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铃铛响的一刹那,容麟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了,他躲在了暗处监视一切动向。 贺安清反手关上门,铃铛又响了一下。这是一个十平米见方的陈列室,被各种古老的物件塞得满满当当。 左右两面墙上放置着书架,上面摆放一些纸质书籍,有文学名著,也有儿童画册,书页都泛黄。书架前还有几张矮桌,有木质,也有铁质,立着些不入流的雕塑,还有地球仪、唱片机这种旧历时期的东西。 虽然非常繁杂凌乱,却没什么灰尘,看来是有人在精心打扫。 走到收银台处,有一台正方形的终端机就摆在靠墙的矮柜上,左上角还贴着价签。他仔细观察终端机,抠开塑料隔板,里面有一个插槽,大小与秘钥卡一致。 贺安清心道,这一趟没白冒险,果然在这。 收银台的后面有一扇珠帘,里面灯光比较昏暗,看不清楚摆设。他慢慢绕过去,轻轻撩起珠帘,确认店里是否还有别人。 就在眼睛还未适应黑暗时,突然被一股外力捂住了嘴拖进里屋。他的小臂被弯折到身后,整个人陷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随后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十五年七个月零三天不见,你学会坦然地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了?”
第16章 新任务 贺安清一边拍打着那强壮的手臂,一边发出“唔”的声音,但郑惑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跟那只水母是什么关系?” 贺安清气死了,时隔多年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而且你捂着我嘴让我怎么说话! 他狠狠咬了那只大手一口,郑惑松开了手,他顺势一脚蹬在墙上往后一顶,错开一个空档转了个身,也就挣脱开了钳制,警惕地问道: “你把容麟怎么了?” “原来他叫容麟。”郑惑早就听闻过唱诵班那只水母的“光荣事迹”,他摸着合谷上的牙印,说道,“你很在乎他?舍不得他?你们已经亲密到能脱衣服的关系了?” “我在我的哨兵面前脱衣服怎么了?我还抱他吻他叫给他听,你要听细节吗?”本来能好好说话,但心里怨气重,出口就是最伤人的语言却不自知,这是旧人重逢的通病。 郑惑显然是不太信,眯起眼睛问道:“你是向导?” “对,你因为我是普通人而离开了我,结果你跑了之后我反而变成了异能人。这按袁印光的话怎么说?“贺安清刚刚被捂着有些窒息,大口喘着气,道,“是缘分已尽。” 怪不得感受不到他身上向导的气味,郑惑的脸瞬间更加阴沉,问道:“你结合了?” “关你屁事。”贺安清故意提起了郑惑的心头恨,说道,“你不是也准备结合了吗?” “我未婚妻被杀死了。” “那真不巧,我的哨兵还活着。”贺安清有种报复的快感,同时,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郑惑,只能出其不意,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就暗暗观察屋里的陈设。 这是一间修理工坊,桌上摆着焊接切割的小型机器,墙上挂着许多工具,但离他太远了,离得近的只有一把小臂长短的锯齿,他瞄了一眼,应该伸手就能够到。 于是故意在语言上拖着郑惑: “你在找杀他的凶手,但你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说不定我能帮你打听打听。” 他边说边慢慢朝锯齿的方向侧身。 郑惑没有被牵着鼻子走,问道:“你为什么偷偷摸摸从晚宴溜出来?到这要干什么?” “观光。” “你不说也可以,我看看水母会不会开口……” 话音刚落,只见贺安清猛地向前一扑抓到了锯齿,照准郑惑的颈动脉刺去,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量,这一击如果不能造成伤害,那缠斗起来他就输定了。 可郑惑就像预先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向旁边闪身,躲了过去。锯齿尖划过脸颊,瞬间流出血,好在刀口不深。郑惑用大拇指蹭掉了血,生硬地说道: “你为了他想杀我?你认真的?!” 回应他的是贺安清对着大腿动脉又一刺,说时迟那时快,他抓住了贺安清的手腕,抬起膝盖用力一磕,锯齿掉在了地上,一下滑出老远。 趁他弯腰,贺安清抬起脚蹬上旁边工作台,一个翻身就骑在了他的背上。 贺安清身型没有优势,必须抓住一个破绽狠命攻击。他从后面勒紧了郑惑的脖颈,大腿盘在腰上,只要坚持一分钟,再庞大的身躯都能窒息。 而且郑惑显然没有对他下狠手,他要仗着这一点给自己争取机会。 就这样大概僵持了十几秒,郑惑低着头,防止他勒住气管,抓着他的胳膊倒退几大步,磕在了墙上。 贺安清只觉得后背一疼,紧接着像脑震荡了一样,泛着恶心呕出一口血,他松开手摔在了墙角。 肋骨钻心地疼,可能是骨折了,他摸到了身下刚刚掉落的锯齿,直接狠狠插在了郑惑的小腿上。 可郑惑连哼都没哼一声,这一击太无力了,他躺在地上试图爬起来,但又倒了回去。 鼻血止不住地流出来,工装的前襟全湿了,又腥又涩。他试图用精神图景连接容麟,但头嗡嗡的,精神力无法集中。 郑惑半蹲下来,拔掉了小腿上的锯齿。 齿身全是血,一头是他的,一头是贺安清的。锯齿没有把,贺安清也是攥在锋利的齿尖上挥刀的,这是折兵一千自损一万的攻击方式。 