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大概这辈子都没给谁讲过故事,几乎话平铺直叙,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山上这种环境之下,历允捏着烟的手微微用力。 “‘鬼’是一种很难定义的东西,在我所学的体系中,它是一种聚拢的气,在其他一些体系中它是灵,是和人类一样的六界苍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玄学界公认的定义。” “但在部门里,鬼被认为是一种感知。” “举个例子,刚才咱们进山,在雾中绕了一圈以后回到原点。你立刻就明白了,这是鬼打墙。于是,你以后在生活中,再遇到同类的事情,也会往玄学影响上想。” “渐渐的,你会对‘它们’越来越注意,那么也许在未来某一天,你到达了一些特殊的地方,经历了一些特殊的事,你的感知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你开始真正地‘看到’它们。” 顾青微微前倾,盯住历允的眼睛,“而当你能真正注意到它们,你的恐惧、好奇等等情绪,也会相对应地引起它们对你的注意。活人被鬼缠上,哪怕不是恶鬼,也会死得很惨。” 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过程。 历允还算好的,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见过鬼。他对涂山县蒙村有鬼这个说法的信任,仅仅来源于上级领导对他的指示。 但即使这样,这里的事结束以后,顾青也得给他点东西防身。 可有些人大概就不行了。 比如说表姐刘柠,她就得修养一段日子,最好是能找心理医生,让她忘掉这段记忆。 再或者像是被它重点照顾的付家,全家老小都亲眼见到了那个在天花板上印下无数血手印的畸形鬼胎。 到此为止的程度,顾青所在的部门还能干涉一下,尽力保住他们的命。 但如果是宋时清那样的…… 宋时清……不用这些人来救,他撞鬼,有东西会凑上来抢着处理。 更何况,谁知道他碰上的鬼是被他吸引来的,还是被某些坏东西故意放过来的呢。谁敢插手它的算计啊。 某一刻,顾青蹙眉抬了下头看向被浓雾遮挡住的涂山深处。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太清。 历允不明所以,“调整好了?” “没。”顾青收回目光,淡声,“哪有那么快,等着。” “你快点,那两个学生还在里面呢。” 顾青不答话,手下加快了两分。 可就在这时,历允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树枝断裂的声响。 “谁!”他厉声。 肌肉记忆拔枪瞄准一动未动的山林。 顾青后知后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对活人的动静没那么敏锐,也没有察觉到恶鬼的气息。 山林一动不动。 顾青看了眼历允,用眼神问他是不是听错了。 这下换历允不答话了,他一手举枪,一手挡在顾青面前,将他挡到自己身后去。 “我是市公安局的历允,你是谁?” 林子中,那个格外庞大的黑影动了下,似乎是有些迟疑。 “……警官?是你吗?” 顾青和历允同时愣了下。 踩断折枝和树叶的声音由远至近,身量劲瘦高大的青年费力拨开拦在面前的树枝,将背上不省人事的同学朝上垫了一下。 他跟个在火场里遭过一轮的倒霉蛋一样,脸上横七竖八的炭黑印子,衣服也脏的不成样子。 但即使这样,也能看出来年轻帅气的五官线条。 是谢司珩。 在他的肩上,宋时清的脸干干净净,只有额头边缘带了一点点蹭上的煤灰,毫发无伤。 “……艹!”历允立刻收枪,脚下急急上前两步,就要去扶谢司珩。 人都跑出去好几步了,才想起回头,征求般地看行顾青。 活人? 他的表情这样问着。 顾青像是有些走神,完全无法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样。 这位从来都从从容容的玄学界大佬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罗盘,又掐了个不那么完整的诀。好几秒之后,才慢了半拍地点头。 他二十多年的能力告诉他,这是两个活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那东西……它费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将人抓过去再放掉? 顾青的头一阵一阵地痛。 而历允已经子在他点头的下一刻冲了上去,他直接朝宋时清伸出了手,“来,把他给我。你俩是怎么出来的?怎么回事?” 谁知,他的手伸到一半却没有碰到任何人,谢司珩后退了一步。 “抱歉,叔叔,我们遇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好像是撞鬼了,您离我们稍微远点好吧。”谢司珩笑了笑,有些警惕地说道。 历允头疼,“老子是活人,真活人,你摸摸,我是热的。” 可这个叫谢司珩的小孩根本不听他的。 他背着宋时清找方向退了好几步,根本不让历允碰他们,像是一只被吓过头的护卫犬。 历允无法,只能一边打电话让山下的人准备,一边用余光打量两人,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伤。 他知道谢司珩和宋时清经历了什么,所以不奇怪宋时清穿着件还挺漂亮的古代女子的裙子。 但宋时清手腕上的那串珠子,引得他多看了几眼。 无他,老翡翠沁血的绿手串,颗颗珠圆玉润颜色极佳,看着比当初他们追的那起巨额珠宝盗窃案中的赃物还要昂贵,工薪阶级的刑警对这些东西比较敏锐。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谢司珩也朝宋时清手腕上看了一眼。 他目光黑漆漆的,好像没有感情,又好像斟酌了一些东西。 等到下山的时候,历允看见这孩子总算是对他们起了些信任。 他将宋时清放在了一张急救床上,顺手摘下了他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医生扶着他问情况,青年沙哑疲倦的声线慢条斯理,“他可能是受惊过度……是,我们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不是野兽,身上没有伤……这个,我不太好说,行行行,您检查。” 他坐上救护车。 从始至终,一直握着宋时清的手指细细摩挲。 那手上的动作,像是一种习惯一般。 谢司珩:猜猜我现在是什么状态嘿嘿嘿~ 宋时清:(锁门)(找东西抵门)(躲进被子里)
