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贺平晏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落下来的玻璃渣,锋利的尖角划破了皮肤,贺安清赶忙回过身弯腰护住弟弟。 镜面碎了一地,贺平晏顺势搂住他,说道:“宋陨是军委主席,唱诵班是他的直属管辖单位,不管是容麟还是江媛,他们会选择听你的,还是会选择效忠国家?” “容麟会听我的。”贺安清咬着牙说道。 贺平晏抬起头,捧住了他的脸,说道:“如果我想让你跟宋陨鱼死网破,那我早就不当这个破皇帝了。” 东华联邦从未拥有过十三阶哨兵,宋陨的出现让东华人看到了希望。从他上任后,联邦被动的局势便扭转了,此人在本国政权中有着极高声望,几乎所有重要部门的负责人都是他的拥护者。 唯独唱诵班是个例外。 唱诵班每年最大的两件事,一是安排好东华联邦对圣地贡献的经济作物,二是协同皇帝每年春节去坛城完成春事活动。除了名声不太好,确实是个事少钱多离家近的部门。而且长久以来不太受重视,宋陨也就没有过多插手其管理。 贺安清的评级只是低阶,精神体稀稀拉拉的不能完整具象,更不能得知其物种,完全是在皇帝的强行“推荐”下,才拿到这个不痛不痒的肥差。 但他没有就此尸位素餐,从普元军校毕业后,就开始慢慢选拔唱诵班的人员。 容麟就是他从未成年看守所捞出来的,这孩子在学校组织的军训中误伤了一名哨兵,致其死亡。拘留期间不配合调查,话说不明白,脾气还臭,有一次直接毒晕两名警察,害得人家在ICU里躺了一个多月。 口供录不完不能提交给检方,容麟就像一颗烫手的山芋,让警察们头疼不已,一直暗中关注的贺安清及时出现,把人带回了唱诵班,只因那只漂亮的箱水母足够强大。 他坚信,自己一手培养的唱诵班,一定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这一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与其这样活着,我宁愿跟他鱼死网破,受五年的罪,够长了。”从精神体孕育而生之后,他就不再畏惧死亡。 贺平晏拉着他站起身来,清冷的声音又多出一丝威严,即使是个傀儡,帝王的客观事实也让他有着不容置疑的姿态: “还不到时候,哥。而且,近期会有些变数。” “什么意思?” “今天是宋陨叫你来的,我猜是有重要的事情,但他没跟我说,待会儿过去就知道了。”贺平晏拍了拍他的手臂,径自走进冷水池,长吁一口气,说道,“我们都是在变数中才能得以生存。” 他将衬袍脱在岸边,走下去坐下,又转身看着站在一片狼藉中的兄长,说道: “不是答应陪我共浴吗?” 刚过了元旦,宫里的红灯笼还挂着,这要挂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史书上记载,在风罩来临之前,这里曾住过24位皇帝,时间长的在位61年,而短的只有一年。有人英明神武,有人昏庸无能,许多历史的转捩点都是由此而起。 不远处,能看到一串红灯笼在移动,那是夜巡的侍卫亲军。 兄弟二人,一人一池,一冷一热,各怀心思地看着这轮假月亮。 等贺安清的气消了一些,贺平晏开口说道: “听上去整个东华联邦都是贺家的,但我们却没有任何决策权,在世人面前扮演好皇帝的角色就是我们的职责。”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划乱了映照在水面的明月,说道:“不光是我,父皇,还有祖父,都是如此。国人的平均寿命有200岁,爷爷活到130岁,父亲更少,只有55岁,我们呢?” 贺平晏继续道:“父皇说过,这是贺家的使命。” 上一任皇帝贺航一直没有娶妻,直到37岁时,当时的军委主席丰帆为他婚配一女,才生下了双胞胎,而那名女子也没有被立为皇后,有传言说是被流放到了圣地,这也无从追溯了。 所以贺氏兄弟是贺航独自带大的,只是他没有陪伴多久,便因普元的无政府组织袭击而亡故了。 只有18岁的贺平晏被迫登基。也是从那时起,他落入了皇宫这个封闭的方寸之地。 “你还记得父皇走那天发生的事吗?”贺平晏用冷水浸湿头发,周身散发着更加清冷的温度。 “记得。”贺安清趴在石头边沿侧头看着弟弟,垂下眼眸惭愧地说道,“如果那时我能陪他到最后,也许……” “死对于他来说不是终结,而是解脱。哥,所以这一次陪我到最后吧。”贺平晏微微转过脸,眼睛看过去与之相对,问道: “朕像个皇帝吗?” 贺安清红了眼圈,道:“陛下永远是我的君王。” “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贺平晏的笑容在冰冷月光的映衬下,没有一丝温度。
