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镜望向鲨海,裤腰里那把尖刀在磨着他的腿,心里冒出再多血腥的念头,他表现出来的也只有单纯,干净纯粹的眼睛让人迷惑。
鲨海粗糙的手指捏住言镜的脸,只是好奇地看看,摸一下,到底是不是个真人。 他明明没使多大劲,竟然又将言镜逼出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眼下,看着像个脆弱的陶瓷娃娃,力气太大就会出现裂缝。
应该为他打造一个水晶棺。 有客人来时,是最适合摆出来炫耀的玩物,不允许被人触碰。
鲨海胡乱闪过这些念头,复仇的情绪再次占据了大头。 外面久久不来人,鲨海升起警惕心,他站在门口,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砰砰砰! 骤然响起连续的枪声,凌乱的脚步,疯狗逃也似的在外面疯喊:“杀人啦!他们要杀人啦!”
鲨海神色一凛,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像小弟说的那样,这个章应初根本不是章沅赫的什么人,现在要起兵造反了吗? 鲨海凶狠地咬了咬牙,伸手去拿他挂在一边的枪,先把这个娘们兮兮的男的控制在手里试试。
他甫一转身,却见绑在那里的男人不见了,章应初愣愣地盯着他的身后,鲨海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提枪往后—— 而那只拿枪的手却被刀重重砍了下去,枪掉在地上,鲨海吃痛地大叫了一声,这个“脆弱”的男人在他身后,膝盖用力把他死死压倒在地上,在他耳边残忍地一笑:“以貌取人是大忌,下辈子注意点。”
他不知道言镜是什么时候挣脱的绳子,也不知道言镜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 是阴谋,诡计多端的家伙。
言镜的赤裸裸地笑着,看他飙血的变得软绵绵的手臂,看他挣扎着去够桌子腿,挣扎着想要起身,似在玩乐。 这不是陶瓷娃娃,也不是他可以掌控的玩物。
鲨海听见外面的枪声渐渐平复,他认命了,试图讲感情:“大家都是为了境外,你放我一马。” 言镜比划着从他背后哪个地方插下去可以一击致命,闻言好笑道:“为了境外?”
鲨海神情渐渐疯狂:“我救出了郢州所有被关在监狱里的境外人!你们不敢做,我去做!我做到了!我有什么错?只有我是真正为了境外着想!你们都是懦夫!懦夫!!” “我是懦夫,你是个傻逼。”言镜眼也不眨地将尖刀贯穿他的背部,正中心脏的位置。
鲨海无力地脱了手,桌角摇摇晃晃地,落下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张三人合照,从左至右,言镜,章沅赫,章应初。 哪怕鲨海多看一眼呢?
鲨海没了气,言镜站起身,拿刀划开了绑住章应初的绳子。 章应初眼里蓄满泪水,哽咽地说:“又是你。”
言镜:“章哥被肖莺雪抓了,只能是我。” 章应初眼泪汪汪:“我猜也是。他不会不管我的。”
“别哭了,”言镜一包纸巾丢她头上,“把衣服换了,接下来有得忙了。” “哦,”章应初擦擦眼泪,特意补充加强调道,“你不要把我的话当真,你才不是我哥的小情人。” 言镜说:“我是肖搁的小情人。”
绑架危机解除,接下来要通知全京山居民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在六点前“清空”地面。 之前为了隐藏身份,言镜在京山的认知度并不高,远不如章应初的号召力。
章应初被带去广播室,言镜去分派任务,鲨海带来的那些小弟被全部枪杀,尸体遍布章家大院。 言镜说不许离开他半步,肖摇就乖乖跟着他跑东跑西,这里死了很多人,她提心吊胆地怕踩到这些尸体。
下属道:“被解救的那批境外人先一步送入了地下。” 言镜提起眼皮:“救他们的人死了,没闹起来吧?” 下属道:“知道来这里会死,还不如不救。” 言镜笑了声:“有道理。”
肖摇腰间绑着一把言镜给她防身的枪,她蹲在小角落,默默拿出手机,开机。 哥哥和江秋铎给她打了好多电话,但肖摇不想接,她犹豫不决地点开了和小姑肖莺雪的聊天框。
前面的聊天记录还是她刚上大学时,在和小姑询问选专业的事。 肖莺雪给了她很多建议,最后说让她选自己喜欢的,不一定非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肖摇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很多事她都不懂,不明白,哥哥也不会让她知道。肖摇知道哥哥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 但突然有一天知道最亲近的人之间分裂分离,以兵刃相见,是很痛苦的事情。
她借着这股泛滥的情感,默默给小姑发去了一大段小作文。 等待回复的中途,一阵凉风一吹,让肖摇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肖摇把手机一关,瞧见她面前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尸体”在动,他身上有股恶臭的味道,他似乎不知道肖摇在他身后,偷偷拿起一边的冲锋枪,在黑夜的隐藏下,找角度对准正在和那些人说话的言镜。
肖摇呼吸一滞,她不敢惊扰这一幕,也和他一样拿起腰间那把防身的枪,满脑子都是吴大哥教的开枪技巧。 不需要,这么近,一定可以打中的。 肖摇感觉自己手在发抖。
那个人突然疯了一样,喊道:“哈哈哈你给我死……” “砰!” 肖摇一枪爆掉他的头。
言镜话音一顿,一回头,看见满眼惊恐的肖摇举着一把正在冒烟的枪。而大放阙词的那位脑袋开花,一动不动了。
凌晨五点。 李谧第三次开口,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你该出发了,肖议长,需要我开车为你送行吗?” 肖莺雪喝着咖啡,退出聊天界面,把手机放下了,一夜没合眼,现在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说:“不用。别催我。”
李谧笑容有点难保持住:“拖延症可不是个好习惯。” 肖莺雪忽然说:“你听到了吗?”