第四十一章 “嗒……嗒……” 宋时清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放学以后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左边的教室和右边的自习室都关了灯,走廊里光线极暗,要不是尽头的窗户还透进来了一方天光,这条走廊就会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他一连走过了好几间教室,脚下缓缓慢了下来,朝旁边看了一眼。 宋时清现在所在的初中要求学生统一穿校服,在男女发型上也有规定,所以每层的走廊中都会放一面落地镜,方便学生来上学的时候整理衣冠。 此时,这面镜子中正映着十四岁的小宋时清。 他穿着带红黑条纹的白色校服,下面是黑色的裤子和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 宋时清歪了下头,镜子里的自己也歪了一下头。 年纪小的缘故,他看起来特别乖,半高的马尾辫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晃了晃,让他有种女孩气的漂亮。 宋时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短发。 “时清?” 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宋时清觅声望去,只见那里,一个同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少年探出半身,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你怎么才到啊。” 宋时清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先他自己一步开了口。 “底下保洁阿姨把几个垃圾桶都拉走了,我沿操场找了一圈,才找到其他的垃圾桶。” 他声音委委屈屈的,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谢司珩立刻就跟电视剧里奉承皇帝的奸臣一样顺着宋时清的话,“她们这样好多次了,几个班都投诉过,怎么到现在还没用。” “就是啊,至少留一个垃圾桶给我啊。”宋时清走到他旁边,两人随即一起往前。 “周一我再去和老师说。”谢司珩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盒200毫升的水牛奶来,极为顺手地递给宋时清。 宋时清脚下默默朝旁边偏移了十度,装若无其事,妄图躲开这无妄之灾。 谢司珩笑开,紧走两步揽上他的肩,强行将牛奶塞给宋时清,“阿姨让我看着你喝的,别想躲。更何况水牛奶腥味已经比牛奶淡很多了,你还能尝出来啊。” 宋时清泄气,咩咩地软声,“你瞒一下妈妈嘛,干嘛这么严格。” “不行。”谢司珩铁面无私。 宋时清无法,只得恹恹地插上了吸管。听话的举动得到了谢司珩同学爱的抱抱,但被他残忍推开。 他俩又就周末的作业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主要是谢司珩在说,宋时清在听。 空旷的转角过道被他俩的声音填的满满当当,跟两只小鸟在叽叽喳喳一样。 两人脚下不停,很快,前方出现了一扇半开的棕色大门,上面的金属门牌有些旧了,但文字还是很清晰。 【文体教室】 宋时清和谢司珩上的初中是公立转私立的学校,有点贵族学校的意思,学生的课余活动非常丰富。 绝大多数由老师家长主导,像是国内国外的旅游研学活动,请一些农业、畜牧业方面的老师开展实地教学活动。都很有意思。 除此之外也有小部分,由学生自己安排的独立活动。 比如说现在,初二六班正在准备的“校园小电影”活动。 文体教室里挤了二十来号人,整个六班的都到齐了。众人听见动静,纷纷朝最后来的宋时清和谢司珩投来目光,各个脸上都是搞事成功的笑容。 “你俩总算来了。” “道具已经送过来了,你们快过来看。” 这个活动宋时清没有参加,他对表演没有什么天赋,比较喜欢坐在台下鼓掌。但谢司珩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年年活动,年年有他。 谢司珩拉着宋时清朝前走,“这么快就到了。” 众人朝两边让开,只见被围在中间的是好几个半人多高的被打开的纸箱。 宋时清顺着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全都是黑黑白白的布料,一时有点好奇。 “你们演什么?” 毕竟还是初中生,各班准备的一般都是外国童话和中国传统神话故事,像是去年,初一十个班,就演了十个班的王子救公主。 当时后台乌泱泱的全是缎面公主裙,从上面看,彷如云南的毒蘑菇丛。 好几个同学笑了起来。 “贞子。” “……啊?”宋时清呆呆的。 “我们演贞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小同的主意。到时候,我们先在台上演,等到鬼出场的剧情时,让后台突然开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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