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与后边马车撞了。 “你乖乖等着。” 綦妄跟权青实嘱咐一句,下车查看,一下来,他就感觉眼前一亮。 两匹漂亮的白马并排挨着,高头立耳,浑身似雪,皮毛如银灿灿的缎子,在阳光下分外夺目。 偏远之地白马本就少见,后面这架马车竟能凑齐一对,它们鬃毛顺滑,四腿修长,身躯强健,马身披挂也点缀银珠,别具匠心。 不止如此,这马车也很华丽,车厢高制,构造宽敞,毂上雕花,做工精制,就连外面挡风丝罩也是全新的。 綦妄喜欢漂亮华丽之物,这架宝马香车尤其合他心意。 他抬手敲敲车厢:“你这马车我要了,开个价。” 车厢中传出年轻男子的回应:“阁下真是狂孛无礼,马车我们还要用,不可能卖给你。” 綦妄扯住缰绳,摸摸白马脖颈,“不卖给我,这车走不了。” 两匹白马对他俯首帖耳,温驯低头,不敢造次。 两名车夫本来在前面理论,白马车夫听到后边动静,立刻挥着鞭子跑回来,撒泼骂道:“哪里来的疯……疯……” 他看清綦妄面容,慌忙将“狗”字吞了,恭恭敬敬弯腰行礼:“小的见过尊上。” 綦妄淡淡瞥他一眼。 但凡如此称呼,肯定不是凡人。他继续抚摸白马,冷淡问道:“你们是哪家鬼府来的?这车不错,我买了。” 车夫弯腰更深:“尊上,我们是北地阴山赵真人派来的,正是来找您的。” 阴山赵真人就是骨达前几日提到的“狐狸老赵”。 是群狐妖? 綦妄脸色急变,两条浓眉扭出一个嫌弃的角度,抬脚就走,再不提买车的事。 “尊上?尊上?” 白马车夫巴巴儿地追来,“我们是特地来找您的!您去哪儿啊?您等等啊!” “你们去找骨达。” 綦妄扔下一句,匆匆上车,逃命一般催车夫立刻启程。 权青实坐在车里,觉得綦妄有些怪怪的,耳中忽又听见叮叮铛铛的细响。 他侧耳分辨,原来那架白马香车紧紧跟着,马脖子坠着铜铃,一走路就响个不停。 后面是谁? 怎么给大妖怪吓成这样? 权青实忍着好奇没有多嘴打听,两车一前一后出了十五里堡的镇口。 镇口外面是一片宽敞空地,此时却堵满了出镇的马车,因前方下坡路段有一处坑洼,一辆马车不小心滑翻在前,其他商队只得排队等候。 綦妄这架马车不得不停下来,跟别的马车挤在一块儿。 白马车夫趁机追上:“尊上,为命河游船一事,我家主人特地遣人拜会,请大人赏光,下车一见?” 因为赤要狐的丑闻,狐族三十年前失去鬼府,被迫离开怨都,举族迁往阴山。 骨达想借狐妖美人替府上游船,狐狸老赵心中盘算,这是个狐族回到怨都的大好机会,便自作主张派了人来。 他特意挑选族中佼佼,模样颜色俱好的小妖,期待被綦妄看中,却不知道綦妄洁癖,打心底讨厌那股狐狸味道。 綦妄闭门不出,烦躁开口:“你带她去找骨达,别来烦我。” 车夫眼珠一转,“……那也行,但是我们千里迢迢来了,您好歹见上一面,我家公子也不枉此行。” “公子?” 一听是个男的,綦妄更是不肯下车,恨不得把骨达找过来痛揍一顿。 看来赵真人并非不小心拿错画册,而是彻底误会了綦妄的取向。 车夫话音刚落,后面就来了一支商队。 这支队伍规模不小,足足十辆长厢马车,每辆车都装载满满,上面披着防雪防潮的油布,插着蓝色的队旗,十个车夫各个佩刀,十几个护卫骑马伴行。 花去病从车窗探出身来,大声朝这边喊道:“綦兄,权道长!你们出来的可真是早啊!” 比预定之日整整提早了一天。 綦妄心中更添烦闷,脸色也阴沉下去,他不能强行改变小道士的选择,所以提前出发,谁知还是甩不掉这个臭烘烘的瘟神! 花去病心情明媚,下车走来,他今日穿着绛色团花的如意锦,带着貂绒帽子,身后几个护卫抱着毛毯、软垫、糕点盒、铜手炉,全都是给权青实准备的。 他还送来一面队旗交给车夫。 车上旗帜相当于身份说明,花去病这是把他们的车也划作了自家队伍。 “权道长,手炉你抱在怀里,千万别冻着,需要什么都跟我说。” 推开车窗,权青实探出身来:“多谢花郎君费心,路上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麻烦你们。” 花去病还想和他聊上几句,谁知綦妄毫不留情关上车窗,对权青实念道:“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乖乖坐着!” 白马车夫已经看见了权青实,脸色骤然一变,呵!难怪不看自家公子! 原来綦妄身边有了这等美人! 不妙呀!他如临大敌,心中迅速算计起来。 拥堵的路途疏通,商队陆续启程。 行了大半日,白马豪车虽然没有旗帜,还是一直跟在后面,耍赖一样不肯离去,引得花去病商队众人频频回头张望,越发好奇。 等到了第一个落脚点,白马车夫又来请人,这回他换了口风,提议道:“尊上若是不想下车,那就让我家公子上车拜见可好?” 綦妄顾忌周围凡人,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无奈下车。 白马车夫笑容满面,跑回去,双手拉开雕花车门,柔柔熏香立即散在四周,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在众人的注视下,车厢里陆续走出四位年轻郎君,他们头戴幞帽,腰系玉带,都作书生打扮,个个青春俊俏,秀色可餐。 