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比谢敏想象中快。 他将狙击枪踹进墙体缝隙,矫健地就地一滚,几秒钟时间已将手枪上膛握在掌心,他背靠门边踩着桌子,只听砰一声响,有人踹门进来,端起的自动步枪火舌喷吐,眨眼将空荡荡的房间扫了半圈。 砰! 谢敏眼也不眨地开枪,无视对方在他眼前爆开的眼珠和躯壳,他拽起被轰烂的门板抵在身前,猛然冲出,枪管瞬间堵进第二个人的嘴里,两色的粘稠液体泼洒在墙面上。 他踹倒尸体,反手将门板抡起来再次压倒一个人,他如野兽般睁着无情又残忍的眼睛,目送着对方的颈骨在他枪下一分为二。 率先突进来的三个入侵者在瞬间被谢敏绞杀,他面色如常地站起来,捡起自动步枪,向着通往天台的爬梯走去。 无需刻意掩饰脚步声,如今的谢敏仿若自由出入的幽灵,除了令人胆寒的血腥味外没有任何足以被发觉的地方。他的身影融在黑暗里,直到听见逼近的脚步声后才闪身进入一个狭窄的缝隙。 楼外爆破与交火发出的巨大声响震得楼房微微晃动,谢敏心中没由来涌上一抹不安,他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伺机而动的野兽,收缩成一点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眨着。 有人的鞋尖踏出。 谢敏率先开枪。 一人应声倒下,谢敏借着墙体间横竖交错的栏杆瞬间翻上棚顶,他又一枪干掉拐角紧随其后的敌人,又瞧见一抹衣角在仓皇中回到了他们先前经过的房间。 谢敏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枚手榴弹,拉开保险栓后扔去,爆炸过后里面没了动静,谢敏翻身下去,心里却未轻易放松警惕。 嘎吱——。 一声黑暗中的轻响令谢敏瞬间绷紧了弦,那声音极其模糊,潜藏在窗外噪音里,就像被平静海面严密遮盖,没有任何回声。 谢敏拎着旁边的尸体向前走,在即将接近门口时快步冲去,整个人凭借尸体的掩护冲入内部,只听噗噗两枪没入,开枪人发现谢敏用他死去的战友做挡箭牌,一时怒了。 窗外的火光从半边被炸开倾塌的墙体闪过,谢敏看清了那人的身形,他从千疮百孔的尸体下闪身而出,黑黢黢的枪口宛如黑洞,吸走了整间房屋的光。 “银。” 对方含混不清的嗓子挤出相当短促的一个单音,外头的光亮更加炽烈,一闪而过地扫向男人如疯狗般凸起眼球的狂热脸庞,也照亮了墙角另外一个黑影。 谢敏感到一阵死亡逼近的过电感迅速从头皮激起,他微微睁大眼睛,对上一柄急速挥来的刀。 窗外传来急促的警报声,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掀开了盖子。 海啸般的爆炸顷刻吹飞了这幢岌岌可危的房屋,巨大的蘑菇云在黑夜中升起,谢敏被从背后袭来的冲击波震得脑袋震痛,一口血闷至喉咙,又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右手小臂传来剧痛,对方的匕首不当不正地深深没入,谢敏痛得头皮都快被揪起来,他死死咬紧牙关,在爆炸的气浪中单手抓住窗外扭曲的管道,右手握住手枪,尽管肌肉因失血而痉挛,准头却已然足。 谢敏将对方击中,看着向外飙血的尸体落到废墟中,他看向加油站,只见先前矩状排布的加油区已经被夷为平地,所见之处烈焰熊熊,像是要焚尽此处全部污垢。 楼房被炸塌了大半结构,只剩铁皮般脆弱的墙体立在空中,掌下被谢敏抓住的那条钢管弯折到一个再也不堪承受的极致弧度,谢敏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只听啪一声,钢管断裂。 谢敏双眼猛地睁大,他指尖捉到带着飞灰的空气,强大的地心引力将他向下拽去,仿佛要把他拍入地底。 突然,一只手从窗台边伸了出来,他抓住谢敏劲瘦的手腕,紧接着向上一提,不可撼动的力量感传来,谢敏的心顿时落回肚子里。 傅闻安死死扣住窗框,粉末状的墙灰在过于紧箍的动作中向下崩落,洒在谢敏沾满血的脸上,他手臂与颈间暴起青筋,慢慢把人往上带。 谢敏抓住他的胳膊,爬回斑驳垮塌的墙边,他只匆匆扫了眼门边躺在血泊里的人,就被傅闻安强硬的动作移转了视线。 “唔!” 死里逃生的谢敏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空气,傅闻安便掐着他下巴往前拖,两人的唇齿磕在一起,不像是接吻,反倒跟打架一样暴力又互不相让。 谢敏懵了一瞬,不知是先前生死一线的绝处逢生令他心跳鼓噪不休,还是突如其来的强硬的触碰令他心动,仍残留噪音的鼓膜一开始只能听到胸膛里传来的咚咚声。 牙关被撬开,对方挺立的鼻梁擦过他脸颊细小的伤痕,这个吻并不温情,宣泄着暴力与冲击性,震得谢敏脊背发麻,浑身血液仿佛倒流了,一股劲儿冲上天灵盖,四肢末端抖的不得了。 舌尖被勾住吮吸,吞咽般搅弄的力道是谢敏并不陌生的,但他怔怔地呆了几秒,才猛然意识到眼下处境。 他浑身一激灵,右手被刺了一刀抬不起来,便用左手拢住对方的耳后,整个人攀上去回吻。 “怎么还咬人呢?” 不多时,傅闻安低哑的嗓音摩挲在谢敏耳边,他松开下意识合拢的牙齿,想说些反驳的话,又被对方钻了空子,探进来占据吮吸。 “我救你你还咬我,不开心?还是怕还不上我人情?”傅闻安单手把他支起来,瞟了眼谢敏的手伤,血流了很多,他面色不好,看人会让对方有压力,但这个对方是谢敏,谢敏并不怕他。 “我有什么人情可还你,该还的我都还了。”谢敏嘟哝着,他靠在傅闻安身上,理所当然地让对方撑着他。他在心里回味刚才的吻,下意识吞咽,没看到傅闻安看他的眼神变得怪异难辨。 