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容满脸无辜不解其意。 盯着惜容许久,穆离渊舔了舔自己断裂的牙齿,阴沉道:“我去杀鸡,你要有点眼色,就去帮我按着。” 平日里江月白总是起得很早。 但今天穆离渊做好了一大桌饭菜,江月白仍然没有出来。 黄莺与绿篱夹起菜尝了尝。 “还行。”黄莺点点头。 “不如岱公子的手艺。”绿篱评价。 被说不如谁,穆离渊恨不得把那人杀了,但被说不如江月白,穆离渊是很开心的——能和江月白存在于同一句话里,让他觉得有点细微的甜蜜,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像是偷偷吃了颗糖,只有自己知道滋味有多好。 黄莺要去喊江月白。 被惜容制止了:“主人昨夜太累了,让主人多休息一会儿吧。” 穆离渊本来也是想让江月白多睡一会儿的,他知道江月白昨晚出去喝酒了,喝了很多,而且肯定不止是喝酒,估计还要应付挤在身边的一大堆狂热变态们,当然很累。 但“累了”这个词从在江月白屋里侍奉的惜容嘴里说出来,让穆离渊莫名地不放心。 穆离渊当即从桌边起身:“我进去看看。” 屋里是昏暗的。 气味也是昏暗暧昧的。 有酒味,有血味,有香粉味,有花草药味...... 还有一种淡淡的,蛊一样的味道。 那是江月白的味道。 只轻轻闻一闻,身体某处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酸疼了。 穆离渊走近榻边。 纱幔没放,白衫的衣摆从榻边垂落,穆离渊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心尖莫名地揪了一下——睡着时的江月白很安静,像落在枝头的云雾和雪,不知什么时候就融化了。 他屈膝在榻边半跪下来。 霎时扑面而来未散的酒味。 他看过很多次江月白的睡颜,但这一次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因为江月白完全是宿醉未醒的模样。 虽然酒味较昨晚已经淡了,但江月白整个人还是浸泡在萎靡的酒气里——耳根与颈侧是微红的,指尖也是微红的。 垂下的长睫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堕落的泥潭。 穆离渊很了解江月白。 他知道江月白从来不会喝醉,或者说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以前江月白与谁喝酒,都是游刃有余公事公办。 但现在江月白喝酒,似乎完全在享受醉酒后放纵沉沦的感觉。 这让穆离渊感到陌生和不安。 他拉起江月白的手,缓缓抚摸着江月白的指尖。 摸着摸着,忍不住拿到唇边...... 低头轻轻碰了下。 冰凉的,但能让他的心瞬间柔软。 甚至眼睛酸酸的想要落泪。 他好想把江月白抱在怀里,这样轻轻地吻遍全身。 但他现在是吻一下手都没资格的人。 穆离渊小心翼翼地把江月白的手放回了原处。 刚准备起身,视线扫过江月白的身体时忽然眉头一紧—— 江月白的衣带挽得很细致牢固。 但这并不是江月白的风格。 穆离渊知道江月白这样天生吸引着无数疯狂的人几千年来总要有许多段爱恨纠葛、波澜壮阔的人生里总会有很多瞬间的风月情浓......但他没有亲眼看见就可以装作不知道没有过。 实在想不开的时候,他就安慰自己,江月白不是个随便的人,能被江月白认可的人一定有可取之处,有他们陪在江月白身边也好,只要江月白过得开心就够了。 可这次近距离接触江月白时,这些用来安慰自己的信念在不断崩塌。 有一瞬间他甚至是愤怒的。 愤怒江月白和从前不同了,竟然会允许这么多肮脏的东西近身。 面对自己这个居心叵测的小跟班,居然完全不避着直接一丝|不挂地沐浴。 喝醉酒居然脱成这个样子,和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待了一整夜! 穆离渊颤抖着去解江月白的衣带。 拉开衣服后看到了江月白身上的血迹。 他脑海中一片嗡鸣声。 几乎站不住了。 痛苦与愤恨像一团火,烧得他胸口要撕裂。 他极力喘息着,还是按捺不住强烈的杀意。 江月白的眼睫忽然轻动了下。 穆离渊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江月白微微睁眼,又闭上了,似乎没睡醒,长睫抬不起来似的。 用手揉了揉眼睛,才又睁开。 穆离渊满腔的怒火又在看着江月白的小动作时变成了软的——那是一种爱意与酸涩混杂起来的痛。 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你怎么在这儿。”江月白侧过头,微垂着眼看向他。 轻哑的嗓音和惺忪的眼神有点温柔的错觉。 穆离渊滚着喉结,说不出话。 “小花呢。”江月白又问。 穆离渊沉默了很久。 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哑地一字一顿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躺在别人面前,很危险。” 他没有喊主人,也没有用平日里谨小慎微的语气。 眼神与口吻都很阴沉。 江月白起身,坐在榻边,低头看向自己散开的衣带。 “这不是你解的么,”江月白的声音很轻很缓,听不出语气,“你在提醒我你很危险么。” 穆离渊很生气。 但不是生江月白的气。 是生那些所有对江月白心怀觊觎的混蛋们的气。 那些人很多,到处都是,无处不在。见过江月白的人爱慕着江月白,没见过江月白的人爱慕着传说中的北辰仙君。 