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以恒本能极快,他出招卸开了这凌厉的一掌,随即身形向后一仰,避开了赵元旭另一掌后招,乘势抬腿横踢扫过赵元旭的腰腹,又一计单手撑地凌空后翻,落在了十步之外,长发和发带如惊鸿一掠,随身的珠链玲珑声不绝。 金以恒千钧一发时还尚且能顾及到赵元旭的身份,那一踢只有蛮力,没有致命灵力,赵元旭以手肘格挡了重击,晃了晃身体才站稳。 金以恒一时目光不善投向赵元旭,但见赵元旭嬉笑的模样,瞬间又恢复了镇静,他理了发尾,笑意盈盈地虚以委蛇道,“尊上,属下下手不知轻重的,你这是何意?” “哈哈,听闻金盟主战力高强,就想与你切磋一二。”赵元旭被臣下伤了皮肉也不气恼,对着金以恒仍就是笑嘻嘻的模样,他甩了甩手,“金盟主你的招数潇洒纵意,战力又高,时常来教本尊吧。” “尊上不是有尔朱庄主教导吗?”平江乘龙派坐镇碧波烟云庄,门派之主为尔朱颀,世人都称尔朱庄主。 “他太忙,忙着镇压南疆的逆贼,几月都不来逍遥京。”赵元旭说得委屈。 他口中的逆贼就是金以恒月前派手下前去打探过的焚花义军,他们散落在山地崎岖间,行迹难测,中原实难对付。 “那也是为了尊上的江山早日一统升平。”金以恒面上中肯,而心中对答,倒看你如何坐稳这玄尊位置。 “所以,要金盟主教我。”赵元旭上前了几步,又和金以恒离得极近,“我看金盟主的身手出招与尔朱庄主的相似,想来修炼之法同源,金盟主难道忍心拒绝我吗?”赵元旭连自称都不用了,对着金以恒认真地说道,眼中都是赤诚和乞求的意味。 金以恒不想回应此种撒娇或者是不辨目的的拉拢,他想着赵元旭那句“身手与尔朱庄主相似”,心中便有辗转,正想找个借口搪塞,披花殿内又有一人到来。 “叔父……”赵元旭见来人是昭王赵孞,立刻收回了描摹在金以恒周身的眼神,正视昭王,恭敬得称呼道,仿佛自己是昭王的臣属而不是中原的主人。 昭王赵孞身着深紫色衣袍,系以象牙雕琢装饰的金色腰带,下坠两条一掌宽的绣带,上绣火、宗彝等六章象征治政权力。他缓步走到了赵元旭面前,行了一个浅礼,“见过尊上。” 金以恒待赵孞说完,敛容正色单膝点地,“见过昭王殿下。” “金盟主不必多礼。”昭王却是望着赵元旭,语气淡而不凉。 “尊上,今日游猎……”昭王自带王者气度,只这一开头,便让赵元旭心虚,但赵元旭不甘心错过出城游猎的机会,抢白道,“叔父,是我让他们准备的,我想和叔父一起出城!” 中秋节中原几大城池□□,民心不稳,燕齐明霞和扶风漱玉两大门派之主都在逍遥京,今日本是昭王赵孞约见金以恒和凤华尹两人将中原布防好好筹划,并受命他二人务必抓出幕后主使,顺便在远离华盖宫的郊外,另有秘密之事嘱咐金以恒。 听闻赵元旭的话,金以恒只看着殿中精美陈设帷幔,不再插足君臣二人。赵元旭即要成年,如今大权旁落,不知昭王届时会如何?他好奇又拭目以待,中原至尊的权力在这叔侄二人间如何流转,如果二人互不相让才最是有趣。他目光看向昭王,睿智文雅的赵孞眉目如画气质温文,全无掌握生杀大权的锐利,但金以恒知道那是昭王贯有恬淡外表。前代玄尊在位时短,盛年早亡,赵孞以顾命之职辅佐幼主,继承遗志,扶社稷将倾,破外敌纷争,是中原扛鼎功臣。权力在他鼓掌中,定万人生死,掀门派兴盛,其人其心怎么可能如这般翩然样貌。 赵元旭十分渴望出宫游猎,他对着昭王继续道,“叔父,带我一起去吧。” “尊上身份贵重,游猎一事若有意外,中原担不起。”