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就地翻滚,从监控室被炸的破烂的后门翻了出去。 傅闻安站起来,甩了甩满是血珠的军刺,未凝结的血顺着精钢表面滑下,如露水擦过荷叶,亮出银白剔透的军刺。 他来不及去追斥候了,收了军刺,捡起手枪,向关押黑枭的地方移动。同时打开通讯器,挂上耳麦,拨通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半晌,差点就要把傅闻安急死了,那人终于接了。 特工懒洋洋的话语摩挲耳畔。 “亲爱的……执政官,你在下面闹出的动静我在上面都略知一二,真不愧是你。” 那人调侃道。 傅闻安蹙眉,仔细聆听,对方那面安静的很,暂时没有打斗的迹象。 可能谢敏没碰上银吧。 “黑枭呢?”傅闻安冷声道。 “睡得可香了。”谢敏轻声调侃。 “谢敏,我命令你立刻避战,带黑枭远离大厦,不要靠近这里一步。”傅闻安的嗓音里难得有几分紧张感。 “可是……我已经接敌了。”对方的声音显然有些苦恼。 节能灯铺满宽阔的会议室,偌大房间内只有一把椅子,被五花大绑的黑枭垂着头,一只细长的手在他侧脸上摩挲,一下一下,逗弄般捏一捏,而后停在他的咽喉处。 谢敏一手捏着通讯器,逆光使他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垂落的眸微微眯起,侧面打来的光令他高耸的鼻梁上有一道隐约白线。 视线随手指的勾勒而移动,慢慢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缩到了黑枭的脖子上。 副官擅长文职,很少经历生死一线的战局,他就像一朵开在花房里的莬丝花,苍白,脆弱。 在特工身后,蜿蜒血线如平原弯曲的河流,顺着倒躺在地的某人遍体鳞伤的苍白手腕涌出。 尸体横陈,血意凝重,枪械分离,静如深渊。 “放心,都只是杂鱼,没什么难缠的。”谢敏的睫毛如鸦羽般轻轻一震,他凸起的骨节摸到黑枭的咽喉,他的瞳眸似乎在放空,回忆着此前外面佣兵在遭到“银”背刺时的惶惶、震惊与灭顶绝望。 “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过我呢,执政官。” 谢敏呢喃着,手指不经意收紧,暴起的筋脉显露着苍白躯体下蕴含的恐怖到极致的爆发力,很快,黑枭便在昏迷中因窒息而面部变色。 他发出“嗬嗬”的声音,绑缚在一起的躯体开始挣扎着。 谢敏垂眸,眸里一片冰冷,他动了动手指,像是在人类最脆弱的颈项上弹钢琴。 他还没这样摸过傅闻安的脖颈,那样挺拔、冷酷、眼高于顶又自持严肃的人,会是绝无仅有的漂亮吧? 谢敏下意识想着。 这么漂亮的人,只有我能配得上他。 你?就凭你? 也想做他的副官? 谢敏的目光重新凝在黑枭逐渐泛起猪肝色的脸上,昏厥中的人发出将死的喘息和挣扎,却如蚂蚁的反抗般被狠狠捏死在掌心里。 谢敏的唇角慢慢勾起,瞳孔微微放大,像涮了油的琥珀珠,反射着令人胆寒的疯狂意味。 黑枭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可他无法发出声音,就如即将到生命尽头的强弩,浑身上下透着散架的序音。 谢敏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谢敏!” 耳边突如其来的厉喝骤然将谢敏从血腥的自我愉悦中震醒,他猛地甩开手,黑枭从禁锢中脱离,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身体不住抖着,连带着椅子都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是想违抗命令吗,我让你离开,立刻,马上!” 对方似乎怒了,语气很重,但谢敏还沉浸在愉悦中,他幻想着傅闻安的脸,微眯起眼睛,愉悦地舔了舔唇。 “如果我就想违逆你呢?” “……” “我违逆你的事多着呢,可你的反应一次都没能让我满意。”谢敏用手捏了捏黑枭的脸颊,最后觉得力气太大了,又安抚似地揉了下。 “谢敏,你什么意思。”对方似乎压抑着怒气,语调冷的像是在冰水里搅了一圈。 “你怕我死了,对么?你怕我被银杀死,我知道这栋楼里有你忌惮的人,你和他交过手了,因为交过手,才如此焦急地让我离开。” 谢敏喃喃着,像是胡言乱语地叙述。 “你觉得我赢不了他,你觉得我会带着你的副官一起去死。但其实你应该开心才是,黑枭作为副官的能力并不算无可替代,而我死了,你的心腹大患就解决了。” “你不再需要分心提防我,也不必为我掣肘,你可以尽情谋划你的野心,再不会有人对你说一个不字。” “傅闻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谢敏垂着眼,手指曲起,缓慢地揉着自己的耳根,视线却有些飘忽不定。 他又想到傅闻安亲吻他时,那种染着晦暗欲.色的眸子,强势渗入他腺体的硝烟信息素,包围而来的占有欲和爱意,似真又似假。 对方静默了一瞬,古怪的阒然在唇齿呼吸间酝酿,谢敏仰起头,盯着上方白色灯光,不久感到眼酸,眯了一下。 他想,只要傅闻安说一个“是”,他就会立刻拔出匕首,先杀了黑枭,再杀了那个曾标记过他的男人。 但很快,通讯器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 “谢敏,我想要谁,你不清楚吗?” “……”谢敏的呼吸顿了一下。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标记你?” 谢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 还有两更
