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搁呆呆地道:“肖鹤雨……” 那声音尽管很年轻,但肖搁能听出来。畅快地,疯狂地大笑着,那就是肖鹤雨的声音!
言镜笑了笑,将肖搁的手握住:“要我再说说我的妈妈吗?” “别……”
“哈哈哈开玩笑的,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言镜眼睛里没有悲伤,像在讲述和自己无关的故事,“章哥说,她被肖鹤雨带走了,那时候的我还在她的肚子里,很小很小。” 他想了想,说:“我猜她应该很早就死了。”
“镜子。”肖搁喊了一声。 “我在啊,哥哥,”言镜应了一声,然后惊奇地发现,“哥哥看起来快哭了。”
“我不知道,我二叔……肖鹤雨,竟然做过这样的事。”肖搁艰难地说。 小时候那些和他相处的温馨画面,现在再拿出来回想真是让人作呕,他亲手扼杀了曾有过的全部温情。
虐杀狂,彻底的疯子,变态。
“对不起,”肖搁胸口起伏,真相往往比想象中要更加血腥,荒诞又混乱,他脸色发白,“我以前骗自己,只要你不会伤害到自己,那你做什么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可是不是的,我做不到……我应该考虑你的,局外人都觉得很痛苦的事情,对不起,要让你这样揭开伤疤。”
言镜摸了摸肖搁的脸,抚慰他:“哥哥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是我撒谎,一直利用你。我不觉得难过,他们是我的父母,更是陌生人,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要为根本都没见过的人报仇,我不想去碰那些事情,明明一开始我的世界只有你。我也会想,为什么我就要去欺骗你才能报仇?我害怕被你发现,我害怕你不要我。” “可是,现在看到哥哥为我难过,我又觉得很开心。”
肖搁愣了愣:“我为什么会不要你?你怎么总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哥哥,我还偷拿过你们工作室的文件。”言镜扁了扁嘴,心虚地说。
“……”肖搁呆了几秒,说,“你给谁看了?” “只有章哥,我保证,”言镜为自己辩解,“他手下的科研团队很垃圾,一……一开始的确是想偷艺,但是时间太紧了,所以这些资料也相当于让他下定了决心给你们工作室投资。”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肖搁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做,虽然坏心办了好事吧…… 他头疼道:“除了这些资料呢?”
“还、还有,”言镜诚实地说,“章哥一直想制造核能武器,和境内制衡。他一直逼我去偷拿资料,所以我才……” 对上了,境内前几次的新闻果然是他章沅赫搞出来的。
但……这种事情,肖搁并不会责备言镜,尽管他和章沅赫的立场并不相同。 联系起曾经的那么多事情,肖搁确信章沅赫心向境外,甚至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境外人。而肖搁无法脱离自己的身份,他一定是站在境内这一边。然而,忽视立场问题,肖搁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从章沅赫的这些行径来看,应当和自己是一路人。 肖搁一时间觉得十分庆幸。
肖搁将电脑上的芯片拔出来,自己拿走了,一边说:“好了,你能说出来我很高兴,别拉着个脸。” 言镜疑惑:“你不生气吗?我做了这些事。”
“至少后果我可以承受,”肖搁将先前一些负面情绪压下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宽慰他道,“我总会因为,觉得自己对你和妹妹还不够好而忧心,你却总是替我在心里贬低你自己,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言镜问他:“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肖搁点头:“很重要。” 言镜看着他,继续问:“会和妹妹一样重要?”
肖搁又回答:“和妹妹一样重要。” 言镜好像不是很相信,说:“你这样说,是因为我告诉你了这些事,来奖励我,让我开心吗?”
肖搁无奈了:“你看你,说了又不相信。” “那你多说几句,说不定我就信了。”
言镜和肖搁离得很近,椅子也靠得很近,两个人的腿不自觉地贴着,言镜总觉得还不够,想离得更近,再近一点。 肖搁浑然不觉地道:“那好吧,你想听什么呢?”
言镜一只手撑着脸,低着身子,肖搁的影子会正好盖过自己的脸,然后言镜在阴影中仰头道:“哥哥,你的小白长什么样子?” 小白?狗子?
肖搁皱了下眉:“早死了,记不清了。怎么问这个?” “忘记了啊……哥哥,小时候你明明说你很喜欢它的,说它很重要的,而且一提到小白就会掉眼泪,居然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言镜喃喃地说。
肖搁无言以对,重新回答:“长得很丑,小土狗能有多好看。” “哦……”言镜有点意外,但还是不信,“真的不好看吗?那你为什么会养?”
肖搁说:“以前和舒鹤去他乡下的太爷爷家里玩,在村口下车的时候,这条狗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咬着我裤子不放,咬了一路,像个挂件一样。住了三天,咬坏了我三条裤子!一开始很嫌弃,后面要走的时候又舍不得了。” 言镜笑起来:“然后被你抱走了吗?”
