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金以恒老老实实回答,“我肚子饿了。” 野利蒙尘轻笑出声,下了床,一身若黎的装束穿戴整齐,多重各色纱衣裹身,腰系璎珞,不同于平日的劲装衣袍,有种异域野性的危险之美,野利蒙尘拿了一块饼饵,回转身来,“怎么这么看着我?” “殿下天人风姿,我想吃。”金以恒一手挑起纱帐,舌尖舔过上排牙,完全不知自己长发流泄衣衫不整脸色绯红,明明更像早点。 野利蒙尘把饼饵塞进了金以恒嘴里,“吃完随我出去走走。” 金以恒连忙点头,塞饱了肚子,也穿了件若黎的纱衣,裹了斗篷,跟着野利蒙尘出了门。屋舍修建在山洞中,门口山风清新,仅有一人宽的栈道可供落脚,脚下就是峭壁,金以恒回想几日前背着野利蒙尘四肢并用攀爬,而如今……他看了看身边人,“阿嚏!” “珹王殿下,我风寒未愈,走不动……”金以恒放眼四周,鬼苦城实际就是在山峰之间开凿而出的绝境之地,四周隐隐流动了结界光芒,透露着未明的危险。 野利蒙尘不动声色。 金以恒道,“真的,在这鬼苦城里,珹王殿下还是陪我睡觉吧?”他转动了手腕,想要念咒语。 野利蒙尘出手极快,一手扣住金以恒的手腕,不让他那点小心思得逞,随即带他御风而行,离开了险峻的山峰。 两人落到一处平原,朝阳东出,照得碧草上露水晶莹剔透,野利蒙尘与金以恒在一棵大树枝头随意坐了,共看远处朝霞。 ----
第 10 章
金以恒打着哈欠,靠着野利蒙尘胸口半躺在枝头,东方朝阳的光晖倒映在他眼中,眼眸愈加剔透晶亮,野利蒙尘低头看着他慵懒的模样,“小金在想什么?” “想着回去,昭王会不会杀了我。”金以恒连连哈欠,赵孞的命令全搞砸了。 “他还能杀得了你?你不杀了赵元旭篡位他就能安心过半辈子了。”野利蒙尘答道。 “哈哈哈哈,”金以恒听闻后大笑,“珹王殿下真是的,哪有这么夸赞我的。”金以恒直起上身,与野利蒙尘相对,“其实我原本不姓金。” “哦?”野利蒙尘在逍遥京和中原广布人手,各路动向都有掌握,更不论玄尊座下四大门派之主的相关事,扶风凤华尹是前任漱玉教教主青含嘉的弟子,平江尔朱颀是前任乘龙庄庄主的高徒,而燕齐金以恒与前任拂夜通晓城城主并无联系,前任城主是金爰君麾下猛将刘海通,为荡平东面疆域立下大功,所以受封镇守燕齐。刘海通一心修炼,战力傲人,中原偶有谋反自立门户者,玄尊都派他出兵剿灭,待他寿终正寝,接替者就是年少的金以恒。金以恒攻打高渝霓盛阳胜利而归,名义上是玄尊赵元旭,实则是昭王赵孞封他为中原门派共主,嘉奖安抚,中原始称呼他为金盟主。他自高渝一战后栖身燕齐,广开商路,聚富敛财,在拂夜通晓城中恣意为乐,挥金如土,中原逐渐传言他富可敌国。金以恒在逍遥京鲜有露面,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有关他青面肥硕容貌和奢靡铺张作风的流言才会愈加夸张。 若不是野利蒙尘先前派逐鹰派的石莫潇和徐丛潜入逍遥京,被金以恒一路追杀至漠狄,两人在妙京倚云府重逢,野利蒙尘也以为他这些年始终在燕齐享乐挥霍,不知他其实另被赵孞委派执行诸多暗杀之事。 有关金以恒的继任燕齐之主前的往事,无人知晓。野利蒙尘曾派手下打探过,都是毫无所获。如今他自己说出了这一句,如同经年保存的宝盒被撬开了锁扣,稍加用力就能打开窥见全貌。 “那你本姓是?”野利蒙尘颇有兴趣地问道。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照射而下,金以恒脸上光影斑驳,他语气平常,“我原本姓赵,以金为姓取自金爰君这个尊称。