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这样对我......”穆离渊呼吸急促、心跳错乱,颤抖的手摸向自己怀里,扒开破碎的布条拿出死生之花,徒劳地将这朵能起死回生的花按在江月白身上、堵在那些融化的地方,“师尊......你别这样对我......” 但却无济于事,带血的花垂落在江月白胸口,根本阻挡不住那些无色的伤口扩散。 殿外炸雷震响,惊碎了月光。 疾雨瓢泼而下,将室内罩入黑暗。 穆离渊被汹涌的恐惧和绝望淹没。 死生花制成的九死回生丹可以修复灵体内的丹府灵元,理顺灵脉召回残魂,起死回生。 但前提是存放灵元的灵体和丹府还在! “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好不好......”穆离渊失魂落魄地对着死人说话,他扑过去抱起江月白,却只能看着冰凉的人身上逐渐化开透明的圆圈,像是一幅本就浅淡的画在水滴落下中稀释渐渐淡去。 “不要这样对我......我已经知道错了......”穆离渊混乱地说着,近乎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师尊!” 默苏听闻响动从殿外追进来,只敢停在远处:“尊上......这玉碎毒藏得隐蔽,我今早才发现,我当时、当时想给尊上传音,但怕......” 玉碎。 毒如其名。 此毒服下之后并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更不会干扰到平日里在仙门的起居修炼,因为这种毒只有感受到周围魔场的魔息时才会开始渐渐弥漫。 被俘虏到魔界的修士往往会受到非人的折磨,他们宁愿让自己的灵体融化成无形无色的烟云飘散,不留一丝在世间,也不愿意被魔族侮辱。 可是江月白上次来魔界时体内并没有这种毒! 为什么这次却会如此?! 到底是沧澜门的人给师尊尸体上涂的毒?还是师尊离开魔界后自己服的玉碎? 穆离渊的心绪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思考! 他横抱着江月白跌跪在地,眼泪一滴滴掉了下来:“我已经知道错了师尊,不要这样惩罚我,好不好,求你......” 风雨破窗而入,冰水打湿了江月白的衣衫,白衣之下的身体融化得越发迅速。 穆离渊抹了把眼角,猛地抱着江月白站起身,快步向殿外走! 这是仙门秘毒,仙门也许会有解药。 天际乌云汇聚,暗夜闷雷阵阵。 冰冷的雨不合时宜地越下越大,让前路陷入泥泞。 穆离渊跌跌撞撞地走下长阶,台阶太陡、湿雨太滑,他几次差点跌倒,止血复伤诀在慌乱中失效,手指重新开始流血,变回露出白骨的惨状,双腿也不听使唤...... 他摔在污泥里,浑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崩裂,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尊上!”默苏慌慌张张地追上来,想要去扶他,“尊上!尊上你冷静些!这毒毒发便不可逆,就算出了魔界也没用的......” 穆离渊当然知道这毒不可逆,从前中了玉碎的人没有一个救回来的,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万一仙门有解药呢?沧澜门那些人看到江月白这个样子一定会拿出解药的! 忽然一道惊雷划过夜色! 穆离渊抬起头,浸满雨水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属于仙门的金光灵气,顺着利雷的方向一起降落袭来—— 青衫落地,在黯然无光的魔界黑夜里,身姿挺拔。 穆离渊挣扎着撑起上身,看清了站在雨中的人的面容。 仙门人士直闯魔界,本应刀剑相向,但他现在竟然丝毫不想追究,甚至感到无比惊喜——对方此时出现在此,一定是发觉了什么,来拿解药救江月白的! “......师伯?”穆离渊重新找回了希望,抱着江月白艰难站起,跌跌撞撞向前,“师伯你、你有没有解药?有没有玉碎的解药!” 雨太大了,云桦似乎没听见,依然静立不动。 周遭响起无数长靴踏水而来的声响,魔族侍卫与魔修排兵布阵,将这个闯入魔宫的仙门修士团团围困! 汹涌的魔气在风雨里扩散,直逼云桦而去。 “住手!”穆离渊深吸了口气,“......都给我住手!” 黑魔幻化成的凶兽们接到主人的命令,纷纷停在云桦身侧,在雨水冲刷里渐渐化回翻滚的黑雾。 穆离渊抬眼望着云桦,成股的雨水顺着双眼的眼尾向下滑:“师伯,我找到了死生之花!我找到了能救师尊的花!你把玉碎的解药给我!好不好?你把玉碎解开,我现在就去用死生花炼制九死回生丹,或者你们可以把他带走、可以把死生之花一起带走!我绝对不会再拦......”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穆离渊狠了下心,哽咽道,“如果你们不愿他再和魔族有瓜葛,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去找他......” 可云桦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像是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 “师伯......”震颤山河的暴雨将穆离渊哽咽的嗓音淹没,“你救救他啊......” 云桦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 “天机剑在哪里。” 天机剑? 什么天机剑? 穆离渊对这个名字感到轻微的陌生,他现在已经对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他心里如今只剩下三个字—— 江月白。 