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我本名陈志升，隶属……第一情报处，编号……389388。”乙叁陆的口鼻不断喷出鲜血，流淌在贺安清的脖子上，他拿着传感器的手已经脏了，手背蹭了蹭被血染红的和平勋章，断断续续地说道： “军装，被我弄脏了，我也想再穿上它，但可能……没机会了。” “乙叁陆，别死，乙……”贺安清恢复了五感，一个翻身爬起来把乙叁陆抱在怀里，感到对方气息迅速衰弱下来，生命的逝去容不得任何人挽留，他无助地喊着这个男人的姓名： “陈志升！醒醒，别死！” “殿下说我该为东华联邦牺牲，八年了……得偿所……愿……” 那只满是鲜血的手蓦地垂了下来，却还死死将东西攥着。 贺安清一根根手指抠开，拿出传导器，放下了乙叁陆。 他没有时间去悲哀，也没有时间去悼念，就像江家姐弟向他申请退伍时一样，他能做到的，只有让这些人不白白牺牲。 传导器一侧的开关被按下，自上方伸出三个针尖一样的装置，贺安清用力把它插进脖颈，另一端的传导线贴在耳朵斜后方。 郑惑一回头就看见他往颈部大动脉扎进了什么东西，吓得一身冷汗，一个箭步迈过去： “那是什么？” 但回答他的是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用螺丝刀在太阳穴上钻孔，搅着疼。 他按着太阳穴，弯下腰单膝跪地，一手努力撑起上半身，艰难道： “安清，那是什么……？” 台上陆续有人发出呐喊，郑惑顺着声音环视，一条闪着亮光的巨大海东青在人群上空飞翔盘旋。 这是精神体？！怎么可能？ Justice与樊家军还在激战，从肩膀射出几枚榴弹炮，直击几名拿着重型机枪的军人，炮火声响起，爆炸中火光冲天。 只见樊家军用作掩护的看台突然塌了，上面还有因精神体骚乱而吓坏了的观众，Freedom一个滑铲过去，单手抓住了看台边缘。 就在观众们以为就此脱险的时候，突然蹦下来几个拳头大的螺丝钉，头顶的遮雨棚居然也松动了，这一区域有上百名观众，眼看就要被压成肉泥。紧接着，被情报网特工操纵的Freedom抽出腰间长刀划出一个半圆，戳在地上，一下子顶住了坠落的顶棚。 早已部署在此地的十几名特工，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大喊着：“大家从舞台两侧撤离！” 一边喊，一边疏散无辜的观众，这也是贺安清重点强调的命令：将平民伤亡降到最低。 而此刻，贺安清紧紧盯着主舞台正前方的入场斜坡，因东边的看台塌陷，挡住了一半通道，烟尘从里面飞出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越走越近。 门口的石头被一只粘滑的爪尖拨开，一个庞然巨物，头上盖着赞助商塑料罩，从门洞钻了出来。随后，风一吹，塑料罩飘下来，竟是竞技场第三局的仿生格斗Ai——Destiny。 Destiny露出全身后，仰起头冲着月亮的方向，发出了高分贝的叫声。观众台成片成片的人倒下了，像是全无知觉，再也没站起来。 郑惑突然感到脑部神经从未有过地放松，实际上他来到青川之后就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异能人被青川矿所包围时，必然是不太舒服的，乏力、萎靡都是小事，主要是情绪会莫名焦躁或消沉。何况他一年多没回来了，已然不太适应这种环境。 而现在他感到束缚一点点被解开，随着Destiny刺耳的尖叫，反而像是被解放了一般，连脖颈都灵活了起来。 他看到手撑着的地方，冒出了不少白色的不明物体，像植物一般生长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逐渐连成一片，他起身躲开，但这东西生长迅速，还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花。 “啊！这是什么东西？！”樊松身边的军人喊道，“这花会咬人！” 郑惑想到了在拦截唱诵班送钱到拍卖会的路上，那些离奇死亡的偷袭者，只留下血迹和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尸体却消失不见。 是食人珊瑚。 此刻，看台上的观众们晕的晕、伤的伤，混乱的人群上空出现了更多精神体，从下往上一一显现。 郑惑明白了，贺安清利用月轮石释放了精神力，又通过脖子上的传导器启动了Destiny，借助Destiny仿生介质的逆戟鲸声纳功能，扩大了精神力的影响范围。 所以在场的所有异能人，都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出精神体，包括他。 对峙阵营中，老谋深算的樊松警惕地盯着郑惑，如果能放出精神体，那最棘手的一定是那头鲲，他大吼道：“不管他是什么精神体，把人干掉就什么都没了！我们青川绝不会屈服于强大的精神体。” 话音刚落，樊松身后出现了一只望不到头的发亮的物体，它不光让月亮的光芒黯然失色，还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 樊松只觉得周围的事物一下子清晰起来，场内的尖叫声更甚，掩盖了枪声。 “樊将军！小心！”一个警卫员停止了射击，反而侧身一下扑倒了他，有风从脑袋顶扫过，“呼”地一声，他爬起来仰视，这才发现墨蓝色的天空中，一头巨大的鲲正扇动着漂亮的羽翼。 虽然这头鲲长得并不狰狞，但由于体型实在太庞大，尤其是近距离看，会让人产生一种无形的恐惧，因为你不知道，它是不是动一动就能要了你的命。 如果不是场面混乱、鬼哭狼嚎，这本该是一幅美妙而难得的画，一头遨游在天边的远古巨兽，与久违的月色交相辉映。 