粉青绿黄,四子各穿淡色长衫,清秀俏丽,仿佛在茫茫雪地中生出四枝娇艳的花枝,让路边野林出现一份盈盈春色。 翩翩公子站在面前,十分养眼,谁人不想多看一会儿,唯有綦妄是个例外。 他一袭黑衣,四个郎君每每上前一步,他就必定退后两步,一连几次均是如此,教人看着发笑。 四个郎君只好远远对他行礼,再逐一报上姓名,等他挑选。 商队众人多是跑江湖的老手,多年走商,眼界也宽,见到四个俏丽郎君都带着一股矜持恭顺的情态,便隐约猜到可能是群“小倌”,被主家送来伺候金主。 花去病也出来看戏,他将权青实从车里扶出来,笑着埋怨: “权道长,你怎么不早与我说?綦兄原来还有四位小倌相伴,害我没个准备,让队里的小子们白白看了笑话。” 权青实不解:“小倌?笑话?” 他在车厢中听得不明不白,弄不清来人身份,更不懂花去病的意思。 花去病暗暗使坏,以手掩面,解释一通,故意挑些龌龊细节,这样那样,说得颇为露骨下|流。 权青实听完愣在原地,半天都没说话,脸上神情由震惊变成恼怒。 明知道他不高兴了,花去病仍然用话刺他:“权道长,那四个小倌之中有一个穿淡青长衫的,倒与你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侧脸,足有七八分像,你们两个若是站在一起,肯定比另外三个更像兄弟。” 这会工夫,綦妄与车夫交谈完毕,转身回来,他发现权青实脸色煞白,神情怪异站着不动,就关心道:“你怎么了,怎么傻站着吹风?” 权青实一听见是他,并不答话,立刻返身爬回车里。 綦妄追进去,刚一上车就被一掌拍在胸口。 “你下去。” 权青实纵然功力不深,但这一掌也用尽了浑身力气,将毫无防备的綦妄打了一个晃悠。 綦妄胸口闷闷,不是被打得,而是被那句无头无脑的驱赶惹得。 他不吭声,偏要上车,权青实又是一掌打来。 “你下去!” 綦妄单臂推档,顺手抓住权青实手腕,质问道:“你犯什么病?” 权青实眉心拧结,道道掌风带着锐利灵气直扑綦妄,如劲流拍岸,疾风摧林,招招都要把他赶下车厢。 口中反反复复就是那句:“你快下去!” 小小车厢中顿时法力交织,綦妄见招收招,把攻势尽数化解,顺势抓住他的胳膊,谁知权青实竟然不顾腿伤,使力踢过来! 綦妄使力将他压住,威胁道:“你到底闹什么?再不说,我把你这条腿也掰了!” 权青实气得嘴唇发白,声音颤抖:“你来神女镇到底是为了什么?” 綦妄困惑不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他找寻灵脉修炼,这件事权青实也知道呀。 他手上劲道一松,马上又被踢中肩膀。 “小倌都追上门了你还骗我!”权青实铁了心要将他赶走,不仅连发数招,甚至连红符也唤了出来。 “骗你?” “还不承认!” “你要我承认什么?”綦妄莫名其妙,不敢用力抵挡,生怕伤着权青实。 翻飞不休的红符统统冻结成冰,化为粉末,权青实打不过,气恨恨说:“你这无耻妖魔!若不是心虚,他们来了你躲什么?!你非要与我同榻,抱我摸我,是怀着如此肮脏心思!还谎称收敛灵气!” 綦妄恍然大悟,权青实误会自己去神女镇是找小倌享乐! 他想解释却无从说起,自己也怒气上浮,正想将人拍晕,权青实突然纵身跃起,不顾死活扑上来,势要与他拼命! “我跟你同归于尽!” “轰!”一阵寒气白雾从车厢门窗爆出。 “轰隆隆!!”伴着更剧烈的巨响,车厢架构四分五裂,碎成几断炸开,两匹拉车的马儿受了惊,脱缰发狂逃跑。 商队众人都被这场面惊得瞠目结舌。 马车破烂的只剩一个车底,綦妄把权青实胳膊扭住,按在下面。二人身上也不知哪里来的白霜,寒气森森。 白马车夫正安排四个郎君上车,见此场景,以为是美人吃醋,闹起来了。 他赶紧回来道歉:“哎呦大人,今日实在是得罪了!我们真是无心的,小的代赵真人给您认错!下次……” 綦妄怒目相对,眼光如刀。 车夫慌得连忙改口:“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权青实发狠挣出胳膊,摸着车厢撑着下来,因为运功太急,他已受了内伤,拖着僵硬的腿,站也站不稳,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綦妄伸手捉他:“跟我回去,养好伤再出发。” “别碰我!” 权青实大喊一声,把他手臂挡开,就如同当初推开那些尸鬼花魁,充满嫌弃。 众目睽睽之下,綦妄就被晾在那里。 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心中由怒生怨,稍一思索便知道如何报复可以让权青实更加难堪。 两匹白马嘶鸣一声,不受控制地调转回来,车夫抢住缰绳,连拉带拽,用鞭子抽也不管用,两匹白马还是回到了綦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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