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杀死沙曼云。 他要杀死沙曼云。 他绝对不会一刀爽快地砍掉对方的头颅。他要和小时候一样,拿着一块白布盖在对方的脸上,可能是被褥,可能是枕头,在重力的作用下,双臂压下,看着上面映照出雌虫的五官,目睹自己被抓挠出血印的手腕,对方疯狂踢踏却无能为力的双足—— 是的。 只有这样。 他要杀死自己的血亲,这就是意义的所在。 “死!”恭俭良的头发向后飞,他高高跃起,起跳的一瞬间,双膝彻底承受不住痛苦,发出彻底的“嘎吱”声音。而这一切都不被雄虫所看中,他惊愕地低头,与地面记忆里的雌虫对峙。 这是恭俭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雌父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好吵。” 这也是记忆里,雌父为数不多被他听到的话。 轰——下一秒,像是预演过无数次,雌虫双膝微屈,腰肢拧出一个有违常理的柔韧度。在滞空状态上的恭俭良眼中,这就是随风而动,迎面至上的纱布!细腻的质感捶打到脸上,在丝滑脱落的瞬间,危机乍现。 沙曼云的刀刺入恭俭良的刀。 两者在半空中短促地交接,惯性拉扯两人撞在一起,刀刃由此逼迫入彼此的肉中。 恭俭良的刀砍向沙曼云的胸口。 沙曼云的刀压进恭俭良的肩膀。 双方谁都没有放弃,谁都没有再说话,父子之间死寂到呼吸断裂,直至恭俭良吐出一口血雾,摔倒在地上。 他伤得太重了。 先前为了逃离寄生体的吞噬,活生生切除掉自己的双翅;后来脑壳又受了一记重伤,声音和平衡性均受到了破坏;如今沙曼云出现,像是要给他心灵和身体上的最后一击。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恭俭良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的雌父沙曼云据传是体质方向超强的基因变异者,这一特征被证实遗传给了自己。基因库的人因此对他垂涎已久,数次想要把年幼的他带走,研究变异基因和精神状态。 雄父不肯。 “雄父。”恭俭良握住刀柄,他照常一挥,眼前闪过急促的白光。刹那,他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只剩下风声。是背部严重的钝感,和摔在地上后久久未曾散开的失重感,重新换来清晰的意识。 雄父当年,见到了什么? 雄父是不是猜到了这一幕,所以才一直让自己不要释放精神力? 恭俭良抬起手。在最危急的时刻,他相信自己的刀。他相信自己可以杀死沙曼云。他已经承认自己和沙曼云是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凶悍、一样的可以对雌君和孩子下手。 他理应和沙曼云一样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恭俭良抓住了。他抓住刀,颤颤巍巍将刀身插在地上,扶持着起来。 刷。 浑然一空。刀身尽数破裂。恭俭良猝不及防,第二次摔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刀身碎片,宛若珠帘上断裂的串珠,蹦跳着打在恭俭良的身上。 一只脚,踩在恭俭良的侧脸上,缓慢地避开血污,将他翻了个面。 沙曼云干干净净地看着,他的双刀没有收起,用刀尖微弱得拍打恭俭良的脸,问道:“温呢?” 恭俭良咬住下唇,他闭上眼睛。 他不想去想为什么,身上流淌的血,扎进的刀片,断裂的骨头,让他清楚战胜沙曼云最少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不是放弃,而是想着寻找最佳的机会和眼前这个雌虫同归于尽。 恭俭良蠕动下嘴唇。 沙曼云道:“你骂我。” 恭俭良闭上嘴,不说话。 沙曼云道:“我会一点简单的唇语。” 恭俭良真不觉得眼前人是幻象了。他觉得幻象中的沙曼云智商比自己还高,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他平复下心情,用手胡乱拨开额头上的碎发,“我是你的孩子。” “哦。” 沙曼云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继续问,“温呢?” 似乎害怕面前这个傻子听不懂,沙曼云强调道:“你雄父呢?” “他死了。” “他死了?”沙曼云反问道:“谁杀了他?” “不知道。”恭俭良确实不知道。他诚实的回答,恶劣地笑起来,“是不是很失望。你没有杀死他,你根本没有杀死雄父——你想要杀死雄父的欲望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你现在也就是我脑子里投影出来的幻影。你早就……” 沙曼云拔刀,斩。 他难得聒噪一回的雄子腹部破开一个口子。 “哦。”沙曼云道:“吵死了。” 他用刀钉住恭俭良的大腿,神奇地没有继续下手,反而按住亲子的脉搏,默念计数。 “你在干嘛。不准碰我,不准碰我……雄父雄父啊啊啊雄父雄父。” “实验。”沙曼云理顺逻辑,眼睛直视前方,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你说,我是你的幻象。接下来就有三种可能。” 一、他的雄子死了,他还活着。他得到了新生,幻象说虚假。 二、他的雄子死了,他也死了。幻象说真实,需要对他的雄子实施急救。 沙曼云掐着脉搏计数。他的意识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可事实是,他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一切生理上的“活着”。只能依靠眼前雄子的脉搏算数,确保以这种诡异的形式活下来。 