此后一生都以此为姓。” 野利蒙尘伸手挑开金以恒额前碎发,连带抚过了脸颊,俊美的脸上一改霸道恣睢,温和地说道,“那我大概知道你出身为何了。” 金以恒一手扶住了野利蒙尘的手背,将他的手心贴紧自己脸颊不放,温情无限地说道,“珹王殿下,你看我们都是改过姓氏的,所有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哈哈,”野利蒙尘被他逗乐,“这算什么理由。”他看了看金以恒额头那道浅浅的疤痕,虽然只是皮外小伤,却在那明丽的脸上尤为明显。他再次用指腹抹过伤痕,仍旧不能复原,野利蒙尘知道金以恒所说风寒未愈是真,灵力消耗殆尽,果然要慢慢将养。 “走,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金以恒好奇问道。 “集市。” 若黎的集市在鬼苦城的外沿,凿山而居的山脚一处峡谷中。 峡谷两边是行商之人铺设的小摊,售卖中原和本族各色吃穿用度货品,虽然搭建得简陋,却是若黎人聚集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野利蒙尘拗不过金以恒,在峡谷入口的小贩处买了两碗糖汁,用山中香梨果熬成了汁水兑了蜂蜜,装在若黎特有的皮制水囊里,香甜止渴,十分可口。 两人边走边喝,金以恒在每一处摊贩前都会好奇看个究竟,不认识的小玩意还要问个明白。“这位大哥,这吃了有什么用?”金以恒停步在一个中年壮汉的摊子前,指着纯银打造的小盒子,盒子里装了两颗乌黑发亮板栗大小的丸子。 “嘿嘿,这位小哥真是好眼力。这个啊,你买回去同你娘子一人一颗,保你们啊,明年这个时候抱上一个大胖小子!”中年汉子极力推销,想把银盒子塞到金以恒手中,金以恒退后两步躲过了强塞,幽幽地问道,“那如果是我家夫君呢?可以让男子……” “小金。”野利蒙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两个字称呼,把金以恒全部的幻想击碎。 “欸!”金以恒回头,笑得无辜,“殿下何事吩咐我?” “来。”野利蒙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便朝前走了。 “这就来了。”金以恒连忙追了上去,待他追上了野利蒙尘才发现珹王殿下停步在另一处摊贩前,摆摊的是个少女,面前整整齐齐摆放了多个白瓷小罐子,小罐子只有孩童掌心大小,另有盖子配对,有两个罐子打开着,露出里面嫣红色的膏脂,飘散着淡淡的天然花香。 “这位公子,买胭脂吧?”少女见了野利蒙尘早已羞涩异常,红着脸鼓足了勇气好容易才问道。 “这是胭脂啊?珹王殿要下要买?”金以恒冲着少女一笑,拿起了方便客人试用的一罐,放在鼻子下,“好闻。”珹王殿下的脸已经美绝天下了,他如果要涂胭脂,还给不给我活路了,金以恒内心腹诽着,不对,珹王殿下肯定不会涂,他是买给其他人,他不懂胭脂,所以让我帮他选选? “多谢这位公子称赞。”野利蒙尘是世人不敢仰视的俊美,而金以恒是世人都想多看两眼的风姿。少女对着金以恒说话总算连贯了些,“这胭脂都是我自己做的,采日出前山上开得最艳的丹花,用泉水洗干净,晒干后一朵朵研磨,再用特质的膏腴调和做成的,只要一点就可以点缀脸颊和嘴唇。”少女又拿起了一罐子,“这是粉色的,公子你手里的是最红艳的,两个颜色都好看,公子你看着买一个吧。” 