赵孞的音量不高,但字字都像斥责。 “金盟主!”赵元旭突然对着旁观的金以恒唤道,“你方才明明说是叔父答应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出宫,难道你是骗我的?”他无比委屈得看着金以恒,不等金以恒反应,又朝着昭王,“还是叔父你骗我,明明答应了又不让我去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宫了,在这宫里都快闷死了,从来没有人陪我一起。”赵元旭语气不稳,带了鼻音。 “尊上所言不过是图一时玩乐,安危大事……”昭王脸色如常,他语重心长的说着却被金以恒打断了。 “昭王殿下,属下请求带尊上一起出宫,”金以恒行了一礼,“华盖宫最近有歹人出没,属下曾奉命追赶,不料过了锁兰山就没有了踪迹,想来不过是漠狄旖兰或者中原其他宵小之辈。如果那些人知道尊上这次出宫游猎,必定会有所行动,届时雷霆卫暗处出击,是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金以恒想来那些打探华盖宫的人无非是野利蒙尘派来的逐鹰派,既然已经被自己先前识破败露了身份,笃信他们不会再铤而走险,如果再来行不利之事,雷霆卫重重保护下,也伤不到赵元旭分毫,何况还有凤华尹和自己守在一旁,哪个不怕死的大可以来试试尸骨无存的下场。何不为赵元旭谋一次出宫的机会,做个顺臣。 “哦?”赵孞沉吟。 他扫了一眼金以恒诚意相求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赵元旭殷切期盼的眼神,眼前的少年成年在即,大政早晚都要交与他手,他才是中原的主人,执掌至尊权力也须承担无尽的重压,终究要独自面对世间的景仰还有险恶。游猎这种小事虽然有风险,赵孞却也不是不赞同金以恒所说,若真有宵小暗中贼心觊觎,确实是个将他们揪出的机会。高渝余孽,漠狄强敌,威胁方不止一个…… 昭王心中犹豫,赵元旭已经来到他面前,喜笑颜开说道,“谢叔父答应。”然后握住了一旁金以恒的手腕,直接奔出披花殿。 “尊上!” “尊上!” 昭王赵孞和金以恒同时喊道。 赵孞追出了披花殿,见赵元旭挽着金以恒的手臂,掠步而起,临风穿行在宫庭半空,金以恒想要挣脱但顾及身份,只得任由赵元旭把自己当做了护卫,赵元旭心愿达成,在空中回头对着大殿殿门处的赵孞兴奋道,“叔父放心,有金盟主保护我。”
逍遥京——天下中心,当年金爰君除尽百家门派,一统中原,定都在此,它集浩大民力十年建成,规模形制都为天下至尊。 通向北部城门的五条大道以白玉巨石铺就,每条可并行十辆马车,城下已聚集了都城所有达官显贵。中央城门下,布置了一座高台,以五层丹陛环绕,中央树起了硕大的华盖,华盖边缘点坠白玉珠与绣金丝带,清风袭来,摇曳铮铮。 昭王赵孞的坐椅就安置在华盖下,全都城都在等候他现身后,往城外游猎地进发。 座椅旁有一人早已等待多日,他黑衣金甲,服装华美,意气风发,目视中央城门内。一辆驷驾马车徐徐驰来,他正色单膝点地,跪在车轮前,朗声道,“参见昭王殿下!” 因赵孞的到来,宝座丹陛下的所有僚属俯首行礼,雷霆卫手中长戈齐齐一横。 精美马车内端坐的赵孞,掀开了车帘,见了来人,下了车架,那人始终跪地不起,得了赵孞的示意才躬身上前,“只等昭王殿下下令,即刻便可出城。” 赵孞检查了一番城门前的全副仪仗和守备,又扫视了聚集而齐的京中要员,眼眸一垂,手指在袖中拨弄着砗磲宝珠,对着身旁人沉声嘱咐,“尊上要去白麟苑游猎。