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赋予生命的不是活力,而是消亡。 只有在被另一个人所需要、所渴求的时候,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那几十秒的感官的刺激,让他兴奋、让他难过,让他富有同情心,让他产生负罪感,让他短暂地成为一个人。 他汗湿的黑发黏在樊千九结实的臂弯中,赤裸的身上盖着军装,大到遮住了大腿。 “又不是分手炮,干什么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 以前都是眉生半推半就的,樊千九主动,他是个粗人也不管对方死活,就顾着自己爽,眉生被他折腾得三天下不了床的时候都有。 但这次不同,眉生在主动索取,每一下都让他深入到底,把这当成最后一次相拥,让这炙热的温度印刻在记忆里。 小巧而白皙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发出了慵懒的声音,激烈的相拥让眉生口干舌燥。 “你看你不吃饭就要硬来,完事儿就晕过去了,现在饿不饿?还是再睡会儿?”樊千九将他搂紧了几分。 眉生动了动脖颈,带着鼻音说道:“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能聊点别的?” “人最重要的两件事,不就是吃和睡吗。”樊千九低声笑了两下,又道,“还有饭饱思……” “信仰呢?信仰重要吗?”眉生打断了他那不着四六的调侃,继续道,“你有想过去看看青川外面的世界吗?” “就算出了青川,我们能出风罩吗?”樊千九低头看他,道,“所以你要的信仰是什么?” “去做我早该做的事。” “跟那个联邦的皇族?” “你听着,贺安清带着另一半月轮石而来。”眉生慢慢起身,军装从肩膀滑落,他说道,“我在浑天祭中等待了十五年,见了形形色色无数人,也看到了未来各种各样的分支。只有他,能重构脱轨的世界,也只有他,是特别的。” 樊千九一愣,嘴微微张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痞笑好几声,说道: “特别的不是我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眉生揪住他褶皱的衬衫领,正色道,“我要跟他走,我要离开青川。” 虽然樊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关于福音者以及修正历史的逻辑,他守口如瓶,他有义务在福音者觉醒成神佛之前,保护这个秘密。 樊千九见他认真的样子,以为他只是不满易教的迫害,说道:“月轮石已损毁,当年袁印光无法回应你的期待,如今皇族就能?” 他不知从何解释,恳求道:“放我走吧。” “青川不是一个来去自如的地方,你最清楚不过。”樊千九也收敛了调侃,道,“大多数人来的时候只吊着一口气,像你当年一样,离开的时候必然要留下最重要的东西,这才是青川的铁律。” “你要让我把命留在这吗?”眉生破罐破摔地问道。 樊千九的答复毫不犹豫:“我是希望你不要走。” “想带走我的人,可不止是贺安清。”眉生一语戳中了樊千九的担忧,“恐怕郑惑也抱有同样的目的,因为我害死了他的未婚妻。” 樊千九心里咯噔一下,皱起川字纹,对于郑惑说不忌惮是假的,他硬撑道:“无论是谁,都不能挑战规则。” 见樊千九如此固执,眉生只得用事实来说服他,道: “你一直都想进浑天祭对不对,不用什么备选三席那种耍猴的把戏,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想知道什么?” “无非是青川的未来,还有樊家的去留,我都……”眉生将手伸向樊千九的脸,就在触碰的一瞬间,樊千九猛地抓起他的手腕提起来,脸一躲,说道: “我想知道的时候自会问你。” “你以为你了解郑惑吗?你以为他来青川是来接受樊家感化的?”眉生的脉搏感受着樊千九掌心的温度,他说道,“他帮过你,跟你称兄道弟,就会放弃对青川贪婪的窥伺?他从头到尾只听命于韩律,而韩律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韩律已经死了,郑惑不是他。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什么福音者、改朝换代、联邦圣地,都跟我们没关系!”樊千九将他拉近几分,道,“你放心,我会把皇族手里的月轮石拿回来给你。青川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去了联邦,他只会把上一任皇帝的死算在你头上,贺安清不可轻信。” “你不明白,郑惑更不可信。”眉生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第一次浑天祭里,我让郑惑看了什么?他所在乎的事,他所忠于的人,你真的了解他吗?” “住口。” “你我都不能一直活在青川战役的阴影下!” 樊千九盯着这张原本貌美,却经历了无数磨难的脸,他决心不会让眉生再次涉险,道: “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再对青川战役避而不谈了,青川人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他们会站在樊家的身后,一起渡过难关。” 眉生那只浅灰色的眼睛眨了几下,自从受伤后,他的泪腺就坏了,再悲伤也流不出眼泪,只有炙热的感觉灼烧眼球。 梦貘让他看到的未来,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庞杂,他并不能笃定地选出正确项,否则在普元也不会险些死去。 那一次,他亲眼看着月轮会被清缴,其扶植的塔组织几乎全军覆没,掌权者沈家在一夜之间大势尽去,只能听到妇孺的哭喊回荡在普元半空,青川战役的恐惧再次袭来。 这一次,又回到了青川,结局也许会更悲惨。 屋顶大敞,风声躁动,黑压压的云层肉眼可见在移动。眉生仰望夜空,按旧历天象古籍所说,这样的天气预示着一场巨变。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侵袭着神经,他知道变革就在今夜,他也真的希望,这一次结局会有不同,于是问道: “以性命相搏,值得吗?” “再值不过。”樊千九松开了他,用食指蹭了蹭他眼周的疤痕,说道: “你离开青川,留下的不是你的命,而是我的。” 他穿好衣服,少有地系上了衬衫第一颗扣子,叫道:“来人,关闭穹顶,保护祭司。” 看着樊千九大步离去的背影,几个军人将天象斋的大门守住,眉生抓起军装负气地扔了出去。
