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萍突然想起来她那天好像听见了一声极其纤细的尖叫声,只有那么一瞬。 再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都成了怪物啊,我那儿子和儿媳早就死了啊。”李秀萍的声音逐渐变了样,渐渐汇聚了许多人的,骂着怨着,最后汇成一句话,“喝了那碗汤就都成了怪物,都是怪物……” 这一句话不知怎么突然就让萧亓慌了神,缠在李秀萍脖子上缠绕的浓雾松了一瞬,也就是这么一瞬,她一个瘦弱的妇人竟然真的脱离了束缚,脸已经彻底扭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具,直冲萧亓胸口。 萧亓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眼看着那利器就要没入皮肉扔未有反应,就在这时,一道蓝光乍然亮起,于那刀尖停落之处。 叮的一声响起,萧亓蓦然回神,刚要动手却见一只白若脂玉的手指已经横在了眼前。 他听见那人说:“闭眼。” 一如萧亓进来之前的那句话。 下一瞬气流自耳边冲过,萧亓感觉到有水珠打在脸上,又腥又臭,可很快又被另一股凛冽干净的味道压下去。 萧亓在认识到身后之人是谁时,浑身僵硬得厉害。可他不敢动,也不敢拿开对方的手,他许多年未像现在这样害怕,哪怕刀刃真的刺破胸膛,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正因为太慌乱,自然也就不清楚周遭流动的气息有多冷。 盘踞于周围的黑气不知何时散了,只剩一点淡淡的灰落在风里,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闪着幽蓝色光的灵蝶。 李正青流了这么长时间的血竟然还没晕过去,抱着身子团成个团,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李秀萍双手扒着地,努力往李正青那里爬——留在这里的早都不是人了,哪怕只是个念想,也想凑到一起。 只可惜在即将触碰前,一切都好像泡沫般散了。 风变得更烈,萧亓隐约听见有人问他:“我若是不来,你刚刚想干什么。” 可那句话太轻,轻的萧亓来不及分辨。等他回过神时,整个人又陷在了泥地里,头顶倾盆大雨,周围乱石木头随处可见。 萧亓莫名其妙地回到了灾难后的平阳村,只是乌漆嘛黑的环境里只剩他一个。 那个总是轻笑调侃他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连一只照路灵蝶都未曾给他留下。 偶尔有石子咕噜噜地滚过,萧亓膝盖以下都在泥里,他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像极了无家可归的狗。 呜咽的风里好像还有李秀萍的声音,可萧亓已经没有闲心分辨。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萧亓感觉到了背后的光,眯着眼转头刚转了一半,那脚步突然变得慌乱,紧接着一人不确定地叫着,声音都变了调:“……萧,萧亓?!”
第69章 两日后天放晴,在鹤温谷的帮助下,昌水郡的官府终于将平阳村那边清了出来,满村人,一具尸体没少。 医馆爬出来的禹丰茂看见这一幕又晕了过去。 晏疏后来没再去平阳村,这几日出门也少,大多坐在二楼看风景,白千满看他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多靠跟前。 平时觉得师父温温柔柔好说话,如今脸色稍冷,身上就多了一股难以企及的气质来,让白千满只看着都觉得是亵渎。 天晴了,气温也就上来了,青石板上的水很快被烘干,街上来来往往不少人。 白千满将饭菜搁置到桌子上,看向靠在窗边的晏疏:“师父,师弟究竟去了哪里?多日未见,要不我去找找……催催?” 白千满不知道晏疏与萧亓出去之事,于那幻境中看似几日,于现实不过须臾。 第二日未见到萧亓时,白千满疑惑着问了一嘴,见晏疏摇了摇头便没敢多言。 这几日下来,虽说晏疏嘴里没提,但白千满能感觉到他是在等师弟,等师弟回来了再启程出发。 至于去往何处,白千满不清楚,他就是个来往漂浮之人,师父去哪他就去哪。 晏疏吃东西很慢,白千满就陪着,吃完了白千满收拾碗筷,看着晏疏神色恹恹的样子,福至心灵道:“师父可要吃桂花糕?今日天好,那糕开锅后香味飘得老远,我闻着都要流口水呢,我去给师父包点回来吧?” 晏疏笑笑,点头。 二楼看着白千满欢快跑远的身影,晏疏晃动着手串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此处本无熟人,然而晏疏对这敲门声丝毫不见惊讶,道了句“请进”,便从窗户上翻了下来。 人刚落地,房门被人推开,竟是去而复返的柏明钰。 晏疏行至桌边坐下,直奔主题问:“我给你的东西可确认了。” 柏明钰走到晏疏对面,十分讲究地撩起衣摆,挺着腰背坐在晏疏对面,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来——正是晏疏在平阳村挖出的一小节骨头。 晏疏从平阳村出来后便托灵蝶将此物送往柏明钰手中。 “应该是蕴藉仙尊的没错,只是他这些年常年闭关,许久未曾出过平渊派的大门,也未曾听说他手上有伤。