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蒙尘眼神凛然,他袍袖翻飞,手腕一转,变幻了指诀,双唇一张一合急速地念动咒语,屏障之上光芒闪耀,落雨般的毒针坠落其上后瞬间消失无形。 一切发生得极快,众人还未来得尖叫惊呼,已经又一次逃离死亡威胁。 “珹王……”霍运星低低地喊道,却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阮清泠救下了荀苋,疲于应付众多暗器,霓承岳轻松挣脱微弱的阻拦,到达了山顶,他卸下周身黑色的烟雾,换回本来面目,他望见脚下场景,冷漠地嗤笑一声,进了雪晴柔的居所。 房中陈设未变,成堆的书卷记载了草木毒药和排兵布阵,她安静地埋首在书案上,与睡着了没有分别。 “晴柔……”霓承岳沙哑地问候道。 没有回应。
野利蒙尘蓄力一击,巨大的屏障腾空而起化为了明光,将空中所有的魔音一扫而空。 明媚的阳光洒向这片群山之地,照耀每个人。数百年前只想要一片清净隐居之地的若黎先祖从战乱纷争门派林立的中原迁居到此,在乱世暗夜中向往黎明,取族名为若黎。 数十年间,中原有了和平,而若黎人家破族散。 阮清泠护着荀苋回到了地面,两人盯着山顶不说一句话,霍运星眉头紧皱,劫后余生的若黎人看着诸位门主,谁都不动不言。 野利蒙尘朗声道,“霓承岳和雪晴柔结盟,若黎和高渝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霓承岳被中原玄尊定为重罪谋逆之人,若黎就是下一个高渝。” 漫天而来的魔音尚且能够躲避,千疮百孔的鬼苦城,玄尊的杀意如何逃脱,何况雷霆卫已然追击到了霓承岳,也许众多人马就集结在若黎和高渝故地边境。 野利蒙尘扫视过霍运星,阮清泠,荀苋,还有剩余幸存的门主,眼神不言而喻,若黎一族的存亡就在今日,就在他们手中。 荀苋终于忍不住,哭着说道,“首领生死不明,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霍运星心中一沉,铁雍已死,无人会怀疑自己,只要霓承岳也死了…… 阮清泠对他们所想心知肚明,“眼下只有推选新的……”他话音犹在,却被众人的惊呼声打断,霓承岳抱着雪晴柔一落而下,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圣主!”荀苋想抢回雪晴柔,被阮清泠拦住了送死的举动。 霓承岳脸色不再晦暗,反而如平常人一样,气色尚佳,颇有当年高渝继承人的翩翩气度。而他根本不看其他人,只对着野利蒙尘说道,“终于见面了,珹王,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若黎。怎么?在高渝找不到纯钧剑,到若黎来又安得什么心?” 野利蒙尘自若道,“捡人迷路,误入的。”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也信纯钧剑!本以为你是个英雄,哪知道也是个好骗的废物!”霓承岳笑得肆无忌惮。 “纯钧剑不过是个传说,本王如果不来高渝,怎么会知道你和雪晴柔暗结款曲?若黎被中原多次攻打,你当是中原想要灭了若黎,其实是雪晴柔甘心替你直面中原的杀意,她为了你多年来镇守这鬼苦城,你却把她杀了。”野利蒙尘冷漠讽刺着霓承岳的狂笑。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霓承岳疯狂摇头,随即又狂笑着,“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都是我杀的!” 他凄厉的笑声回荡山间,引人生出无限恐惧。 野利蒙尘一记眼神朝着霍运星,霍运星点了点头,他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珹王,霓承岳常年淬毒,当初他派我来若黎就是为了监视雪晴柔,并定期为她医治。” “医治?”野利蒙尘问道。 “雪晴柔似乎身体有恙,每天都要服用草药。”霍运星解释道。 “真令人唏嘘。”野利蒙尘看似随意一说。 “珹王是说……”霍运星敏锐的捕捉到了野利蒙尘所指。 霓承岳疯癫若狂,却呵护着雪晴柔的尸体,拥在怀中,始终不曾松手。 “本王是说,当年若黎是霓盛阳打败的,他可不会手下留情,如果霓承岳想要雪晴柔活,霓盛阳会怎么做?”野利蒙尘围观一处闹剧般,气定神闲地说着。 霍运星和阮清泠都听见了这番话,霍运星最先明了,“所以霓盛阳会下毒!控制雪晴柔。” 野利蒙尘不语。 霍运星猜测着,霓承岳派自己来若黎,实则为她疗毒,但一日没有真正的解药,雪晴柔早晚都会死。突然间他恍然,“霓承岳今天不顾一切前来,就是想见雪晴柔?因为他知道毒素不解,雪晴柔必死!所以雪晴柔今日是死于毒发?!霓承岳晚来了一步?” “什么?!”阮清泠和荀苋错愕道。 听闻了这番话的若黎人将信将疑,眼神复杂的看着霓承岳。 “鬼苦城啊鬼苦城,挖空了山中矿藏,守着这里宁死不退。”霓承岳看着雪晴柔,口中喃喃自语,他脸色发白,嘴角渗出黑血。颤抖的手从衣襟中摸出了一条发带,时间久远,早已褪了色,他把发带轻轻放在了雪晴柔的胸前,“解药,我找不到我配不出来!霓盛阳骗我!‘良辰’根本无药可解!” “咳咳,”魔音的残毒发作,金以恒忍不住咳出了声,霓承岳发现了人群之中的他,深仇旧恨爆发,鬼魅般瞬间飘至金以恒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金以恒!”霓承岳恨不得咬碎牙齿,“你竟然没有死!天罗地网阵也杀不死你?!” 霓承岳此生最恨的人就在手中,他面容扭曲,“当年你也被喂了‘良辰’,你为什么没有死?