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冷静下来,肯定会回去找谢司珩和他一起想办法面对的。 为什么一定要骗他呢? 眼前模糊又清晰,宋时清看着手心里的水滴,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眼皮,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 惊慌和苦涩交织,记忆里的谢司珩逐渐被另一种东西取代,变得面目全非,宋时清甚至生出了一股怨怼来。 他到底哪里招惹了谢司珩,他要这么对自己。 那些摘人而噬的恶鬼不过就是要命,谢司珩算什么,把他养在身边,用谎言制造出平静安宁的表象,看着他心甘情愿送上门,很满足是吗? 喉咙闷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 是谢司珩发来的消息。 【我给你点了冰淇淋蛋糕,记得开门拿】 文字后面跟了个小狗在吹空调的表情包。 宋时清垂眼盯着这行字,像是要从其中窥见谢司珩打下它们时的样子。 他到底…… 宋时清闭上眼睛,强行截断了自己的想法。 不想了。谢司珩哪用得着他来担心,他还是想担心担心自己吧。 腹部在他手下依旧是一片平坦,只是隐隐有些不真实的下坠感。宋时清不敢深想,祈祷不适感是自己太紧张出现的幻觉。 车窗外的梧桐树一棵一棵朝后倒去,司机大概是看出了他不想说话,再也没有开过口。 宋时清兀自盯着窗外发呆,十几分钟后,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梧桐树依旧郁郁葱葱,遮下大片阴影,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但路左侧,那个有着灰黄色屋顶的房子,宋时清已经见过两次了。 现在,它又出现在了前方。 宋时清一下子绷紧了。 司机像是也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开了这么久还没有开到大路上,他频繁地看导航,打方向灯,转向。 然后第四次地,驶入了同一条路…… 鬼打墙。 宋时清的脑子里浮现出了这几个字。 他缓缓地,缓缓地看向了前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副驾驶上多了一个人。 他伸手,调整后视镜,于是,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瞳便出现在了那面窄窄的镜子中。 他看着宋时清,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停车吧。”谢司珩说道。 自知自己带客人绕了不少路的司机有点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看向他,“前面就是机场。” 谢司珩凉凉回望,司机坚持了两秒,在他的眼神中退缩了下去。 他嘟囔着“运气不好”“导航坏了”之类的话,拿现金给谢司珩退钱。 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载谢司珩这个人。 这一趟单的客人,明明就只有后面的宋时清一个。 宋时清全身僵硬,他看着谢司珩接过钱拉开车门下车,从后方绕到了他的外面。 隔着车窗,谢司珩微微垂眼。 他现在没有再笑了,骨子里居高临下的冰冷感一下子就显了出来。阳光之下,他脚下的阴影边缘微微扭曲,像是其中横亘着无数想要爬上来的恶鬼。 他在生气。 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宋时清麻木地想道。 狼逮兔子的时候都知道对方会跑,恶鬼欺人,凭什么不允许人逃呢? 谢司珩牵着他走到一边的人行道上,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宋时清。片刻后,他抓起了宋时清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了宋时清的手指,拿出了那团潮洇洇的符纸。 “难怪……”谢司珩喃喃。 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盯着符纸眼神很凉,凉到宋时清甚至从其中发觉了一丝厌烦。 这才是真实的谢司珩,他不是即将高中毕业的青年人,他这张人皮下的灵魂早就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个春秋冬夏,对活人冷漠得可怕,又偏执得与疯子无异。 眼前亮了一下,那张符纸在谢司珩的指尖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为飞灰。 宋时清依旧没有反应,像是已经对外界的一切刺激失去了感知一样。 谢司珩抬眼看他,动作似乎是顿了下。 “……哭什么?”谢司珩淡声,屈指在宋时清脸上蹭了蹭,蹭掉了冰凉的眼泪。 改了两版,我决定不让时清回国了,就让他俩在大漂亮缠绵悱恻!(* ̄︶ ̄)
第九十二章 符纸被烧尽的那一瞬间,远在国内的顾青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手中刻刀就这样横划过左手指腹,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雕螭案上升起,如同有生命一般裹住了顾青的手指。 顾青蹙眉,抬手挣开那些东西,自己抽了张纸按住伤口。那些东西蜷曲了一下,转而去舔舐顾青滴在案桌上的血。 过了一会,身后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本命符箓被烧了?” 顾青嗤笑了一声,“怎么,特意赶来看我笑话了?” 来人在对面坐下,顿了会突然问道,“我是好奇,你怎么就那么看不上谢司珩。恶鬼命成神也是神,说不定以后还是同事。” 尚能显露法相的神佛,大多缺人性,像是谢司珩这种,如果能争取到,官方肯定是希望缔结友好关系的。 倒不是指望他能帮忙,只是像这类危险物种,杀又杀不掉的,放在眼皮子底下肯定更让人安心一点。 顾青淡淡,“我看不上所有死乞白赖扒着活人的老东西。” 