李谧:“听到什么?” 肖莺雪:“抗议,呐喊,叫我们俩滚出议会,这样的声音。”
李谧笑了笑:“不不,你听错了,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我们,也没有你说的这些声音。是你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是吗?” “当然。”
一阵沉默。 李谧起身走到肖莺雪身边,做出恭敬请她离开的动作,再次发问:“可以走了吗?” 肖莺雪撇了他一眼,说:“我不想……。”
这句话没有说完整,明明喝的是咖啡,她却觉得越来越困,直到支撑不住,就这么昏倒了过去。 李谧看着那杯他亲手做的咖啡,还有不省人事的肖莺雪,道:“我早知道你靠不住了,无知的蠢女人。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退缩。”
秋冬的白昼很短,夜色漫长,五点时分还没有一丝光亮。 李谧拿走了肖莺雪的提案批准文件和总统手印,驱车前往发射基地。
京山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每一个居民都得到了分发下来的防护服和碘化钾药片,数量众多的居民分区躲藏地下。
地下阴冷,这个天气的温度和已经得知的噩耗在身体和心理上击败了他们,他们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恨不得和亲人、爱人揉作一团,以此获得丝丝温暖。
他们说: “可我是境内人啊。” “大部分人都是。这里是京山,境内的京山。” “他们说这里是境外人的天堂。骗子。我们要死了。” “如果不幸,核弹刚好降落在我们的头顶,我们会在爆炸的那一瞬间死亡。如果更加不幸,我们没有死,但核辐射侵入了我们的身体,首先会觉得恶心想吐,然后头发掉光,皮肤烂掉,患上癌症,凌迟一般走向死亡。再用几年的时间,京山不再是境内的京山,而是境外。”
“如果幸运呢?” “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今天只是一场防空演练。”
肖摇见过那些录像。 百年前发生的南北战争忽视了核的威力,无数核爆的过程被记录。 耀眼的白光会引起人的短暂失明,冲击波将地面的建筑摧毁,炸出蘑菇云的形状。然后核辐射在十分钟以后抵达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肖摇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上数字的变换,很多很多人打来电话,她不敢动,她其实很害怕。她想,如果我真的会死,那在这最后的关头,不留下几句遗言太可惜了。
肖摇:“小镜,你打我哥电话吧。我手机没电了。” 言镜靠在墙角,说:“不行。”
章应初将视线抛过来,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肖摇抽了抽鼻子:“你怎么知道?” 章应初冷淡地说:“我哥不会让我死在他前面。除非他现在死了。” 肖摇:“……?”
言镜说:“肖搁会为了你,为了所有人,尽力去阻止,你应该相信他。” 肖摇摇了摇头:“可是他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无论什么都能轻易做到。他只有一个人。” 言镜却说:“不对。他不是只有一个人。”
五点四十六分。 一辆低调的汽车终于出现在发射基地那条小路的拐角,这个地方李谧没叫太多人知道。
这里藏在一片森林里,冷风嗖嗖,大树的叶子发黄,尾端结了一层冰霜。 下过雨的地面有枯黄的叶子和冰霜,踩在路上沙沙作响。
谁能想到,新的发射基地在地面只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因为它的大部分都藏在地下,足够隐蔽,在卫星拍摄下都不够显眼。 只要去一趟办事处,等待审核的时间他或许可以来一杯热茶,然后坐等好消息,想到这个他就控制不住地兴奋。
进入发射基地需要足够高的身份,除非是部队的直系高层,总统或者安全部长,其他人强行闯入一律可以射杀。 李谧看着发射基地那一座封闭式的拱形大楼,最外层灌入钢筋混凝土,极小的一排窗,其实那里安置着最精密的防御系统,由最优秀的狙击手驻守。
李谧推门下车。 车门还没关上,上膛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 李谧举起双手,向后缓缓转身,果不其然看到肖搁。
李谧冷笑:“又是你。” 肖搁举枪对准他的眉心,如同雕塑般一语不发,舒鹤抱着邵玉堂从树林里蹿出来,呼出一口热乎的雾气:“还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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