肖搁也笑:“被我妈妈抱走了,我还小,我抱不动,她一边牵我手,一只手抱小白,挨家挨户问是哪家的狗,说要出钱买走。” 明明都记得很清楚啊,言镜心道。
“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肖搁问。 “不知道,”言镜说,“随便问问。”
肖搁点头:“那你现在相信了吗?” 言镜:“什么?” 肖搁又道:“很重要。”
“我不知道。”言镜真的不知道。
他很认真地去看肖搁的脸,从额头,眼角,鼻子,到嘴唇。或者是眉间那块不平整的疤痕。 每一个地方他都很喜欢,非常喜欢。 喜欢得快要死掉了,那么那么的重要。
可是,自己在肖搁眼中,又是什么样呢? 言镜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屋内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夜里的蝉鸣。 他们一个靠在桌子,一个倚在靠背,无声地对视着。
肖搁似乎在等言镜说些什么,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一边朝他扬了扬眉。
万一呢? 言镜心道。
他暗自握了握拳,忽然先一步凑近肖搁,在他面前一指宽的距离又停下,眼神和眼神之间缠绕在一起,言镜听到了他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肖搁没躲。
言镜又近了一点,几乎是鼻子碰到了鼻子。 呼吸也缠绕在一起。
傻了吗?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推开他?会不会生气?言镜心跳很快,晕乎乎地想。 他想离远一点,去看看肖搁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动作。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
第61章 我好勒啊
是一个吻。
言镜一开始愣住了,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肖搁已经装作若无其事地离远了,往后移开椅子,依然是倚坐着的姿势,似笑非笑:“现在知道了吗?”
什么?很重要?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言镜碰了碰嘴唇,漆黑的睫毛一颤,用莹莹目光望向他,呐呐自语:“在……做梦一样。” 肖搁眼含笑意,斜睨着他,此情此人,真怕他伸手一触,会点破梦境,化作无数光点消失不见……
夜里,等言镜睡下了,肖搁转身去楼下车库,从车上找到来时匆匆落下的手机。 点亮屏幕,言镜和肖摇的信息弹了出来,还有很多条未接来电。
扫了一眼肖摇的消息界面。 ——哥!小镜不见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哥哥!!十万火急! 过了半小时,也许是言镜已经回了她的消息,她发了一张含泪下线的表情包。
肖搁退出点开言镜的聊天框,看到了那张残月图,配上两个星星眼睛,真像个笑脸。 他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顿时有些恍然,今夜月残,天空却十分明亮,竟然是群星与月争辉。
许久没有见到这样清晰明朗的夜景了。
曾经或许是有的。 东郢政府成立以后,为了尽早赶超往日的成绩,人类工业活动加强,工业排放气体加剧,空气中各种有害气体集聚,使得天空越来越混浊。 而温室效应的存在,也越来越影响人类的生活,大气自我进化能力退减,降低天空能见度。
小时候妈妈带他读过一本故事书,书里说,天空是蓝色的,大海也是蓝色的。 可是,他见过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大海也在慢慢变老。
肖搁见过被浮游生物占领的绿色的海洋,也见过工业废水排放后的大海呈现黯淡的黄色,褐色,成群死去的鱼儿翻着白肚皮,静静地躺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故事书撒谎了吗?好像不是,是伟大的人类正在改变海洋,改变天空,在改变这个星球。
没有人能完全地摘除自己,他们在发展进步的同时,让他们的家园也和我们一起老去、死去。 他们只能祈祷着,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肖搁的妈妈舒希是一位旅游作家,经常在网络上发布一些旅游指南和个人游记,无论是已经遭受污染的还是被短暂放过一劫的景点,在她笔下都充斥独特魅力,心生伤怀和向往。 受她的熏陶,肖搁也深深地爱着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小时候见过每一个或美或丑的画面,都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有过许多幼稚的,不曾和人说起的梦想。 有人和他同行。 那就够了。
肖搁进屋时,言镜正躲在被窝里,虽然闭着眼,但眼皮很明显地动了动。 他无声笑笑,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言镜的脸。
他忽然想起,他和肖鹤雨对峙时,肖鹤雨说除了诱变剂那件事欺骗过自己,其他从来没有,又问肖搁怎么能确定言镜就是曾经的言镜? 当时的肖搁觉得无比荒谬,现在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言镜假死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肖鹤雨,肖鹤雨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是在暗示他什么? 而言镜说不要去查,又是为什么?
正思索间,言镜忽然睁开眼睛,起身一把抱住肖搁,挂在他肩头:“哥哥为什么不睡觉,你看得我好紧张。” 肖搁顺势也躺上床,回了一句:“没有觉得你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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