一朵殊色妖娆的牡丹。“这把我亲自画的扇面送给凤教主,你送我符纸,我送你扇子,这个才与你配。还有你身上的花纹太素了,换成牡丹花吧。国色天香呀。” 如果是寻常人,绝不会有胆子与四大派之主的凤教主开这种玩笑,嘲弄凤教主冰冷无情又嫌弃他穿得太素。那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被满门抄斩化成灰烬。 可金以恒不是一般人,凤教主对金以恒更是不一般。 凤华尹表情不动,接过了金以恒的扇子,居然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收入了衣袖中。 金以恒憋到胸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多谢凤教主今晚款待,夜深了,我先回府。”
出了十里徘徊,街上依旧熙攘喧嚣,无数人嬉笑成群走过金以恒身边,只有他独自一人逆行在街巷,与众人相背。 另有一人立在街角花树下,即使身处灯红酒绿,也有指点乾坤的气势。满城绚烂,灯火摇摇,逆着人流,如独行龃龉,金以恒终于走到那人身前,笑弯了眼。 他面容明媚,语气柔柔,眼下花钿和额头明珠点衬了熠目张扬的美貌,“珹王殿下。” 来人正是野利蒙尘。 他头束高冠,一身飒爽锗红衣袍,看着金以恒,不动声色道,“怎么来得这么迟?” “珹王殿下错怪我了,知道殿下在此处,当然是飞奔而来。跑得我气都喘了。”金以恒捧起了野利蒙尘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摸向自己的心口。 野利蒙尘单手负在身后,哼笑了一声,“金盟主如何知道本王就在这里?” “珹王殿下,此话怎讲?殿下从漠狄旖兰一路南下远道而来,只要有殿下在的地方,我都能找到。”彼时十里徘徊高台上仍有美人起舞,一舞终了,众人喝彩,无人看向街角隐暗的角落,金以恒一手握住对方不放,一手划出一个结界,将两人隐身在内。 光晕浮动的结界中,金以恒吻了吻野利蒙尘的手背,眼中情意无限,“我在屋里闻到了兰草香,是漠狄旖兰独有的火焰兰的味道,一定是珹王殿下让这味道随风飘来的。” 野利蒙尘不置可否,“本王远道而来,金盟主就在这里招待本王?” 金以恒看似犯难道,“珹王殿下要是进了十里徘徊,里面的美人见了殿下可是要羞愧的,还是另寻他地才能一解我相思之情。” “逍遥京还有金盟主不熟悉的地方么?”野利蒙尘眼神中闪过一点戏谑。 “我在逍遥京就一处府邸,比不得珹王殿下布局甚广。”金以恒猜到他在逍遥京一定有据点和暗桩,连凤华尹的十里徘徊都瞒不过他,自己在城中的那些赌坊玉器古董店估计早已不入他眼。 “既然无处招待,那本王就把十里徘徊给占了。”野利蒙尘说得云淡风轻,眼神一转看着近处灯火通明,花灯簇拥的五层华楼。 “欸……”金以恒求饶道,“珹王殿下手下留情,十里徘徊里的美人都不如你,何必还要和她们置气。”野利蒙尘面容极其俊美,眉目五官宛如丹青妙手倾力绘就,金以恒目光不离他的脸,“我亲自款待殿下。” “你喝酒了?”野利蒙尘闻到了他的酒气。 “喝了一点,不尽兴。”金以恒搂住了他的双肩,“要不珹王殿下陪我接着喝?” 野利蒙尘双眸一抬,示意他出发。 金以恒含笑上前两步,搂住了野利蒙尘的腰,自己窝在他身侧,默念了一句口诀,两人腾空而起,掠过明亮的街市与人流,看尽满城颜色。 金以恒停在城墙边缘僻静处,撤了结界,抱着野利蒙尘的手臂来到了一家店铺前。说是店铺,实则就是用柱子和麻布搭了一个简易棚子,只一张木桌,三条长凳,一盏昏黄的油灯,在万人空巷的今日,这个角落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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