他要救江月白。 可他的江月白就要融化在这场冷雨里了。 云桦又问了一遍:“天机剑的本体在哪里。” 穆离渊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天机剑......天机剑的本体......” 仙门武宴上,他只暗暗用天机剑的半缕剑魂注入了云桦的剑。天机剑的本体还在魔界,因为天机剑融进了九霄魂断,被他埋在了紫藤树的坟墓里。 “来人!”穆离渊大声冲身后的魔卫吼道,“去......去!去紫藤树下!把九霄魂断挖出来!” 魔卫们刚要领命,默苏却出声阻拦:“尊上,那是你的......” “按我说的做!”穆离渊在令人窒息的暴雨里艰难地喘着气,“......现在!现在立刻就去!” 九霄魂断剑是用魔界传武九霄魂断石炼铸的宝剑,所向披靡、威力无穷,这把让仙门闻风丧胆的魔剑,怎可轻易交给仙门的人? 只为了救一个已经快要救不回来的人? 默苏眉头紧锁,但她看穆离渊态度如此坚决,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朝那些魔卫点了点头。 污雨越积越高,穆离渊渗血的手紧紧抱着江月白的身体,尽力不让地上那些肮脏的淤泥污染怀里的人。 他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成不清晰的一团,只能隐约看见对面身着青衫的人影:“天机剑我让他们去拿了......天机剑给你、九霄魂断也给你!你把玉碎的解药给我,好不好?我是在救他、我真的是在救他......” “你在救他。” 云桦没有语气地重复,垂眸看着穆离渊抱在怀里的人,极缓地说:“江月白的尸身是我亲自处理的,秦嫣的秘药药效过了,他浑身的伤口都重新开裂,魔气腐蚀皮肉,惨不忍睹。” 云桦微吸口气,停顿一下,“你居然和我说,你在救他。” 穆离渊明白对方说的是低阶魔族折磨修士用的刑鞭鞭痕,可他找来那些魔族只是想激怒江月白,甚至想要看江月白在他这里大开杀戒!最好对他也不要手软,那样他才有理由把这个“可恨的仇人”彻底囚在身边,日日夜夜索债。 “我错了!师伯......我错了......”穆离渊痛苦地摇头,呛了雨水的嗓音极度沙哑,“是我错了......是我之前做错了!我没有想要伤害他,我只是太想......我看不得他那样冷漠对我,我以为他会杀了那些低阶魔族,那样我才有理由要他做更多补偿我......我没想到他会不还手......” “魔尊大人,少满口假仁假义了,将他安置进陈仙殿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会来抢他的尸身。”云桦打断了穆离渊的话,“他生前被你折磨,死后还要被你带到魔界继续享用尸体,未免太过残忍。他死的时候那般决绝,安排好了一切,毫无留恋,你觉得他还想再被你拉回这里吗。” “不......不是的!”穆离渊极度慌张地解释,“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想要折磨他的尸体,我只是想救他、我只想救他......我发誓!我发毒誓!等师尊醒过来,你们就把他带走,我再也不会去打扰他、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去打扰他......” 他发誓,他真的发誓。 只要江月白好好的,他愿意这辈子再也不见江月白。 可云桦只满脸冷漠地看着雨里的人。 “师伯!”穆离渊不明白,他不明白云桦为何迟迟不给他玉碎的解药! 江月白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云桦为何不给他解药!云桦他是江月白的师兄啊、二十年来情同手足的师兄!为何会如此冷血无情! 穆离渊好想现在就把面前这个人撕碎!撕成粉末!让万兽啃咬!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为了江月白,他什么都可以忍。 奉命去挖九霄魂断剑的魔卫回来了,他们捧着长剑跪在穆离渊脚边,请示道:“尊上。” 穆离渊呼吸急促,话音颤抖:“拿给他......” 九霄魂断被捧在云桦身前。 云桦低头,目光扫过这把黑红交错的魔剑——冰冷的雨打湿了魔纹密布的剑身,剑刃的纹路里隐约透出淡淡的冰蓝色光泽。 天机剑果然在穆离渊手里。 那日仙门武宴上,云桦在自己的那把剑上感到了半缕陌生却强大的剑魂——半缕,只有半缕,便能让玄魄试剑石亮如白昼!如火灼烧! 其实早在穆离渊说出那句“师伯,你要拿好这把剑”之前,他就猜到了真相。 十几年来,他哪里有半分对不起江月白? 师尊早早将大业托付给师弟,他从没半句怨言。师尊将黎鲛师妹也托付给江月白,他仍旧不敢说半个不字。 不仅仅是女人,还有那把风雪夜归、整个沧澜十八峰、整个仙门、整个三界、通天的机缘仙途! 全都是江月白的。 可他都忍下来了。 小的时候,师尊说他不适合练剑,要他做吹笛的音修。他只好默默吹着那支破柳笛,看着远处的师弟用剑如风。 以前师尊嫌他字写得不够端正,总说“去看看你月白师弟的字”。可世人皆道“字如其人”,他那时就在想,师尊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隐意。 长大之后,他恭恭敬敬喊自己师弟一句“掌门”,从未有半分僭越。他尽心尽力辅佐江月白,替他打理十八峰大大小小一切琐事! 可没人夸他一句。世人眼里永远只有“风雪夜归”、“北辰星动”! 他处处替江月白着想,却什么都没得到。 除了铺天盖地的质疑。 他照江月白传音行事,按兵不动,却被苏漾质疑想要提前霸占风雪夜归、做下一个北辰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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