另一边，Destiny冲了过来，一脚踩扁已经被打烂的黄沙发，捞起贺安清放在肩头，越过几个樊家军，一下蹦到了舞台之上，陆宗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给力啊，贺局。” 珊瑚的生长速度惊人，很快就包围舞台，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而看台上也是危机四伏，大部分观众还未安全撤离，有许多人堵在安全出口，贺安清下令道：“用珊瑚把看台支撑起来，Freedom去顶住顶棚！” 很快，白色的珊瑚长出来，就像一根根坚实的钢筋立在断瓦残垣之间。Freedom也跑到场地另一端伸出双手扶好顶棚，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为逃生的观众们争取了时间。 郑惑见贺安清没有危险，冲樊松喊道：“樊叔，一日为父终生为父，放弃反抗，我之前的话还作数！” 鲲带起的风，吹散了地面塌陷产生的尘灰，樊松的军服领带飘了起来，他的脸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渗着血，被警卫员扶了起来。 “如果我现在放下枪，就没有以后了。”樊松没想到贺安清还有这一手，这里所有的军人武器加起来，都不是这头鲲的对手，他已经清楚地明白，自己无力反抗。 只是就算死，也得有尊严地死。 “您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郑惑试图做最后的规劝。 “那些死在堕龙尖爪下的冤魂是否是无谓的牺牲？郑惑，你的信仰是什么？是韩律和袁印光灌输给你的那些经文，还是你在青川日日夜夜的所见所闻？”樊松已视死如归，释然一笑道： “三生何所谓，奈何无所谓。” 郑惑被坛城抛弃的十年里，樊松从没用积德行善的枷锁绑住他，彼岸与轮回如此缥缈，怎敌得过当下这些抓在手掌心的岁月，这是樊松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不屈服，是樊松教他的最后一件事。 郑惑所能做的，只有尊重这位待他恩重如山的老人，他沉声说道： “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把樊家人都埋在这里吧，跟他大哥一起。”樊松从容地说道。 大哥指的是已故的樊家长子樊荣，郑惑心中无比沉重，他不打算杀樊千九，但无论如何承诺，樊松都不会信了。 当年，是他被韩律丢在青川，樊家人给了他一口饭吃，而现在，也是他将圣地军带来青川，砸了樊家的饭碗。 “郑惑，你快点！我坚持不了太久！”贺安清爬上了Destiny预留的控制舱，操纵着波段的范围。他的精神力并不能无限制地消耗，也许三分钟，也许十分钟，他就会被耗尽，之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场地的火力停止了，看台上几个突击小队的军人也顺势冲了下来，樊松二话不说，举起榴弹炮对着郑惑又是一击。 就在郑惑即将被炮弹炸碎之时，鲲的尾巴挡在了前面，榴弹炮将场地中的所有人都震趴在地，贺安清差点从Destiny身上掉下来，他紧紧抓着把手，捂着耳朵的手指缝已经渗出了血。 紧接着鲲的尾巴就那么一扫，樊松和他的几个警卫员立刻飞撞在场馆的残垣断壁上。樊松的身体像没了骨头一样滑下来，在墙上留下大片血迹。 鲲回身张开嘴，一开一合间，几个小队的军人不见了踪影，连骨头都没剩下。 贺安清看着眼前几秒钟内发生的一切，心都要跳出来，这就是那头鲲的力量？在普元的时候他怎么没有发现？！ 也许真的在宋陨那只鲛鲨之上也说不定。 贺安清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樊松，周围青川军死的死伤的伤，不再是威胁，时机来了。 直到现在，一切都与那天在富豪酒店后院里，他交代给陆宗域的脱出计划一致。 只是他私自更改了结局。 这是一个在见完祭司后就下定的决心，他必须留下来独自去解决，无论是精神还是心理上，他都已厌倦了没完没了的纠葛。 贺安清转头向陆宗域传导道：「等平民疏散，听我命令进行最后的爆破，趁圣地军还没到，你和An驾驶两台机甲撤离，跟容麟在边境汇合。」 “贺局？”陆宗域一头雾水。 “快！”贺安清急得出了声，随后用精神图景命令道：「机甲已就位于西侧。」 “你不走吗？！”An从一旁跑了出来。 从一开始贺安清就没想走，他抓紧了Destiny的扶手，低头道：「你们俩要活着。」 顿了顿喘口气，用了一个许久不曾提过的时代名词，道： 「活着替我跟皇帝说，东华国会永世安宁。」 话音刚落，Destiny一个纵身从珊瑚中跳了出去，头顶上就是鲲巨大的身体，Destiny与之错身而过，对准郑惑一个俯冲，抱住了他。 这一击完全出乎郑惑的意料，他们上一秒还在合作，下一秒就对立了起来，郑惑被卡在Destiny的铁甲钢拳间动弹不得，面对着贺安清，不可思议道： “你胡闹什么？！” 贺安清不知该怎样回应，索性嘴唇紧闭，Destiny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两人直接坠入刚刚因爆炸裂开的深坑里，石墙砸落下来，贺安清因惯性被甩出了控制舱，而Destiny还紧紧抱着郑惑。 郑惑身体强壮，经过这么一撞，居然没怎么受伤，反倒是贺安清躺倒在Destiny身下，与郑惑中间隔着机甲，面对面，眼对眼。
194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