第35章 对立 空旷的会议室正中,只摆放着一张椭圆会议桌,离四面墙都非常远,在这里说话甚至会有回音。 桌子中间摆着几个银质大盘,盛有堆成山的水果,这些大多是联邦援助圣地的,其中还有许多不常见的品种,比如青提和芒果。 外围一圈是丰盛的肉类与蔬菜,烤猪肘、香肠、厚实的牛排,淋着红红黄黄的酱汁,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稀有的海鲜,深海鱼、龙虾,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热腾腾的面包、面条、饼,这样的主食,大部分在联邦都早已失传了,没想到却能在这里重现。 如此美食当前,围坐在桌前的一干人等却没一个人动筷子。 会议桌的最外沿,讲究的银质餐具放在了每个座位前,而最醒目的是各个餐具下压着的台本。 台本是牛皮纸皮,上面写着“青川战役”四个大字,一侧用线绳装订。在平板显示器盛行的年代,纸质台本已经极罕见,可说是非常古老了。 “既然各位是受樊家邀请,我们必定要尽地主之谊,演出前为大家加油打气,还请各位不要拘谨,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放松就好。”身着圣地军服的警卫员,有礼貌地陈述着。 巡演剧团的团长侧头,小声问道:“是不是不吃为好?” An坐在椭圆会议桌正中的位置,垂眸盯着台本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伸手将台本抽出,翻开牛皮纸封面,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字,粗略读了几行就知道是一场戏。 他的这一份,有荧光笔将台词贴心地强调出来,看来已经分配好了角色。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警卫员机械般地解释道:“既然是青川特别场,樊将军还是希望加一些本地元素,希望你们能熟记,并编排在表演中。” 这话没有在征求同意,更像是一个强制的通知。 既然是有求于剧团,那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饭没毒。 An拿起叉子,敲了两下银盘,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里后,道:“大家吃饱了干活。” 有他发话比团长还好使,所有人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这山珍海味可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 An放下叉子就没再动餐具,而是读起了台本。 随着一页一页地翻开,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紧紧捏着纸张一角的手背,力度逐渐加重,骨节变得分明。 “你怎么不吃?”团长插了一大块龙虾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An眼睛都没抬,道:“我不饿。” 团长心想这早上九点半谁饿啊,吃那么欢主要是馋。他四下望了望,又八卦地问道:“刚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那个朋友呢?” 今天一起床,整个剧团就被邀请到了樊家府邸,他没多想就上了大巴车。一进来看见An已经在这了,旁边还站了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两人看着黏黏糊糊的,比跟助理小贺可是般配多了。 他心里想着是男朋友,嘴上也就诚实地问了出来,话到嘴边又觉得有问题,于是半路刹车给咽了回去。 “他去厕所了。”An敷衍道。 团长心想,这还没吃呢,去什么厕所啊。 而另一头,陆宗域还真在厕所。 “据边境可靠消息,军委已经派了一队特工伪装成商人进入圣地境内,最迟今晚能到达青川与我们接应上。”负责打扫澡堂的乙叁陆将情报讲给陆宗域。 能找到丰帆在职时期的情报网,确实是一大意外收获,他没想到那会儿的特工要比现在强很多,特别好用。而且在青川这些年,他们没有一刻忘记祖国,在此地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对于情报网的成员来说,陆宗域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也是能带他们回归祖国的唯一希望。 这些人在各行各业都有渗透,只是情报都传不出来。 陆宗域来了之后就先联系到乙叁陆,这人在府邸工作多年,因设计建造了泉液池的仿造温泉设施,深受樊家人信赖。他便任命乙叁陆为临时特使,负责情报汇总。 “谁带队?”在厕所最末尾的隔间里,陆宗域靠在门上,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乙叁陆说道:“一个叫丰东宁的人。” “只有他?”陆宗域心想,怎么就派个大夫出来,这明显是军委不想好好干啊。 乙叁陆许久不了解军委的组织架构,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说道:“具体名单不详,只知道有十二个人。” “帮我传送一个情报给丰东宁。”陆宗域吩咐道,“让他们入境后直接去天文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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