那是一个现在的谢敏绝不愿意看到的眼神。 “还差一个你没还。”傅闻安道。 “什么?”谢敏没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什么债。 “自己想,今晚告诉我。”傅闻安无视一地尸体,两个人并排向外走,姿势亲密,回头说话时鼻尖挨得近,是个轻轻踮脚就能亲上的距离。 提到晚上,谢敏脑子里立刻跳出些混乱不堪的画面,周围炸起一圈无形的毛,像猫应激时候的状态。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住,视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瞟,似是在寻找可供逃生的路。 傅闻安睨着他,把谢敏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冷笑,面上倒是不显,只是把人攥得更紧,摆出一副任你折腾反正我不会令你如愿的态度。 楼外的战火已然平息,废墟连成一片,无穷无尽的火焰正在被扑灭,空气中飘散着极其刺鼻的、专属于战场的味道,混杂着新鲜血腥的气息,融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忙碌的人群将尸体对方在一处,医疗兵在给伤员包扎,战士们清点人数和枪械数量,就地焚烧敌人一动不动的躯体。 风要吹一天一宿才能抚平这里的痕迹,但地上的疮痍却需要五年十年。 谢敏被傅闻安带到一辆车上,有了先前的教训,对方一刻也不肯令谢敏逃出自己的视线。他转头看向窗外,溪崖正坐在角落里听黑枭说着什么,谢敏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对方做了什么选择。 谢敏心里觉得那不算明智,但他仰头看傅闻安冷酷的脸,又觉得不赖。 “你怎么知道子爵会派人来这里?”谢敏问道。 傅闻安打开医药箱,娴熟地撸起谢敏的袖子帮他包扎,索性扎得不深,但痊愈前会阻碍发力。他一边上药一边道:“我让徐里检查了堡垒基地的备用车辆,发现每辆车的油箱外侧都有信号发射器,我猜测是子爵疑心你的身份和立场而故意放上去的。他猜到一号基地会被袭击,但他不确定开车出来的是死里逃生的溪崖本人还是伪装成溪崖的你。” “然后?”谢敏盯着手臂上徐徐涂开的消炎液,挑眉继续问。 “他了解你,知道你在猜测实情后会报复溪崖,且你获得溪崖位置信息的方式过于轻易,不难想这其中是否有子爵推波助澜。我记得你有个同事对黑市情报十分精通,叫什么来着?”傅闻安随口问。 “邮差。”谢敏回道。 “是啊,邮差,你还和他单独出去喝过酒。”傅闻安拿起纱布把谢敏手臂上的伤口包好,说这话时语气怪怪的,酸味不明显,又带着唬人的冷意。 “……”谢敏噎了一下,心里暗骂溪崖是个漏勺,心下又好笑起来,觉得傅闻安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平时一副高高在上手拿把掐的样子,从未表现出这样‘不成熟’的情绪。 可能跟对方没被压彻底的易感期有关。 “总之子爵意识到你有很高的叛变几率,你的反追踪意识强,有极大概率为了逃避监管炸掉追踪器,油箱渗漏后需要补油,所以他命人提前在这里等你。”傅闻安继续道。 “如果我选择不炸掉追踪器,在无补给的情况下就会面临第一道关口全副武装的排查,他照样会检查出我是否与你有过交易。”谢敏闭上眼,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听见对方从箱子里又翻着什么,发出哗啦的声音。 “可你不该在加油站附近开火,你把加油站炸了,我……”谢敏发了句牢骚,说到最后咬着牙没说下去,他知道傅闻安是故意让他没法开车也走不了,但心里还是不甘心,非要戳对方几句才好。 傅闻安没接话,车内一时间静了下来,谢敏睁开一只眼看去,发现对方指尖绕着尼龙红绳,眸子里神采晦暗不明,正在幽幽地盯着他。 一种被饿急的头狼盯上的错觉令谢敏脊背发麻,他挺直脊背,手摸向后排座的把手。 两人僵持着,均不吝以最严肃的警惕与防备盯着对方,谢敏猛地一弹,他向门扑去,手拉起把手,却发现车门锁了。 还没等他第二次尝试,脚踝便被人掐住,五根手指紧紧烙在凸起的皮肉上,谢敏被扔在后座,还没等挣扎,傅闻安便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捆的时候避开了他受伤的右手。 “你给我松开,你要绑架是吗?你打不过我就玩阴的,你他妈要不要脸!”谢敏破口大骂,骂得再大声也掩盖不了他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两人在车里闹了一阵,谢敏试图反抗过,但他缺了一条能用的胳膊,战斗力大幅下降,比不过老成熟练的傅闻安。 傅闻安绑人技术娴熟,把谢敏绑了还不算完,脸朝下压在大腿上,手掌按着对方的肩胛,无情地垂下视线,又揉了揉谢敏毛毛刺刺的后脑勺。 他像对待一条不听话冲主人呲牙咧嘴的狗,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但主要是巴掌响。 谢敏被压的没法呼吸,下意识把脸转向一边,但下巴不小心就磕上了对方的皮带扣,冰冷又梆硬的金属质感抵着他的腮部,他浑身僵硬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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