被指桑骂槐的人只是垂眼笑了下,递了本旧书过来。 “原涂山县地志,看看。” 百年的兵荒马乱让民间记录十不存一,顾青他们之前翻找的那本地志,是建国后地方政府找老人做的回忆版。 顾青对面的人将地志翻开到某一页,点了点上面的一列,示意他从这里开始看。 宋时清跌跌撞撞地跟在谢司珩身后,直到进门时,宋时清抿唇停住了脚步。 感受到身后的人停了下来,谢司珩回头。 “……你想干什么?” 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宋时清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和谢司珩之间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不过是这只恶鬼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而已。 谢司珩叹了口气,“你现在不能长时间晒太阳,伤元气。我想先带你回家。” 宋时清一瞬茫然。 他是觉得心脏很不舒服,身上也没有力气。但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些症状都是过度受惊引起的。 他盯着谢司珩,好一会以后艰涩地问道,“因为你在我的肚子里放了一个鬼胎?” 谢司珩笑了下,耐心地更正,“那是我们的女儿。被娘亲叫鬼胎,小姑娘会伤心的。” 发麻的脊椎再次感到一股寒意,宋时清喉头发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谁和谁的女儿?这样怪异恐怖的话从谢司珩的嘴里说出来,更让人觉得不真实。明明当初撞鬼时,在他最无助最难堪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就是这个人。 宋时清自己没察觉,但他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逐渐泛起了一种病态的潮红,这是被灼伤的前兆。 谢司珩索性走下两级台阶打横抱起他,走进了屋子。 谢司珩本身就很粘人,在确定了关系以后,更是跟个大型犬科一样,时不时就凑上来贴贴抱抱,仿佛要将宋时清全身都沾上他的气味才罢休一样。 宋时清从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的适应甚至还有些喜欢,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恐惧谢司珩的亲密接触。 房门被关上,谢司珩把宋时清放在门口的换鞋凳上,低下头,像是想安抚地亲吻他的眼睫。 宋时清一下别开脸。 他哭了太久,一双眼睛包括眼窝周围的皮肤都染上一层绯红,眼底满是破碎的信任。 但真的很漂亮。 ……看着就让人想硬。 反正都是恶鬼了,有点畜生的天性,多正常。 谢司珩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宋时清,双手松散地撑在他身侧,侧过头又去碰宋时清的嘴唇。 宋时清躲了几次,那冰冷的唇就轻轻落在他的脸上,鼻梁上。 都是一触即分,缱绻又克制的模样,仿佛还给他留了一线出逃的可能,但事实上早已将每条生路都严防死守地堵死了。 终于,在下一次谢司珩再次碰到他的时候,宋时清忍无可忍地挥手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面前的谢司珩微微偏着头,宋时清没收力,所以他侧脸的那片迅速红了起来。 恶鬼的人皮也会受伤啊,他还以为这种东西刀枪不入呢。 宋时清紧咬牙关,脑中一片空白。电视电影里的那些恶鬼,动辄断人手脚生啖血肉,他也不知道谢司珩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生什么气啊。”谢司珩淡淡抱怨了一句。 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的宋时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醒来以后将噩梦中发生的事情按在了谢司珩头上,所以这人在挨打以后才会莫名其妙的抱怨。 “你骗我。”宋时清忍下哭腔。 他盯着谢司珩,一字一顿,“涂山那次就是你。” “不算,那个时候我也还没拿回记忆,只是留下的‘念’凭本能做事而已。”谢司珩蹲下来,仰头看着宋时清。 他不伪装以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人都带着居高临下的轻易感,仰视也一样。 他终究是神明。 “你不该在十八岁的时候回去的,”谢司珩捏着他的手指轻声说道,“生魂香得我在宅子里都闻到了,哪还能忍得住。” 宋时清闭了闭眼睛,“所以葬礼结束以后,我遇到的所有鬼,都是你做的。” 这次,谢司珩没反驳。 医院里怪异的注视,宾馆房间镜子里扭曲的尸体,科伦坡的种种……还有那些被掩盖过去的记忆…… 宋时清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战栗,“谢司珩,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恨我吗?” 谢司珩笑了。 “我爱你。” ……这也配叫爱吗? “其实一切本来应该很简单的,我会慢慢苏醒,然后聚拢神志,再慢慢养着你,直到你也能行走于世间。我没想到有人会把你偷走,更没想到那些人打着的主意是让你进轮回。” 没有宋时清在身边,谢司珩会慢慢失去人性,直至成为与诸天神佛无二的存在。而宋时清会像常人一样经历完此生,没入轮回之中。 他可能历经几世还与此时无二,也可能逐渐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但无论有多像,一次轮回就是一次洗涤,天道之下,从不会有和前世无二的灵魂。 谢司珩光是想到这可能发生的结果,就想活剥了某些人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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