他真想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 穆离渊转过身,吸气平复了下情绪,从水盆里取了帕子,重新走过来,跪在江月白腿边,换回了小心翼翼的语气,小声问: “主人身上沾了很多脏东西,我给主人擦擦,好吗。” 江月白正在系衣带的手微微停顿。 而后松开了。 “好啊。” 江月白向后靠在了床头的围杆上,轻声说,“你来吧。” 这句话太轻了,几乎是气音,落在耳里像一片细微的羽毛。 拨得穆离渊心弦直颤。 他站起身,屈起单膝跪撑在榻边,倾身慢慢拉开了江月白的衣服。 做这个动作深吸了几次气。 才勉强控制住了身体的反应。 淡淡的血痕在江月白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粉。 若有若无的痕迹,但到处皆是。 穆离渊擦的时候心在滴血。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解更靠下的衣衫了。 他抬起眼。 发觉江月白一直在看着他。 目光是淡漠的。 但含着微不可察的,极浅的笑意——像是长辈在欣赏某个举止奇怪的小孩子。 “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江月白说。 穆离渊撑在江月白身侧的手不停地在颤,连带着整张床榻都在微颤。 “主人明知道他想对你做些什么,还要醉酒睡在他面前......”穆离渊勉强维持着话音的平静,“主人难道真的喜欢他吗。” 沉默须臾,江月白说: “那你觉得我喜欢你么。” 穆离渊怔愣。 一时没听懂这句话。 江月白握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移开了。 “这回摸够了。”很轻的一个问句。 穆离渊看着江月白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那是一种冷漠又怜悯的眼神。 ——他们各种自以为是的接近,其实不过是江月白对可怜人无言的施舍。 严酷的责罚后,一点不动声色的怜悯。 无心无意的,却让痴人如癫如狂。 天下世人,在江月白眼里,全都是可怜的小孩子罢了。 穆离渊还在发怔。 江月白已经整好了衣服,起身向着屋外走。 院子里聚集了一群被饭菜香气吸引来的人。 惜容热情地招呼着,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摆上了桌。 见江月白出来,惜容连忙快步上前。 他脸上已经干干净净,半点“妆色”也没有了。 “主人酒醒了?”惜容小心地扶着江月白下了台阶,“来喝点解酒茶吧,我刚煮的。” 穆离渊有些神思飘忽,走到屋外看到旁人献殷勤的模样,才终于被怒气唤回了点神志。 这些人望向江月白的眼神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热切难掩。 根本是在考验他的杀心忍耐力。 “早晨现宰的鸡。”惜容为江月白盛了一碗鸡汤,“抓鸡的时候手都被啄破了。主人快尝尝。” 绿篱笑着说:“原来是你弄的啊,怪不得你身上这么多鸡毛。” 惜容略带歉意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拍了拍袖子上的毛:“光顾着弄饭菜,忘收拾自己了。” 江月白看了一眼惜容渗血的手背,在他拉开的椅子里坐了,道:“辛苦了。” 穆离渊:“......” 他很想大声说:这是我做的!!! 但又觉得这行为太幼稚了。 跟闹脾气一样。 “嗯,确实挺辛苦的,”穆离渊冷冷说,“一根根收集鸡毛费了不少事吧。” “小草兄弟也辛苦了,”惜容面色和善,向江月白解释道,“这桌饭菜是我们一起准备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也别光夸我一个,看,小草兄弟都有意见了。” 穆离渊:“......” 好一张嘴。 这下不仅功劳被理直气壮分走一半,自己还成了小心眼阴阳怪气的恶人。 江月白说:“小草也坐下吃点吧。” 穆离渊深吸口气:“我饱了,不吃了......” 他动作停顿,从桌上拿了一盘,闷闷道,“我去给景驰送饭。” “他最近怎么样了。”江月白问道。 “还行吧,没死。”穆离渊垂着眼,“我一直喂着呢。” 因为狼王的手下们一直抱怨这个院子的屋子太小,江月白给景驰安排了个更宽敞的院子独住。 穆离渊觉得景驰这个人救不回来了,每天送吃送喝送药,伤势却一点不见好转,反而更重了。 每次去看他的时候,穆离渊都怀疑这人马上要死了。 端着饭走近院门的时候,穆离渊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响动。 但推开门,又是一片死寂。 穆离渊打开房门,看到景驰仍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半坐半躺着。 屋子里的血味更浓了。 看到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穆离渊心情愉悦了些,稍稍有了点好脸色,把碗放下:“吃点东西吧。” 吃饱了好上路。 景驰闭着眼不说话,似乎伤得没有力气动作了。 旁边的手下猛地站起来,直接掀了桌上的饭碗,愤怒喊道:“让你的那个主人过来!把毒解了!人都要被折磨死了!还吃什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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