是不是你偷了解药?!”霓承岳衣袖间魔音簌簌抖落,金以恒竟然没有躲避,只是咳嗽着,连反抗都是微弱的。 世间有两颗“良辰”,却只有一颗解药名为“梦醒”。 霓承岳两眼流下了黑血,拼死逼问着金以恒。金以恒偏过脸,紧闭双眼,不说一字,他被魔音袭扰,渐渐失去了力气。 霓承岳一手抱着雪晴柔,一手扣住金以恒的咽喉,狰狞无比,“今天杀了你陪葬,大仇得报!到了黄泉地下我也要把你……” 霓承岳狂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一击震碎了心脉,倒地而亡,死时面上仍有疯狂也有不甘。 野利蒙尘收回了招数,探查摔倒在地的金以恒,“怎么样?” “没事……”金以恒已坐起身,双手托着额头,对着野利蒙尘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地说,“魔音伤不了我。珹王殿下,这是收服若黎的好机会。” 荀苋扑倒雪晴柔的尸体旁,大声哭喊,“圣主,圣主……”族人从四周聚拢,看着死去的首领,跪地不起,为逝者致哀。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唱起了歌谣,“失我家园,何时能还,死去亲人,不能归来。”短短的几句用短促简洁的音调一遍遍重复哼唱,歌声由低到高,汇合为千万若黎人一起,将多年来的漂泊苦难全部唱出。 一声声一句句叩问灵魂,回荡在鬼苦城中,每一个空落落的山洞是挖空矿藏的坑洞也是寄居生存处,深夜里点亮了灯火就是故土家乡。 “失我家园,何时能还,死去亲人,不能归来。” 若黎人把雷霆卫和霓承岳的尸体旧地掩埋,又按照传统将雪晴柔安葬,身体四周放置了很多五彩各异的山花,每一朵都是族人敬献的哀思,她在当年灭族时临危受命继任首领重建若黎,延续了本族命脉,即使与高渝媾合,与霓承岳情愫不清,终究把生命献给了本族。 族人点燃了火把,火焰熊熊包围了她的身体,烈焰蒸腾,进而吞噬了一切,她留给鬼苦城的只有一缕随风而逝的轻烟。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脚,热烈的火焰也归于沉寂。 若黎人悲恸过后仍须迎来下一日的朝阳。 荀苋哭声又起,阮清泠拦住了她手中的铁链,“不要寻短见,好好守护若黎,首领才会安息。” “今日之事太过突然,眼下中原威胁巨大,我们还需要选出新的首领,才能安定我族。”霍运星对着众人说道。 若黎的首领统领四阙八术十二门主,每个门主其下统领千人,如今四阙门主只剩霍运星和阮清泠,八术门主折损水火两门,还有六门门主,新的首领只在这八人中产生,四阙的地位高于八术,最大的人选就在阮清泠和霍运星之中。 霍运星如此一说,有自荐首领的意味。人们看向阮清泠,寻求他的意向,而他垂默不语。 篝火零星,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晦暗不明。 四下安静,唯有篝火中的木材爆裂声。 野利蒙尘屈指一弹,一个黑影从远处树梢坠落,顿时气绝。 “什么人啊!”若黎人如惊弓之鸟般,相互交头接耳。 有人跑过去用火把照了仔细一看,“穿着黑色和银色的铠甲,像是中原人。” “雷霆卫。”野利蒙尘坐在一块山石上好整以暇地说道。 “中原玄尊的雷霆卫?!” “他们来干什么?” “会不会来杀我们?” “跟他们拼了!” “若黎结界已破,怎么能抵御中原的雷霆卫?” “雷霆卫是谁啊?” 野利蒙尘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雷霆卫是玄尊的走狗!专门干坏事!” “啊!那他们发现了我们的鬼苦城,会来杀我们吗?” “雷霆卫很厉害吗?我们门主能打得过他们吧?” “雷霆卫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 “谁能打得过玄尊的雷霆卫?还有中原四大门派?” 众人议论此起彼伏,越发嘈杂。阮清泠看着霍运星,后者眼神复杂,对视无言。霓承岳已死,他无需担心自己高渝细作的过往身份暴露,但如果此刻强行继任为若黎首领,首先面对的就是中原雷霆卫的屠刀,自己有信心保全全族吗。 “各位,请听我一言。”霍运星蕴含了灵力的声音止住了所有人的言语。 夜风呼啸,月色掩埋在流云之后。 “若黎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没有了首领,继而要面对中原人进攻,不如与漠狄的珹王结盟,由他保护我族,谅中原玄尊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大开杀戒。”霍运星恳切道。 “珹王?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漠狄旖兰的珹王!”若黎人一齐注视着一身本族装束的男子,惊觉他的身份。 野利蒙尘潇洒坐姿不变,“正是本王。” 霍运星接着道,“珹王方才救了我们,想来不会再加害我们,结盟一事,不知珹王意下如何?” 流云散去,圆月当空皎洁,月辉正好洒满野利蒙尘周身,如同传说中九天之上的神祇降临人间时沾染的莹亮光芒。 “若黎族的事交若黎自行决定,本王不过误入此处。”野利蒙尘看了一眼背靠山石席地而坐的金以恒,他整个人神色不济,似乎已经睡着了。野利蒙尘来到身边,把他扶起,“本王同行之人风寒已愈,再借宿一夜,明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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