他确实因为伤重闭关,那也是内里之事。” 蕴藉仙尊王鹿是平渊派的尊者,如晏疏一般只担了门派长老,不同于晏疏的是,晏疏只担了虚职平时不管门派事务,王鹿却是要忙于其中。 “王鹿……”这个人晏疏做不得多少评价,他和王鹿交集不深。事实上,当时的几位尊者,他也就和管奚有点交情,常仲都是顺带的。 这声沉吟里,柏明钰也跟着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说:“你这有什么发现。” 问的是上次托付给晏疏,让他帮忙差那人和骸骨身份的事情。 晏疏摇摇头:“我没看见你说的那具骸骨,但想来和平阳村差不多,说起着平阳村……你听说过一个四处行医的大夫吗?” 这种大夫其实乡间很多,没有钱开医馆又有些医术在身上的,就会到乡间赚些散碎银两。 柏明钰知道晏疏指的肯定不会是这种普通人,遂说:“不知,怎的突然提起这个?” “平阳村里应该是被人当成巢以豢养秽玡,我以前竟不知秽玡可以以生人饲养,当真是大开眼界。”晏疏手指摩挲着珠串,动作很慢,“那些村民也是被瞒在鼓里,我收拢了怨气,强行让那处鬼打墙出了实景,本来只是想看看他们郁结之处寻些线索,不曾那些村民怨气太重,甚至能生出稍许神智来。也亏得这点大体可以判断,行此事之人是通过一碗汤药降低魂灵与身体的关联,再趁着动荡将秽玡种进去。” 因为那碗汤入腹后,除了感觉到魂元有所动荡,其余并无太多不妥,便也于此断定,秽玡应该不是简单的一碗汤就可以寄生成功。 “平阳村里几乎人人成了秽玡的容器,与世间如此之久,竟无一人察觉,不知是不是这节骨头起了作用。”柏明钰低头搁在桌子上的一小节骨头, “王鹿既是闭关,相见也是不易,过几日我去趟平渊派先问问。”说到这,晏疏感慨,“王鹿当年伤势不清,闭关多年也不知如今可好。” 当年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已属不易。 柏明钰:“这事回头我去办,你就别掺和了。我还是之前的想法,既然能脱离尘世束缚,不如找个山林清闲过日子,这些糟烂事能不掺和就不要掺和。” 虽说他已死过一次,于这世间早已是作古,而如今即得生,又如何能脱离尘世。 晏疏笑笑,未就此多争辩,接着先前的话言道:“如今倒是能看出来那人的目的了。” 两次秽玡之事,皆与续命相关,怕不是有宵小之徒,于修行之上无所进益,便想以此法得生。 话至此二人心照不宣,柏明钰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太阳。 笃笃笃—— 安静了许久,敲门声乍然响起,很轻,白千满在门外问:“师父,您在吗?” 一句话打破了屋内的沉闷,晏疏叫了声“进”,见人进来,晏疏指着柏明钰:“叫叔。” 柏明钰失笑。 白千满不认识人,老老实实地弯腰行礼,叫了声“叔”,而后将手里的几个纸包放到桌子上。 柏明钰看了眼飘着香味的纸包,眉头几不可闻地动了一下,而后看向小孩儿说:“这是……” “我徒弟,可爱么?” 柏明钰:“早年那么多人想拜你门下都不见你同意,如今倒是看开了。”他打量着白千满,似乎是想从这个难得收的徒弟身上看出些与众不同来,只可惜让他失望了,这小孩儿身上不仅没有出众之处,甚至连一般门派弟子都不如。 最后目光在白千满胸口处稍作停留,隔着衣服,里面是晏疏送白千满的铜钱。 “叫师叔吧。”柏明钰说完收回目光,看晏疏拆纸包。 晏疏刚解开麻绳,正捻着手指掀纸包:“都不是同一个师门,算哪门子师叔。” “那叔又归于哪门?” 晏疏那句话本就是调侃,柏明钰又何尝听不出来。不过师叔这个称呼,严格来说倒也当得,只是过于亲近了。 晏疏没驳,白千满就恭恭敬敬地又叫了一声师叔。 待小孩儿离开,柏明钰问:“你怎么想的,收了这么个小徒弟。” “没怎么想 ǎ鑞f ,收就收了。既然师叔都叫了,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事你也别袖手旁观。”晏疏咬着桂花糕,示意柏明钰尝尝。 柏明钰只捏了一点放到嘴里。 他早已辟谷,对食物无甚欲望,沾了一点也就过了。 “故意的?”柏明钰笑,“刻意让我见着小孩儿,还攀上了关系,这可不像你。自己徒弟自己护,我能帮什么忙。” “我这小徒弟乖,大概也不会麻烦你,但总得多点保障。我……不好说。” 究竟是什么不好说晏疏没说尽,柏明钰深深地看了晏疏一样,许久叹气摇头,“你可真是……” 他没说别的,也算是应下了晏疏的托付。 晏疏吃了一块也没再动。 柏明钰收了那节指骨,大有要走之意,晏疏突然问:“萧亓,这几日可曾见过?” 柏明钰一愣:“并无,可是出了什么事?”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刻意了,沉吟片刻,“我与萧亓……” “没见到就罢了。”晏疏打断了柏明钰的话,显然并不想听他的解释。 柏明钰点点头:“大抵不会出事,可能是被什么绊住了。你不用太担心,一般情况困不住他。” “那便好,既然他不需我操心,我明日便启程了。”晏疏说到这一停,问“仙宁大会要开了吧。” “嗯,大抵在下月,世道不安稳,仙门急需一个聚集又不会引起恐慌的由头。你怎么想,参加吗?” “不了。”晏疏说,“若有需要我的,你直接知会我就好” 能用上晏疏的就只有秽玡,事情指向平渊派,接下来就看那边怎么说。
153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