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以恒吹了吹面纱,算是默认。 吕风林将戍卫们驱散,安排他们各司其职,继续值守,带着金以恒进了逍遥京。
都城中央大道直通华盖宫,两旁皆是高大华美的建筑屋舍,吕风林在前,金以恒跟在身后几步距离,进了一处五层高楼——十里徘徊。 楼中莺歌燕语,美人众多,吕风林直接无视。美女们见了他也不意外,自觉让出了上楼的台阶让他们两人通过。 来到十里徘徊顶楼,吕风林敲了敲雅室雕花木门,得了一声许可后才推门而入。 精巧室中,独自案前品茶的正是赵孞。 “参见昭王殿下。”吕风林恭敬行礼。 金以恒只是站立,并不开口。 赵孞朝着吕风林一挥袖,其人立刻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赵孞已经按茶礼,将稀有名贵的茶叶煮了好茶,专门等候金以恒。 不在华盖宫中,只在漱玉教的据点。 赵孞目光从茶杯移到了金以恒身上,随意一瞥,似是无意更甚有意的笑道,“阿恒来了。”他边说边离了座位,来到面前,双手轻按在金以恒双肩,欣慰道,“快来,茶都为你烹好了。” 金以恒回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昭王客气了。” 两人分别落座,金以恒捧起了茶杯喝了见底,赵孞帮他多倒了一杯,“阿恒,多年不见了。” “还好还好,日子不难熬。”金以恒扯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好看的脸,只眼下一道疤痕显得突兀,他手中折扇不离,看着窗外繁华街景。 “阿恒,从明日起就要称呼你金城主了。”赵孞将茶杯递到了他手中。 金以恒想过赵孞召自己来的种种原因,却参不透这句话的用意。 昭王抬了抬手,示意茶杯。金以恒接了过来放置在桌案上,看着心思难测一派长者风度之人,傲气不由得收敛些许,“昭王殿下,此话何意?还请告知。” 赵孞说话的口气始终是平和无波澜的,他品了品手中温度恰好的茶,“刘海通去世了,玄尊有令,他的燕齐明霞门主之位由你继承。” 金以恒吃了一惊,又反应迅速得将折扇收拢,对着赵孞,紧紧盯着他眼睛,问道,“呵,是玄尊有令?还是昭王有令?” 赵孞的脸色陡然阴沉,“阿恒!” 这声音虽然不高,倒蕴含了绝对的威吓,叫金以恒内心一紧。 “不得无礼!不得藐视尊上!”赵孞回视道,眼神能够洞穿一切。 金以恒不再看他,低头默想。 “诏书三日后昭告天下,发往燕齐。我在都城为你另修了一处府邸,就在朱门街上,府中都是以前服侍霓夫人的故人。”赵孞语气恢复,“从此你就是玄尊亲封的明霞派之主,统领燕齐,戍卫东北,奉令斩杀一切私立门派之人。”赵孞指了指桌案上的牙雕珠匣,那里面放置了一门之主的印绶。 金以恒明白昭王用君臣之礼把自己束缚,绊住在政权之下,其余的他无瑕多想。 赵孞取出了匣中的玺印,放在桌上,“金城主,这几日你就留在逍遥京,看一看你的府邸,三日后,动身去燕齐。”
金以恒独自晃荡在逍遥京街头,华灯初上,行人如织。当年离开这里不由自己,如今到来也是如此。 入逍遥京的玄尊命令送达碧波烟云庄,是尔朱菱亲自把诏书递给了金以恒,“阿恒……”,只一声称呼后,便没有多言。 金以恒看着师父,尔朱菱他是开疆功臣,门派之主,雷霆卫统帅,唯独不做自己,金以恒知道师父最大的希冀就是四方安定,这一瞬间,他只想做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我去逍遥京。” 尔朱菱将长剑交到金以恒手中,“阿恒,来去由你。”所有羁绊大可斩断,“这把剑没有取名,送给你,就由你取吧。” 来去由我?金以恒品味着师父的话,接过了剑。 来去由我么?金以恒自嘲得想着,街头人群欢笑,簇拥着赶往十里徘徊,更显得他逆行突兀。 庆花大节,全城欢庆,十里徘徊的歌舞是逍遥京一绝。 烟花升空,流光溢彩。 金以恒是城中唯有的未抬头欣赏烟花的人,他逆着人流如流浪者踽踽独行。前日中秋,明明头已经不疼了,指尖还是会渗出鲜血,他专注得摆弄手指,对街景毫无兴趣。 朱门街并不难找,新建的府邸一眼就能认出,金以恒为自己划了一个隐身结界浮在半空,浏览脚下亭台楼阁。他看见了舒婆婆,那是昔日母亲的侍女,在华盖宫照顾自己起居。久别重逢,除了哭泣和念叨旧事还能有什么呢?金以恒逃避得想着,不愿现身。 他靠着结界壁飘飘荡荡,在都城中四处摇晃,僻静角落里卖酒的老汉也如他一样姿势靠在破旧的摇椅上吹着烟圈。他落到地面,抱了一坛陈酒,边走边喝,酒香闻着绵长,入口却了无滋味。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窗下街道孩童们赏完烟花归来,笑声阵阵,嘻笑打闹。 金以恒靠在窗前,托腮空洞得看着那些人走过,他伸手去够一旁桌上的酒坛,酒坛没有拿稳砸在地上,哐啷一声,裂成诸多碎片。他捡起一片碎瓷,用力捏紧,手心被尖角扎破,渗出了血,他挥了挥手,用灵力将伤口愈合,而手掌上血腥残留。金以恒不愿再闻房中弥漫的酒气,出了客栈再次游走街头,都城中有显贵豪强也有落魄贫民,他走过烟花街柳,路过拥挤闭塞的矮房巷道,因为庆花节的缘故,城中欢乐,走到哪里都流动着隐约可闻的鼓声和歌声。 