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陨盯着仪表盘上的数字,600米、700米,他心中默念这,再多坚持一下,哪怕再多坚持一米也好! 但当仪表盘显示1000米时,再踩店门就没有反应了,车子慢慢停在了盘山公路上。 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上的雨又下大了,雨刷器犹如钟摆一样频率很快。宋陨回身摸了摸贺平晏的手,不光没有温度,已经开始僵硬了。 宋陨咬着嘴唇,心急如焚,他疯狂敲打显示屏。屏幕碎了,系统发出警鸣声,红色的灯闪得他心慌得不行。 外面雨声很大,山上还起了雾,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裹在贺平晏身上,打着赤膊抱起了他,从卡车上跳了下来。 水流随着盘山道冲刷下来,脏兮兮的布鞋像逆流而上孤舟,顶起了一个小水窝。 宋陨背着贺平晏,密集的雨点和浓雾让他看不清前路,只知道脚下不能停,一旦停下,就没劲儿再起来了。 脚下的水流原本清澈,随着他一步又一步前进,慢慢变得浑浊了起来,掺杂了不少黄色的泥浆,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前方山体塌方了。 宋陨呆立在原地。 泥土砂石在面前堆起了高高的山包,有两人多高,别说是他负重,就算自己要爬过去也很艰难。 就在这时,只听“咔啦”一声,宋陨一个机灵,后退一步。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头顶落下来,滚过盘山道,叮叮当当地坠下了山崖。 他抬头向上看,落脚的地方随时也可能有泥石流下来。 此时宋陨已经筋疲力尽,作为一个孩子来说,他的表现已经异于常人了,但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依旧不堪一击。 他放下了贺平晏,擦掉惨白脸颊上的雨水,但很快又落上了水珠。没有人会来救他们,就算有人,也来不及了,贺平晏坚持不到了。 宋陨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贺平晏,喘着粗气,从未有过的绝望陇上心头。无论是母亲被枪杀,还是父亲的不告而别,他都无力还击,只有被迫接受。 这些年过去,他以为自己长大了,跟着老徐艰难地活着,为没有死掉而沾沾自喜。但这一次,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还是蝼蚁一只。 宋陨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红彤彤地让人害怕,他不再是蝼蚁,既然之前的磨难都没有让他死掉,那他便有存在的意义。 他的意识里出现了一片蔚蓝色的海,潜入海水中,不断向下、向下…… 光线越来越暗,颜色越来越深,那是贺平晏画过的一幅画——《静海》。 如果贺平晏不能再画画,如果原色美术馆是最后一次画展,那么让他成为殿下永恒的画作。 幽暗的深海中,暗流在翻涌,置身于此,产生了对未知的恐惧。但这恐惧再也不能击垮宋陨,跨越生死,唯有坚强,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是这个人给予他坚韧的力量。 有什么东西从深海的尽头向他冲了过来,宋陨目光如炬等待着。 突然!一排排锋利的尖牙闪着凛冽的光芒,巨大的鲛鲨张开血盆大口冲破了海水的禁锢,用最快的速度,甩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背鳍穿透了宋陨的意识。 在盘山道上,第一块坠落的石头如同开了闸门一般,紧接着掉落下来无数块,最大的有篮球那么大,边沿锋利,在路上砸出一个坑。 更危险的情况马上就会出现,头顶的几棵树叶子晃动了起来,原来是地表裂开了大大的缝隙,眼看树扎根的那块土地摇摇欲坠。 没人能阻止重力的牵引,巨大的泥土轰然落下,即将掩埋盘山路上的两个人。 可就在这时,头顶出现一道屏障罩在了半空,泥块坠落的过程中碰撞在屏障上碎成了土渣,直接滚下了山崖。 宋陨不住地喘息着,浓雾逐渐散去,一头巨大化的鲛鲨竖起了桀骜的背鳍浮在上空,精神碎片的荧光照亮了山体。 原色美术馆的那头鲛鲨画作,还不知道它已被具象化出来,在未来,成为控制东华联邦很多年的利器。 而原作正静静地挂在内展厅的墙上,几秒之后,墙体将被冲破,画作毁于一旦。 贺安清与郑惑一路飞行,到达了原色美术馆的上空,下方武装军人朝他们开枪,但这攻击力九牛一毛。 本身占领制高点就有优势,何况又是一头具有压倒性力量,进化了的鲲。 贺安清从未在清醒时刻领略过这头鲲的破坏力,他只需在地表游离一圈,所有的武装军人都躺倒在地,无法判断是死是活。 沈归尘听闻外面有响动,从原色美术馆里走出来,看到鲲神色一惊,他从未看记录上有这样的精神体。 这样庞大的海洋系精神体,除了那头堕龙,没有在册登记的了,这是哪杀出来的程咬金?不是韩律,是谁?圣地还是东华联邦? “怎么回事?”沈归尘凝重地问副官。 副官扶了扶眼镜,哆哆嗦嗦拿着平板乱翻,说道:“联邦军已在东海岸登录,我们的边防军在与其交战,空军去支援了,轰炸型无人机秘钥在袁先生那,我们无法启动。这个精神体的哨兵暂时不明,沈将军您随我先进防空洞。” 紧接着跑来几个武装军人,准备护送沈归尘脱离此地。 他却没有动弹,蹙眉看着鲲,问道:“袁先生呢?有什么消息?” 其实他也有不好的预感,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袁眉生依旧没有解决完韩律回来,这让他心神不宁。 