第36章 “我的回答你满意吗?”见谢敏沉默不语,对方略扬了下调子,尾音延出去,颇有几分暧昧意味。 谢敏垂头,视线在黑枭脖颈上扒着的指痕扫了一下,而后飘忽到别处。 “你可真有闲心在战场上调情。” “调,情?你对我们关系的理解,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近一步。” “你想多了。” “你刚才的语气可不是这么表达的。” “你还让不让我走了?”谢敏咋舌。 “当然,保护好黑枭。” “你心疼他?” “……我心疼在他死后要赔付的巨额工伤险。” “我怎么会给你这样的人打工。” 谢敏叹了一声,一手拎着黑枭,他这么瘦削的人,看起来风一吹就倒,实际一个抛起,直接把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夹在腋下。 对黑枭来说,这绝对不是个行动的好姿势,脑袋有些充血,令他因不适而皱起眉。 但谢敏动作快,他像跳小步舞曲一样穿过满地尸体和血泊,片叶不沾身,轻盈若无物,大摇大摆地出去,顺带踹上了门。 眼前一片漆黑,倒扣的充血眩晕感令思维乱成一团,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狠勒过,受压迫的喉管在下意识吞咽中传来撕裂般的痛,连呼吸都灼热起来。 他似乎在被什么人扛着,绞痛的胃部被一只手按着,随走路时的起伏一下一下地戳,戳进肉里,不大舒服。 很快,那人进入了一个嗡嗡运转着的箱子,有些光亮从一侧照来,笼在他半边脸上,映着薄薄眼皮上青色的血管。 过了一会,一扇门打开,随着常见的叮——!的一声,那人跨出门,右转,继续向外走。而他在朦胧中意识到,刚才的箱子是电梯。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能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挣脱开来,明明意识已经清醒大半,却还是无法睁开眼睛。 那人停了下来,推开了一扇门。 然后,他被放在了一个箱子上。 脚步声消失了,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线拉长成虚影,打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皮上。 待缠绕在身上的莫名酥麻劲过后,他用力曲了曲手指,却只做出一个轻微勾动的动作。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无法反抗的梦,梦里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看着一个人杀过重重人潮,走到他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还记得那人接了个通讯,通讯里传来一个和他的长官非常像的声音,对方说…… “谢敏,我想要谁,你不清楚吗?”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标记你?”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为什么梦里都能听到领导的发言和瘟神的名字?标记是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标记吗? 他难道不是在休假吗?为什么会听到两个杀胚在少儿不宜内容? 谢敏垂头抱臂,凝视着坐在一箱子C4上昏昏欲睡不肯醒来的副官。他的脾气已经到极限了,所以在零点零一秒后,他抬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不要浪费特工的时间,那样只会降低特工的办事效率。 谢敏知道那针剂的药力如此,在谢敏带黑枭出门时,对方就有转醒的征兆,但眼下迟迟不醒,谢敏不好把黑枭一个人留在这里。 黑枭要是死了,傅闻安就要赔付巨额保险,“零号”的下午茶资金就会随之减少,他就不能在安斯图尔气象最好的一天,边吃玫瑰点心边在花园里晒太阳了。 啪——! 这一巴掌起效了。 黑枭悠悠转醒,眼皮睁动艰难地反复要直接翻过去,谢敏掐着他的下颌,抬起,逼他直视自己。副官的眼珠子还有几分不清明,直到彻底看清他,才一个激灵。 “醒了?” 谢敏一哂,倚在黑枭面前的木箱子上,冷脸垂眼盯他。 他面容比例正好,算得上俊朗,但不笑时眼角和嘴角微微下撇,无端生出一股威严和冷酷。尤其他垂眸看人时,眼底的郁色更甚,像淬了冰碴的深渊。 黑枭的瞳孔一缩,重重呼吸两下,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醒的?”谢敏又道。 黑枭僵了一下,那段自家长官的对话又冲入脑海,瞬间荡平了所有疑惑和茫然。 聪明如他,一下就理顺了前因后果,同时,他喉结艰涩地滚了一下,不太顺滑,仿佛卡住了。 怪不得他在接傅闻安时,谢敏也在家里。怪不得在车上,他似乎总闻到若有若无的银桂信息素。 所以…… 黑枭联想到“标记”两个字,一种比洪水冲垮诺亚方舟顺便把人类火种都冲到外太空更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好在,顶级参谋的脑子是不会被区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八卦冲垮,他对谢敏张了张嘴。 “好像是从标……” 黑枭的舌头打卷了,拒绝说出后半个字。 好吧,他还是有点头晕目眩。黑枭悲愤地想。 谢敏沉默了,他重重倚回箱子上,阴晴不定地瞧着黑枭的脸。良久,他从腰间摸出刚刚被擦拭干净的匕首。 血色刀锋沉静而锐利,如蛰伏在掌心中的凶兽,一下一下,拍击着手掌,掠过一条长长的银线,最后将杀意尽数汇入谢敏的眸子。 不知怎的,黑枭的脖子隐隐作痛起来,他努力挺直脊背,看向谢敏的目光里却是满满的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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