命雷霆卫沿途与猎场严加防范,不得有一丝疏漏!” 赵孞面色冷峻,短短一句话将玄尊的安危大事明示其人,如有意外,定要死罪枭首。 “属下遵命!”那人郑重点头领命,随即旋踵离开。 “且慢!”赵孞一贯从容不迫,而今难得微微皱眉,“还有一事要吩咐雷霆卫……”他嘴唇微动,附在那人耳边。 “属下遵命!”黑衣金甲之人声音洪亮,行了一礼才离去,自千人中腾空而起,身姿矫健,空中身影倏尔不见。 又有銮驾车仪,伴随车辚声自城门处而来,玄尊华丽无双的硕大车架从华盖宫出发,车轮一路压过红绸,此时正由百名黑衣银甲的雷霆卫护送到达此地。 车架上的玉佩流苏悦耳动听,玄尊赵元旭的身形在巧夺天工织绣锦色的帷幔之后,众臣下属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凭借身形确认。 赵元旭的车架驻停在城门正下,他挑开了纱帐,露出了朝气勃勃的脸还有毫不掩饰的喜悦,对着立在车架近处的赵孞说道,“叔父,可以出发了吗?”他声音中毫不掩饰兴奋,对游猎祈盼已久。 “参见尊上。”赵孞依礼行了一礼。 玄尊出行,所有人单膝跪地,自车架十步之外,铺陈了整片城门之下的区域。 被赵元旭强留,金以恒一路同坐马车而来,他并不想再与赵元旭同乘,起身欲要下车,又被赵元旭伸手拦住了。赵元旭手臂横挡在金以恒胸前,得意又颇有顽皮得冲他弄眼一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金盟主要继续陪我。 “前路都已经安排妥,就等尊上出发了。”赵孞见车内有两人,全当只有一人,他和蔼回答。 “太好了,即刻出发。”赵元旭催促道。隆隆的鼓声已经停止,风中都是车架和伞盖上的美玉流苏的玲珑声。 “是。”赵孞应下,然后右手轻抬,“凤教主。” “属下在。”凤华尹就在众人之首,他身为门派之主,同样也是玄尊与昭王座下重臣。赵孞出游,雷霆卫已先行,把守要处,奉命护卫沿途安全。如今赵元旭出宫,他与金以恒一道身负护卫近身之责。 凤华尹不着官服,另着锦衣华裳,衣袂轻盈飘带迎风,精美云肩铺展肩头。他听闻昭王之命,来到近前。 “尊上出游,务必留意周围与所行众人。”赵孞眼神不离那些俯首群臣,吩咐道。 “属下遵命。”凤华尹颔首。 赵孞收回视线,又看着车中的金以恒,缓缓说道,“金盟主,尊上的近身安危不得有任何差池。” 金以恒回视赵孞,目光停留在他脸上良久,继而才移开了视线,垂眸盯着自己的衣袖,轻笑道,“遵命。” 赵孞这才登上了另一辆驷驾马车。 浑厚绵长的号角声自城墙望楼传扬四方,朝霞拂过了巍然壮阔的逍遥京,今日阳光明媚,利于游猎,雷霆卫分为前中后三阵簇拥昭王和玄尊出城,群臣下属跟随在后。行伍浩荡,千人出行,烈烈风中旌旗飘扬,赵元旭与赵孞的车架从都城北门出发,向城外的猎场驰去。 千骑马蹄声滚滚不歇,驰道两侧的杨柳被掀起的劲风带弯了枝条,无数前来围观的城中百姓被雷霆卫驱赶到远处,不得靠近出行人马,更不得抬头窥探玄尊车架,跪在地上根本毫无所见,只能听见车架上悦耳的风铃飘来。玄尊与华盖宫遥不可及,中原身份尊贵的人岂能被泯泯众生无端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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