他扔掉了凶器,确认贺安清已经没什么攻击力了,然后扯掉工装衣角上一截,堵在贺安清鼻子上止血,没一会儿也沁透了。 郑惑蹙眉,说道:“你明知道会受伤,还要拼命。” “你放了容麟,我告诉你我来的目的,行不行?” 这是个伪命题,如今他和容麟都被控制了,把他俩都抓了再严刑拷打就完事儿了,果然郑惑问道: “你现在还有筹码跟我谈判吗?” “没有。”贺安清每喘一口气都很费劲,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是我的下属,他什么都不知道,放他走,我留下。” 他越是袒护容麟就越让郑惑有股邪火: “你选择了一个很强的哨兵,只可惜比我差太多了。” 贺安清不忿道:“你哪来的自信,在我的安抚下,你确定容麟赢不了你?” “我想弄死他太简单了。” 贺安清一听这话也破罐破摔了,用尽力气大声道:“那你弄死他,你最好连我都弄死!” 分别之后,他时不时就会想起跟郑惑在一起的时光,那是一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也从内心里祈祷对方能在世界的某处幸福生活。 但现在他后悔了,还不如当年死了一了百了。 如今在他面前的郑惑,就是有本事每一句话、每个问题都能准确地激怒他。 “你就是喜欢18岁的对不对?” “你说什么?”如果能一命换一命,他宁愿此刻跟这厮同归于尽。 “就喜欢年轻的海错系哨兵?跟当年的我一样。”郑惑的语言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心脏,“那我劝你不要结合,玩玩就算了。” 贺安清看着郑惑趾高气昂的样子,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撑起上半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一声脆响后,郑惑的脸纹丝不动,负气般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他感到骨头一疼,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沙哑地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以前的事,但你别侮辱我的感情。“ 这一句话浇灭了郑惑愤怒的气焰,也许他只是无法容忍贺安清成为别人的向导,更接受不了念了许多年的初恋躺在别人身下喘息的画面,而恶语相向罢了。 掐住肩膀的手移向后背,郑惑抄起贺安清的膝窝将人抱在怀里,走了几步踢开挡路的椅子,放他在操作台上坐下,又按开一盏昏暗的台灯。 小小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工具、仪器都凌乱地打翻在各处,地上还有不少血迹,记录着一场惨烈的打斗。 郑惑倒是依旧体面,仅仅是军装略有褶皱,小腿处的伤渗了点血出来。他走到角落,打开冰箱冷冻室拿出两盒冰,抽出挂在旁边架子上的一块不太干净的毛巾,抖了抖,把砖头大小的冰块放进去,徒手在桌案上按了个粉碎。 返回来后,他扳开贺安清的双腿,站在中间,看着肿起来的眉骨,心疼地吹了吹,用冰毛巾敷上去,妥协道: “你把来的目的交代清楚,我答应放你和水母回去。” “我要知道我的哨兵现在是否安全。” 每次听到“我的哨兵”都是那么刺耳,郑惑强忍着情绪,说道: “他还在门外盯梢,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又诈我?!”贺安清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明明之前说容麟被抓了。 郑惑苍白道:“怎么‘又’了。” 贺安清冷哼一声,道:“不怨你,是我笨,永远被同一个人骗。” 冷敷了一会儿,眉骨不是太肿了,这张秀气漂亮的脸蛋上被刻入了骇人的伤口,总能让人更加怜爱。 郑惑放下冰毛巾,一手抬起贺安清的下巴,看到拉链被拉到了最上面,变成了高领工装。 他一想到在监听器里听见这是那只水母帮着穿上的,就浑身不舒服,拽着领子一拉到底,扯开了上衣。 “你有病吗?!”贺安清刚要反抗,就被郑惑喝止道: “处理伤口!” 贺安清这才老老实实不再推拒,他按住贺安清的后脑靠在自己胸口,用双臂环着怀里的人,外衣落在了腰间,露出背后狰狞的伤痕。 一片青紫,还有血印子,郑惑摸了摸腰侧,里面肯定有伤,他自责即使没太用力,也害贺安清伤得不轻。向导是用来保护的,而不是用来制服的。 他打开一旁的毛巾,拿出几块冰贴在贺安清的后背,接触的一刹那,那瘦弱的身躯一抖,肯定是疼了,却没吭声。 “疼不疼?” “非要没话搭拉话是吗?”贺安清埋在他胸口,咬着嘴唇说道。 “那我不问,你自己交代。” “情报局给了我一个秘钥,只有圣地才有解密终端机,我过来看看。”贺安清脑子飞快编了一个理由。 “什么秘钥?” “不知道。”贺安清从兜里掏出一张秘钥卡片,郑惑接过来,他却没撒手,俩人互相较了半天劲,他猛地一撒手,郑惑差点儿一个趔趄。 “好玩吗?”他堂堂将军,被小孩子的把戏耍得团团转。 当然好玩了,没有比看旧情人吃瘪更好玩的事了,贺安清腹诽。 郑惑只看了一眼,就说道:“你以为拿着天文馆秘钥就能进青川了?” 这果然是青川的东西,只是他说什么天文馆? 贺安清实打实得松了口气,因为一切都连上了,看来青川是非去不可了。 当不知该如何说的时候,宁愿不答也不能答错,他便没有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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