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姐姐也来了,汪望在她兴高采烈的脸上看见了两个轻轻的爪子印,再一看,怀里抱着她家那只肥到二十斤的扁脸猫,那猫估计是很不乐意的,一副被迫营业的表情:“嗷!” 前台姐姐看到汪望了,张口就问:“小汪,怎么不把你家汪汪也带来啊?我跟你说,我家肥肥可很有狗缘的,跟狗从来不打架!” 汪望和她怀里那只肥肥对了对眼,属实没看出来狗缘究竟在哪里:“……” 年会开始了,金妮带着他坐到了前排去,秦舍趁金妮起身和别人讲话的时候,一屁股把他挤开了,坐到了汪望旁边去。 金妮觉得今天毕竟是元旦,是个好日子,他就姑且不和这蛇计较,他忍了! 和往常的年会一样,被迫上台的员工们尬演着,汪望在底下胡吃海塞,不过今天多了个秦舍,两个妖怪一起胡吃海塞,连果盘里的瓜子都不放过,嚼了个干干净净,看上去好像十年没吃饱饭似的。 其他员工忍不住把目光往秦舍那边投。 汪望这样子吃他们是已经习惯了,秦舍怎么也这样……而且吃了这么多瓜子,怎么也没见他吐个皮儿啊?直接吞进去了?不硌嗓子吗…… 汪望耳力何其过人,立马听见了员工们的窃窃私语,生怕露馅了,连忙去拉秦舍:“秦舍,吃瓜子要吐皮的。” 秦舍动作顿了一下:“哦。” “你看,”汪望把自己那一碟干干净净的瓜子皮给秦舍看,“要这样子的。” 秦舍对着那碟瓜子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了。” 汪望:“知道就好……” 汪望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呱”的一声,秦舍就在他面前猛地低头,张开大嘴,抖搂几下,把瓜子皮全给抖搂出来了,上头还沾着晶莹剔透的口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汪望:“……” 他一边捂着秦舍的嘴,一边替他擦口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忍耐程度真是已经上升到一种可怕的境界了。 *** 年会进行到中段,组织的人事部长发现没人头可以拉了,原本定了个搞笑话剧,但是可能是因为过于破尺度,两个主要演员一个尿遁一个屎遁,到现在都还没人影儿。 “来抽签演舞台剧吧!”人事部长笑容满面道:“服装都租了,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汪望和秦舍此时正在往自己嘴里塞西瓜,然后蹦蹦往外吐籽:“什么舞台剧?” 舞台剧还能抽签演的? “睡美人的故事!”人事部长的秃头在灯光下锃光瓦亮:“大家都很熟悉的吧。” 汪望点点头:“嗯、嗯……” 他虽然是没什么文化不错,但是睡美人还是听过的,连小学生都会的童话故事嘛。 秦舍一脸凝重:“什么睡美人?” 汪望看着身旁他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立马西瓜也不吃了,开始磕磕绊绊给秦舍讲故事:“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公主……” 他在这边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台上的人事部长已经开始抽签了,大屏幕上代表工号的号码啪啪转着,在大家的屏气凝神中,骤然停止,跳出来三个数字。 213! 汪望在给秦舍讲尾声:“王子吻在公主的脸颊上,公主苏醒了,最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讲着讲着,突然狗毛一炸,猛地抬头,发现大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的要命,大家淡然的眼神如此一致地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又如此一致地露出笑容。 前台姐姐友情提醒他:“小汪,上去拿剧本和道具了。” 汪望懵了:“???” “那,”汪望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王子吗?” “想什么呢,”前台姐姐说:“雨兮団兑当然是公主啊。” “为什么?”汪望艰难地吞咽自己的口水,“公主肯定是女孩子的呀!” “咳!”人事部长顶着秃头在上头发话了,“毕竟我们这个也是有亲密戏份的,让女孩子上不太合适的嘛。” 汪望:“……可是让我上更不合适呀!” 看到人事部长手里那件蓬大大的裙子,汪望眼睛都要直了,似乎都能想象到自己穿上的惨状:“不、真的不行……” 秦舍还在旁边火上浇油:“那我要当王子。”金妮:“?” 汪望耍赖皮了,他上去苦着脸跟人事部长讨饶,说要换一个;人事部长自然是不同意了,一人一妖拉拉扯扯的时候,原本演公主的那个男员工回来了,有些懵:“咋了这是?” 人事部长松了手:“你去哪了?” “我这不是便秘嘛。”男员工眨巴着黑簇簇的假睫毛,脸上红艳艳的两坨腮红,操着一口东北话:“来哈,还演不演?” 人事部长左右环视,发现公主的演员回来了,王子的演员还不知去向,想到刚刚秦舍的话,赶紧卖了个好:“秦舍,你来……” 秦舍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人事部长:“?” 金妮:“??” 汪望在桌子下面屏气踢他小腿:“秦舍,你不要再说话了!” 秦舍不说话了,人事部长于是又抽了一个倒霉见儿的,临时上去客串王子去了。 两个演员演的认真,底下观众们更是乐呵呵的,时不时爆发出一嗓子大笑,汪望乐颠颠吃西瓜的时候,发现秦舍板着张脸,直起腰背,一脸严肃地盯着小舞台。 汪望见他眼珠子转也不转的,于是也把视线移过去,就看见王子的演员上去就是吧唧一口亲在了公主的腮红上,脸左扭右扭的,那叫一个敬业啊,嘴都快红了,底下的观众也很捧场,顿时一阵掌声雷动! 