副官摇了摇头。 袁眉生失联了,沈归尘有些后悔过于相信预知能力,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时副官的平板蹦出了一个红色框,上面显示了一行字: 南区医疗中心失火。 没等他递过去,沈归尘就自己抢了过来,果然是出了岔子! “沈将军,不能再轻信那妖人,请您迅速撤退避难!”护送部队的队长劝道。 正说着,一架侦察机被鲲的尾巴扫到,刚好坠毁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并发生爆炸。 护送小队的队长一下子扑倒沈归尘,躲过了飞过来的机翼零件。 沈归尘一阵耳鸣,从地上爬起来,掸下军装上的灰尘,有情报兵跑了过来,大喊道: “报告!侦察机坠毁前到了鲲上面的画面!” 副官的眼镜只剩下一个裂开的镜片,扶着树站起身,咳嗽两声说道:“将军,传到中控平板上了。” 他捡起了地上的平板递给沈归尘,上面有一张经过锐化的远景照片,身形比较高壮的那个不认识,但瘦小的那个马上被认出,正是皇族贺安清。 沈归尘眯起眼睛,说道:“联邦藏了这样的兵器?” 他联想到了袁眉生的本能论,不禁产生了疑问:福音者这么快就吸引了强大的十三阶哨兵追随而来?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是跟着皇子来救皇帝的人。 “带着贺航,撤回塔基地!”沈归尘命令道。 扫飞了那几架侦察机,在贺安清的指挥下,鲲撞开了原色美术馆的一角,墙体塌下,没人在意那些画已面目全非。 “把我放下去,我进去找我父皇。”贺安清说着就要往下跳,却被郑惑拦腰抱起,纵身一跃,稳稳落地,道: “我陪你。” 话音刚落,鲲的尾鳍被触角缠住,上面的吸盘牢牢吸住了那粗糙的皮肤,将鲲拖拽住。 贺安清挣脱下来,之前他目睹了大王乌贼在动员广场的攻击力,当时觉得此精神体巨大,现在在鲲面前竟是小了好几个号,他一推郑惑,说道:“拦住沈归尘,我自己去。” “你小心。”因为鲲被钳制,他没再多说,不打败大王乌贼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贺安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嘱咐道:“你也是。” 美术馆的浓烟散去,水管爆裂了,突突喷水,他踩着水跑进了塌方的大厅。 鲲的力量更大,反客为主,拉着大王乌贼竖直到上空,再猛地向下俯冲,在就要撞到一片高耸的杉树上时,紧急改道。大王乌贼来不及反应,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插到杉树林里,头部出现了丝丝拉拉的精神碎片,看上去是受了伤。 塔组织的武装部队锁定了他,朝这边进攻,他折断一根崩裂的水管,大概半人多长,紧紧握在手里,枪林弹雨袭来,他迅速躲道一块倒塌的墙体后面。 身后墙体就要被打成碎渣,一阵从上空吹来的孟烈的风,吹得塔组织的军人甚至站不稳,就在郑惑的掩体马上被打穿时,鳍肢划过,将这队军人掀翻,子弹乱射一通。 郑惑看到有两个军人已攻至身边,用力抡起水管打到对方腿上,对方进行扫射,但这一击让他失去了准头,直接打到了两个一起发动进攻的队友身上。 这时一个水管打到军人的下巴上,郑惑全身都湿透了,有汗有水有雨,没有武器,靠肉身和精神体挡在美术馆的门口,为贺安清争取时间。 他已无暇顾及那些被鲲击倒的军人们是死是活,因为这些人威胁到了贺安清的生命,都是不可原谅的。 在夜色中,他双眼通红,像一把来自地狱的火,汹涌袭来。 由于郑惑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塔组织的攻击,贺安清从大厅进入,里面依旧浓烟滚滚,有被倒塌墙体砸倒的军人,他没有捡武器,这些都是仿生武器,只有匹配的DNA才能启动。 他一路跑,一路喊:“父皇!”声音响彻整个展厅。 电力供应不稳定,使得展厅的灯断断续续闪着,他隐约听到斜前方有脚步声。 他喜出望外以为找到了贺航,正要跑过去,却发现是几双军靴踩着断裂地板而来,他赶紧撤身躲到一面隔断后。 随之而来的是一梭子子弹打在背面,墙皮飞了起来,正在他犯愁怎么徒手出其不意时,一声惨叫,枪声停下了。 贺安清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动作,但随之而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让他顿时热泪盈眶。 “安清?是安清吗?” 他一手撑地拔腿跑出来,看到烟雾中贺航将手中的轮椅扔在一旁,上面还有大量血迹。 是父皇! 贺安清冲过去抱住了贺航。 “父皇!我来晚了!” 短暂地激动过后,贺航问道: “东宁呢?朕以为你们在一起。” 贺安清不知怎么解释,道:“中途走散了,他应该跟监事组在一起。” “外面发生了什么?是塔组织带你来的?”贺航以为是沈归尘会履行承诺,将贺安清送走。 “我在赛区看到了外面的新闻,才知道您和平晏被沈归尘囚禁了,所以来这救你们。”贺安清注意到了贺航的腿伤,赶忙搀扶着胳膊,道:“您的腿怎么了?” “不碍事。”贺航无暇顾及自己,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一个人?” “不是,我带了一头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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