第4章 军委 倦勤斋的人气总是宫里最旺的,皇帝除了外出参加公益活动,大部分的时间就待在这里看书。 有不少旧历时留下的纸质书被保存在此,大多是讲历史的,还有一些宗教的。历代皇帝将作诗作画当成消遣,唯独贺平晏不会,也不允许宫人摆放画材,甚至以前墙上的艺术品都被拆掉了。 贺平晏今年33岁,没有娶妻,平时只有宫人和亲军陪伴左右,军委主席宋陨是出入最为频繁的人。 卷帘大敞,倦勤斋灯火通明,每盏宫灯都闪耀着柔光,以前点的是火,现在换成了LED,依旧保持逐渐变亮的模式,像是在呼吸一般。 在形式和细节上,他们给足了贺平晏帝王般的感受。 宫人身着灰白色衬袍,腰封向上两寸的前襟处装饰着黑色盘扣,他们陆续进入主殿,分别上了三份茶点。 衬袍均被改良,袖子和下摆都收窄,方便工作。这一看就是军委的主意,职务高低可以从穿着分辨出来。一般刚刚进宫的实习生是一道盘扣,正式聘用的人员是两道,总管事是三道。目前总管事只有一个王姓中年男人,是从小照顾贺氏兄弟长大的人。 亲军的服侍颜色则相反,黑色衬袍,灰白色盘扣,前胸后背都有灰白色的甲胄护体。 一个身着笔挺军装、体型高壮的男人,在一群古色古香打扮的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正襟危坐于屋子中间的硬榻上,军帽规矩地放在一边。肩章和胸前的金黄色绶带都象征着这个人的尊贵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宋陨。 “你今天出任务了?”宋陨细长眼,平时单、怒时双,他鼻梁高耸,薄唇,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垂眸看人,比贺平晏这个皇帝更有威严。 军委对唱诵班有绝对管控权,贺安清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要向宋陨毫无隐瞒地汇报: “下午有线报,圣地派出了一支特勤小队,途经晋、冀两省来到首都,我们于金水河外皇宫东南方向的胡同里追踪到三人。” “高栋、高小文,还有余念。”宋陨念出了三个名字。 贺安清已经换上了米色衬袍,坐在屋子右侧的实木圈椅上,他并不感到意外,哪个部门都有宋陨的眼线。唱诵班自他接手以来就不再是个边缘部门,因他陆续招收了一些能力出色的高阶异能人,受到了各方势力的瞩目,也许早就在军委挂了号。他简短道: “是。” “查清他们为什么而来了?” 贺安清觉得这是明知故问,很显然军委的情报更详细。而且他是真没来得及让下属查清原因,便实话实说道: “刚回尚狱殿,我就被传入宫了,回去就着手查明。” “有没有缴获什么证物?” 贺安清想了想那张秘钥,留了个心眼,说道:“还没发现。” 宋陨摆摆手,让宫人都出去,顺道带上门,屋里只留下三人,他说道: “袁印光要死了。” 闻言,贺平晏猛然站起来,声音都大了几分,问道: “你说什么?!” 袁印光是圣地的信仰象征,也是风罩内的最强向导,甚至被称为新世界的救世主。而宋陨说他要死了,这确实是震惊内外的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圣地即将迎来危机时刻。 “他今年208岁,哨兵过世之后,本应时日无多。” 袁印光的哨兵韩律,于去年寿终正寝。 他在战乱时期屠杀了不少联邦的异能人军队。圣地政权建立后,他折断了屠刀,立誓再不会杀人,只陪伴在降佛的左右。 如今进行朝拜的净堂里,依旧供奉着那柄断成两段的屠刀。 虽然他无心再战,但堕龙的威慑力依旧存在,迫使联邦长久以来对圣地不敢怠慢。 “他要死了,与他这几年频繁派特勤小队来,有什么关联?”贺安清抓过不少圣地的特务,不是被容麟当场击毙,就是自行了断,除了缴获被盗的情报资料,对其目的一无所知。 为此,他也很是恼火。 宋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圣地即将在春事活动上任一位新的将军,听说也是十三阶,具体信息不详。特勤小队来,是要帮佛会和新将军找福音者。” “福音者?”贺安清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福音者就是降佛的继承人,如果圣地没了降佛,还怎么能叫圣地?” 宋陨一笔带过地描述了某些旧历传统。 彼时宗教有活佛转世这一习俗,易教的经文大部分是照抄的,肯定会遵循此原则,找降佛的继承人。 “你是说福音者在我们国境内?”贺安清不解道,“是还没出生,还是已经存在的成年人?他是你说的新上任的将军的向导?” 宋陨没有回答——要是他什么都知道,又何必跟贺安清这个废物讨论?从上一任皇帝意外亡故后,两国关系破裂多年,间谍行动推进困难,手头的线索太有限了。 贺安清暗自推断,也许答案就在那枚秘钥里,打算回去查出眉目再酌情报告。 “那三人怎么交代的?”宋陨问道。 “没留活口,全部就地正法。” “……”宋陨一度语塞,抿了抿嘴,蹙眉说道: “以后在城里,不要让他把水母放出来。你要是管不好他,就送他去疗养院,军委不缺他一个十二阶哨兵。” 容麟出任务,从没带回来过俘虏,活捉是不可能活捉的,留个全尸的要求对他来说都难。 其实当初宋陨是想好好栽培容麟的,他的精神体强大,是个可用之才。可谁知道容麟特别任性,毫不领情就拒绝了国安部的邀请,选择留在唱诵班,这让宋陨很是生气,并且一直都耿耿于怀。 贺安清质疑道:“既然国安部的情报更早更完整,为什么不提前共享让我有所准备?我的下属还因此受了伤。” “是你的线人太差了,只会吃国安部的剩饭。”宋陨对他不屑道。 眼看贺安清就要发火,贺平晏插进来说道:“那不如让宋主席把提供情报的线人调派过去支援唱诵班吧?近期外交工作繁忙,也确实需要更多人员支持。”说完,他给贺安清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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