城中央今日搭建了戏台,正上演花前月下一对璧人互许终生,台上的男子帮女子画眉,唱词尽是白头偕老海誓山盟,引得台下的众多女子看得如痴如醉。 金以恒混在人群中看戏,他懒得深究画眉的含义,只是单纯觉得画笔在手,描摹于脸上非常有趣。戏台上继续唱着,上演生离死别,黄泉相见,无趣得很,他另换了一间青楼的雅室,随意找了眠花宿柳处,他点齐一桌好菜,数个美人相伴,玩乐行酒令。 金以恒曲起一腿,斜靠在美人榻上,沉醉在美色熏香中。他一手揣了酒壶,一手握拳捏着代表燕齐之主的纯金玺印,脸上笑得开怀。 一个美人喝得熏醉,倚坐在他榻边,“公子,你为什么要蒙着薄纱?” “因为我脸上长了好大一个疤!”金以恒故作夸张地说,手指比划道。 “公子,那你脸上的疤还疼不疼?” “疼!”金以恒灌着酒壶回答,几滴酒溅在衣襟上,“今天还被人揭开了疤。” 美人们不知他身份,只当是他买醉的阔绰公子哥,在逍遥京显贵云集之地极是平常,纷纷由远及近靠上身来,“疼就让我们帮你吹一吹。” 金以恒因童年旧事,最不喜浓妆艳抹的女子近身,他掏出了银票拍在美人正脸止住了她的动作,玩味问道,“就只是吹一吹?” “那公子想要什么?”女子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围绕在他座位。 金以恒扔了酒壶,掏出了钱袋,环视道,“你们之中,谁的手艺最好,我就点谁伺候!” 美人们见钱眼开,心照不宣含羞一笑,殷情道,“当然是我。” “哈哈哈,”金以恒大笑着,持扇点了一个妆容最清淡的女子,“就是你了!其他美人就回避吧。” 几位女子哼哼唧唧陆续走了。 室内只留两人,留下的女子有些迟疑问道,“公子是想听曲伺候,还是观舞?如果是,是……” “都不是。”金以恒靠着美人榻半坐半躺,揭开了面纱,露出了面容全貌,“你额头的珍珠不错,替我贴脸上。”
三日已过,金以恒出发前往燕齐明霞。 燕齐据守中原东部及北部疆域,东临大海,南连平江。它不如扶风战略地位险要,也不如平江所辖面积甚广,更不如当今高渝锦绣实力雄厚,在四大派中最不瞩目。尽管如此,燕齐明霞派之主也是玄尊重臣,据守一方,在中原地位显赫。 第一代门派之主刘海通去世,想要继任者芸芸众多,赵孞这道任命定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金以恒一人御风,半日便到了燕齐明霞治所——路远城。 城中丧事未完,仍挂白幡,自高处望去,他嫌弃得连连摇头,于是挥剑将路远城的结界直接劈开,来到了城中主殿。 正巧,玄尊的使者今日到达城中向传达新任门主之命,主殿中尚未知晓这一位新主的来路,金以恒已经径直而入,在众目睽睽,瞠目结舌中坐上了主位。他瞥了一眼赵孞派来的使者,正是那日在逍遥京迎接自己打过照面的吕风林。 主位阶下,明霞派百人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新任之主,金以恒脱下了平江乘龙那身踏浪濯清的白衣,换上了一身赤色鲜衣,腰带织金,缀满玉佩,衣衫拖尾曳曳,自座位而下,铺陈在脚边。他未过弱冠,长发披肩,眼下明珠点缀了出众的容貌。 金以恒坐姿随意,眼神狂狷得看着阶下人,“旧主已去,新主继任,还不撤了白幡,奏乐庆贺!一个时辰内将这里的丧事换个模样,本主恕你们怠慢不力之罪。” 众人噤声,一时无人回应。 “怎么?”金以恒沉首一问,“没人管事了?”,他转而问向吕风林,“这位雷霆卫仁兄如何称呼?”吕风林身着的黑衣劲装,暗纹考究,金以恒认得,不仅认得,他还见尔朱菱穿过,雷霆卫创建者第一代首领,一改仙衣无染,身着黑衣,以己身扛鼎社稷。 “吕风林。”吕风林就在主位旁边,他也打量着金以恒。 “哦,吕兄弟,你既然是昭王与玄尊的使者,向这帮新下属传达了本主继任的命令,如果他们拒不奉命,劳烦你回了逍遥京,也替本主禀告一二。”金以恒坐正了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既然新城主来了,还请祭拜老城主后才行继任之事。”终于有声音回应道。金以恒眼神转向阶下站立在首位的人,他头发花白,一看就是年长威望之人。 金以恒忍不住笑出来声,“祭拜?刘海通与我非亲非故,他是玄尊亲封,我也是玄尊亲封。如果他死了,我要去祭拜,那么我继任了,是不是你要拿着他的排位朝我磕头呢!?”他咄咄逼人,就是要拿这些燕齐明霞派的老人们开刀立威。 “你?!”老者气得语塞,还没有说出下一句,已经被金以恒呵道,“叫我城主!不得无礼!”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极力彰显自己的尊位。 老者心中憋闷,碍于形势忍住了没有发泄怒意。 “哼。”金以恒轻笑,将所有人的模样看在眼里,不服者有,轻视者有,看好戏者有,蠢蠢欲动想要巴结者也有。他站起身,抽出了佩剑,朝着刚才的老者将剑掷出,剑尖就要刺入老者胸膛之际,又疾速地拐了弧度,直插入地板,长剑应声而立,剑刃还闪烁着金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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