可是,活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沙曼云不明白,他也不清楚,直至看见自己身边崩溃的雄子。 他懂了。 温格尔已经死了。没关系,让眼前这个除了性别一无是处的雄子生,继续生,一直生到有个孩子像温格尔为止。 “你结婚了吗?”沙曼云罕见地关心起来这一点。 恭俭良显然不乐意配合这一点,破口大骂,“关你屁事。你就是个幻觉!你早八百年就死了!” 沙曼云一听,就知道他结婚了。 理由很简单,温格尔绝对不会教小孩说这种粗鲁的话。自己的雄子一定是结婚后,被外面的雌虫带坏了。 “生了吗?” 恭俭良闭嘴,怒而不谈。 沙曼云一看,就知道他生了。 理由很简单。这孩子像他,眼睛里就有着强烈的杀人欲望。沙曼云自他出生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和自己相似,未来可能会和自己抢着杀死温格尔的孩子。 如今,闭口不谈。 怕是有了一个在乎的孩子,怕自己杀了对方。 沙曼云问道:“像温吗?” 像,眼前的亲生雄子就没有多少作用,沙曼云只需要确认几个点,包括自己是否处于现实世界,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活跃度,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等诸多原因后,上门把那样子养大到温格尔那般年龄。 杀掉即可。 作者有话说: 沙曼云:孩子不重要,像温的那个最重要。 恭俭良: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7】 冷掉的糖炸丸子并不好吃,禅元秉承着“不浪费”原则,含泪吃光。而他的对面,是正在吃着水果塔的漂亮雄主和漂亮崽。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禅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都有这么好看的雄虫和崽了,吃点剩饭怎么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禅元将自己的心态放平,浑然不知,这幅淡然姿态落在别人眼中,简直是胜利者的叫嚣! “那就是恭俭良的雌君?”警局里的警雌还没有走完,下班的人和上夜班的人换岗,窃窃私语起来,“他就是军部新推出的‘战神’?新一代的军部代言人?” 和警界的“犯罪克星”比起来,军部的“战神”更像是青年一代最强者的名号。在年龄大一点的警雌心中,“战神”的威信度是不如“犯罪克星”的。 虽然,名头听起来很唬人。 “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啊。” “可恭俭良专门给他送丸子吃哎。” “真的假的?这个雌虫……”这话不仅叫警雌们红了眼,还让那群为恭俭良而来的报案人、罚款人探出头,一堆人挤在遮蔽物后面,脸贴着脸挤成一块,“看上去很普通啊。” “打扮也不是很有钱。” “车子也很一般。” “天啊。看那个小的,太可爱了吧。这一定是雄虫崽崽吧。” 众人你推我让,胳膊大腿贴在一起,脸和不知道谁的胸口碰上都不在乎。大家仿若一个坛子里的酸萝卜,同仇敌忾,散发出幽怨的酸气。 “这么普通的雌虫,当年是怎么把恭俭良拐到远征军上的?” “他还有这么可爱的崽崽。” “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啥都有啊。” “他的雄主还不纳雌侍,还自己出来上班赚钱。” 如果禅元是事业有成后,上级分配个漂亮雄主,大家还不会那么酸。关键在于,他们两个结婚时,禅元什么都没有,没本事没样貌没事业,身上几个钢镚儿都没有(这些都被军部拿来为“下一届远征”做宣传)。 而雄虫愣是跟着禅元在远征军上吃苦二十年,给他孵了三个崽不说,还一个雌侍都没有! “雄虫自己都舍不得吃糖炸丸子,专门省出来给雌君吃。” 老警雌幽幽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出。 整个警局顿时哀嚎遍野。 “我听不下去了。” “这种好雄虫为什么轮不到我啊。” “啊啊啊,这家伙到底哪里找到的雄主!” 如果让这群人知道,恭俭良结婚后自带的遗产数目,整个警局都能质壁分离。 “雄主。”禅元艰难地咽下最后一个丸子,停好车,打商量,“给我尝一口,好不好?” 这丸子凉了真难吃。 “哦。”恭俭良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一大块水果,抓住禅元的头发,口舌渡让,甜津津的滋味弥漫在两人舌尖。 “那你尝吧。” ——*——感谢在2023-02-27 00:10:04~2023-02-27 23:2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报表你自己不会做吗 40瓶;晩安 10瓶;食為天 5瓶;夜殇黯银、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恭俭良。” 禅元的声音逐渐弱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细,连切割黑幕都做不到,倒更像是风筝绳, 牵着人走。 前后左右爱在苟延残喘的引擎声彻底停止。禅元完全没有回头的想法, 他把自己所有胆怯的情绪掐死, 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 费鲁利是军雄, 他就算没有办法杀死寄生体,也能够带着伊泊顺利离开;伊泊和自己一样是普通军雌, 但很可惜, 伊泊不具备“不被寄生”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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