金以恒接过少女手中的粉嫩胭脂,朝着野利蒙尘帮着少女一起兜售,“殿下,买这个,人面桃花色,多清纯。” “买最艳的那个,不用找了。”野利蒙尘给了少女一点碎银,少女连忙道谢接下,用绣得精巧的小布兜装了一罐,双手递给了野利蒙尘。 “啊?”金以恒眨眨眼,“殿下喜欢重色啊,不知道买回去给倚云府哪个美女涂呀?” 野利蒙尘接过了胭脂,喝着糖水继续向前走。 “殿下,买一罐够不够啊?倚云府里有多少美女啊?要不要我再去买点送给她们?”金以恒追了上来,围绕着野利蒙尘笑嘻嘻地问。 野利蒙尘把喝到一半的糖水塞到金以恒嘴里,然后打开了那罐胭脂,指尖蘸取了一抹红艳之色,随性一点,涂在了金以恒的额头中央,那胭脂混合了野利蒙尘的灵力,掩盖了原本的疤痕,渗入肌肤,久不褪色,同眼下那枚精心描摹的火焰兰花瓣一样,最艳丽的颜色才配得上他。 金以恒把糖水喝了干净,舔了舔嘴唇,“殿下拿我试色?把那两个黑板栗也买了,我也甘心为殿下试……” “参见掌门。”近处有一人称呼道,金以恒寻声望去,是一个若黎装束的年轻男子,其人仪表温润如玉,嘴角边有一对梨窝。 野利蒙尘不再理会金以恒,把胭脂塞到他手中,只回应那个男子,点头致意,“不必多礼。” 金以恒摆正了姿势,拉开了与野利蒙尘的距离,双唇无声而动,珹王殿下,你的下属真多。
三人走出峡谷道,另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陡峭山坡边缘。 野利蒙尘背对着男子,看着远处广袤的丛林,男子早已跪地行礼,声音发颤,隐忍了激动,“掌门!这么多年属下终于见到您了!” 野利蒙尘转身时,已然恢复了惯有的沉着,“起来吧。何时认出我的?” “掌门刚到若黎,在城下,属下就认出您了,无奈那时雪晴柔等众人都在场,属下不便向您相认,这几日多次想求见您,但都没有机会。”男子动容泣言,“掌门,属下能与您相见,今生再无憾事,一定肝脑涂地为您尽忠。与掌门分别时长,很多事不知从何说起,掌门来到若黎,一定是有了完全筹划。只求掌门这次让属下追随到底!”他一计叩首,额头触地,发出闷响,让远处的金以恒不禁转头,投来好奇的眼神。 过往的千言万语泯灭在两人简短的重逢慰问中。 野利蒙尘咽下了叹息,几日来一直察觉有人在暗处窥探,才有了今日闲逛集市引人现身的用意,原来竟然是故人。 他望着阮清泠的背脊,往事已然抛却,“添虹派已灭,我现在是逐鹰派掌门,也是珹王。” 阮清泠反应不及,吃惊异常,他抬头仰看着野利蒙尘。 野利蒙尘示意他起身,扫过了阮清泠的装束,黄金的配饰身份定是不凡,“四阙八术,你在若黎是?” “属下统领西阙。当年与掌门离别,属下流落到了中原高渝,恰逢霓盛阳招募人马对抗玄尊,不究门人出身,属下便投入了霓氏手下,后来高渝攻伐若黎,属下因为伤势不能随军返回,就留在了若黎,顺势顶替了西阙门主。”阮清泠简要禀告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死经历。 野利蒙尘凭借逐鹰派多年对若黎探得的少许情报,只知道若黎居住鬼苦城,城主统领四阙八术,四阙门主大略姓名。 先前与霍运星唇枪舌剑,不过是虚张声势,谎称自己在若黎布排了人脉,让他信以为真,亏他居然还想象出来漠狄在此地的诸多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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