汪望继续呸呸呸吐籽儿,啪啪啪鼓掌,突然感到一股炽热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秦舍正目不转睛瞪着他呢,两个玻璃球似的黑眼珠子里头似乎燃着小火苗:“……” 汪望呆了:“你看我干什么?” “汪望。”秦舍慢吞吞把身子移了过来:“我们也……”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汪望吓得把瓜都给扔了,挪着屁股往后退:“不行——” 被忽视良久的金妮:“……你俩玩什么呢?” 他斜着眼看秦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秦舍终于大发慈悲把身子顿住了,面对汪望松了气的神态,他无比淡然道:“我知道了。” 汪望这次吸取教训了:“我是不会问你知道什么了的!” “哦。”秦舍不管他,秦舍强行解释:“这里不行,我们回去再……” 汪望:“……才不要!!” 别的情感因素也就不提了,他可是没忘记这蛇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黏过来的,无非就是对自己身上那点肉有兴趣。人家那是亲脸,秦舍要是万一一张嘴把他脸蛋儿给咬缺了咋整! 毕竟现在汪望也是靠脸吃饭的妖,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汪望下定了决心。 **** 距离元旦少说都有五六天了,秦舍还在记恨汪望不给亲脸蛋的事情,成天见儿阴着表情四处晃悠,剧组是不能来了,就蹲守在片场门口,一动不动像个蘑菇。 天气稍微没那么冷了,他就穿个裤衩叠裤衩,大棉袄配拖鞋,啪嗒啪嗒四处走,头发长了也不剪,那两撮刘海都快把眼睛遮没了,每次汪望在跟他讲话的时候都不能确定他到底在看哪里。 终于有一天,汪望去片场之前,实在看的难受,向他勾勾手指,让秦舍坐到沙发上去。 秦舍阴着脸但听话地过来了,坐下了还要作:“干什么?” 汪望站在沙发靠背后面,抵着秦舍的后背,从兜里掏出来自己之前向前台姐姐要的小橡皮筋,粉红色的,带着一个爱心挂饰,他把秦舍额头和脖子的碎发都给捞起来,拢成一团,在后脑勺的地方扎了个啾啾。 “嗯。”汪望把秦舍白皙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看了看,还是挺满意的:“清楚很多!” 秦舍闻言,伸手回去摸了摸自己的啾啾,第一反应不是道谢,是开始扯皮:“以后你要每天帮我绑。” 汪望:“……” “你头发也太长啦,去剪掉?”汪望避开了那个话题,给他比了比长度:“剪到这里就好。” 秦舍的头发一向都是软软的天然半短黑发,汪望一时也想不到他要是也去找个tony老师做个发型会是什么鬼样子,就要出门了:“我去剧组了,午饭记得要好好吃。” 秦舍看着他的背影,拖着长声答:“哦——” 汪望来到剧组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差不多到齐了,他躺在化妆椅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最近几天拍的都是外景。 廉租屋外是一排一排的密集楼房,环境不好,有时候垃圾车几天都不来,底下臭气熏天,污水横流,路过的居民们面无表情地踩踏过去,脸色很麻木。 但是事实上垃圾堆是导演向部门打了请求,把垃圾给暂时摞起来的。 而且外景剧情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午夜和清晨,导演也乐,这样就不用驱散群众了,成本又小了,就是苦了演员们,成天三更半夜才结束拍摄,几天下来黑眼圈都出来了。 “眼下发青挺严重,没怎么睡吧?”化妆师拿刷子扫了扫汪望的眼皮,还有些幸灾乐祸:“正好,林端的脸色肯定也是很差的,都不用我干什么事儿了。”汪望这样微微躺着,眼皮已经黏到一起去了,险些打起呼噜来。 化妆师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蛋一副这么疲惫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怜爱:“真是辛苦你们了。” “你们也一样呀。”汪望迷迷糊糊地回答:“都那么早来的……大家都辛苦……” 他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过去没有。 化妆师笑了笑,不叫他了,就让汪望能躺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 冬天夜晚长,明明已经将近六点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片,看上去还像是个晚上。 林端的衣服有些皱,他踩着暗淡的路灯光回家。 廉租屋的大门是永远没有上锁的,只虚虚掩着,扒手也不往里面进,空跑一趟,刮不到油水,很不划算。 他轻轻把手垫在门缝的地方,悄声进了走廊,然后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了。 昨天晚上台球厅有人闹事,不知为什么发了疯似的闹起来,先是拿着刀抵在客人的脖子上,口齿不清地叫喊,谁都不敢上去拉。 林端用力把他扯开的时候,才发现昏暗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窝都瘦凹了进去,眼珠子很深,无神地呆视着一个地方,手脚四肢细瘦的不像个正常男人,像乱葬岗里细细巴巴的朽木,生机也随着土地一同断绝了。 林端吓了一跳,听到男人扯着他的袖子,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含糊声音:“求……求你……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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