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满一愣,下意识问:“什么?” 赵正初一脸高深,笑而不答。 白千满被说得心里不安,又不想被牵着鼻子走,抓了一把雪塞到了赵正初嘴里,就像当初萧亓对他的那样。 * 山上那么大的动静,山下却还是先前那样安静,屋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远处几处房子上飘着白烟袅袅。 庄家没有人,院子里积了不少雪,妇人用力推开院门,搓着手:“先进来吧,挑着路走,方才雪太大了,没来得及清扫,等会儿等我男人回来了让他收拾,外面太冷了,我去生火大伙暖和暖和。” 她去墙边抱了一大捆柴火往屋里进。 房门上的帘子晃晃悠悠,白千满有些犹豫:“要进吗?” 时至现在,他都没有见着妇人的脸,就是觉得妇人的行为有点奇怪,似乎很高兴很兴奋,又有点着急。 妇人刚进去没多会儿,就有柴火味飘了出来,晏疏没有放两个小徒弟进去,只是站在院子里。 “你看见那个小孩儿了吗?”萧亓问。 晏疏摇摇头:“先前我看着小孩儿下了山,山脚距离这户人家不算远,刚刚我们走过来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应该不至于这么久还没走到。这个村子周围除了我们没见着外人,山上也没见过狼群,可那个小孩儿就这么凭空失踪了。” 萧亓原本还想说什么,妇人却在这时搓着手出来:“怎么还不进来,外面多冷啊,进来暖和暖和,火已经生上了,等会儿就能开饭了。” “她这会儿又不找她儿子了。”晏疏说。 “可能又不重要了。”萧亓说。 晏疏一声轻笑,撩开帘子。 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空荡荡的没见着其他人,灶台上摆着还几个盘子,里面黑漆漆一片,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昏暗的光线,能看见盘子里有山菜和腊肉,还有些不知道什么东西,满满当当摆了一灶台。 妇人见人进来,笑着说:“很快就能吃了,吃饱就暖和了,这样的大雪得一连下好几天呢,不吃饱会冻坏人,前段时间隔壁家的小孩儿就被冻坏了手,好长时间才回复,那不还是靠着多吃肉才好?这天就得吃肉。” 一改晏疏上次来的情况,全素立刻变成了全荤,恨不得一点叶子都见不到。 厨房地上还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大腿,妇人废了好半天劲才搬动。 白千满进来时,就见那妇人正拿着个巨大的斧头,一下一下劈着腿。 “我的妈。”白千满吓了一跳,总觉得那个斧头能砍在自己的腿上,吓得他又缩回晏疏身后,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看清这妇人的容貌。 妇人年岁看起来不大,也就三十左右,只是因为常年做农活,皮肤看上去不太好,有些偏黑,也就显得年岁大了些。 她身上常年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衫,腰间围着围裙,每次劈完肉都要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再挥起斧头劈下一次。 “那是什么腿,猪腿这么大?” 晏疏:“人腿。” 砰—— 白千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晏疏原本还想捞一下,奈何白千满坐得太快,他手指只来得及勾着白千满的衣领,偏头笑了笑说:“谁的腿能这么粗,说什么你都信。” 白千满:“……” 萧亓:“你不累吗?” 晏疏:“嗯?” “……歇会儿吧。” 晏疏轻笑,“嗯”了一声说:“行,听徒弟的。” * 妇人砍腿很费劲,掉下来的几节看起来和寻常腊肉没什么区别,搁在菜墩上片成薄片,起了锅倒了猪油,冒了烟后放入腊肉片,紧接着香味就冒了出来。 咕噜一声,白千满低头捂着自己的肚子,红着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没等人问,自己率先说:“一直没吃东西,唔,有点饿。” 晏疏之前还吃了几口窝头,白千满他们就没这好运了,连户人家落脚都没找到,还是靠着赵正初和苍怀护着才在林子里带了许久。 后来知道赵正初不怀好意,苍怀还不知道怎么样,白千满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直到现在闻到味道,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吃东西。 不过就算把白千满扔到一户人家,给他窝窝头也不一定敢吃。 妇人的手艺极好,锅铲几下起落,菜就出了锅,白千满用力吸着鼻子,口水都快从嘴边留下来了。 没人搭手,妇人自己忙活得热火朝天,端着几个盘子搁在桌子上:“没好的,将就着吃,你们坐啊,都坐,哦对,筷子还没拿,你们先坐。” 她一个人忙碌的紧,晏疏率先坐到了桌边。 有晏疏的动作,白千满才敢跟着过去,只有萧亓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一直没动,晏疏也没催。 妇人拿着几个碗摆到了桌子上,将筷子递到白千满面前,之后就站在一旁戳着手。 白千满接过筷子,看着一桌子的菜一时不知到底要不要动,想看晏疏怎么办,结果这个头转了一半,就见一旁半透明的窗户之上密密麻麻似乎列满了人头,一个个攒动着向往里看。 白千满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浑身一麻,手中筷子立刻脱了手。 晏疏眼疾手快接住,还顺便夹了一块肉塞到白千满嘴里,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托着白千满的下巴让他把嘴巴闭上,只说了一个字:“吃。”
第25章 白千满无知无觉地咀嚼着肉,眼睛控制不住地往窗户纸上瞟,那边好像又多了好几个人头,密密麻麻挤满了窗户纸。 人影攒动,薄薄的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挤破了。 然而无论是妇人,还是萧亓,没有一个人往外看,晏疏拿着筷子不停给白千满的碗里加菜,很快就成了一座小山。 白千满有些怂,感觉现在无论是周围,还是一旁坐得人都不似好人,只有他一个傻子似的坐在这。 他一连吃了好几块肉才反应过来:“这肉能吃吗?” “能不能吃你都吃了,还差这几口?给你夹你就吃。”萧亓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垂眼看着晏疏的动作。 白千满下意识伸筷子想要去夹盘子里的菜,筷子刚伸出去就被晏疏敲了一下:“一碗不够你吃?” 白千满吓了一跳,赶紧缩手继续吃自己的。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鼻子里闻到的和吃进嘴里的味道不太一样,好像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过了师父的筷子就变冷了。 妇人坐在对面,晏疏给白千满夹满一碗菜后就不动了,萧亓靠着墙边站着,旁边就是张牙舞爪的窗。 白千满有些难受,随便捡了个话题说:“师父,咱们是吃完这顿饭就走吗?哦对,赵仙师现在还在院子里呢,外面……嗯……不用管吗?” 他想说外面现在不知道都是些妖魔鬼怪,赵正初被捆成那个样子,扔院子里不需要管吗? 他话还没说完,门帘被人掀开。 一个人十分自觉地走到白千满身边坐下,拿起筷子撸了一把,然后旁若无人地夹起白千满碗里的菜搁在嘴里,嚼完这一口,抹了嘴巴说:“终于有人想起我了,果然还是这位小兄弟心善。” 白千满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正初,眼看着赵正初动着筷子又伸向自己的碗,他眼疾手快地抱着碗转身,瞪了对方一眼:“一桌子的菜,你作何偏要吃我的。” “一桌子的菜,只有你的能吃。”赵正初见多吃无望,撂下筷子说,“再有个大半天,应该就能走了吧。” 他这话问的晏疏。 晏疏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看着对面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的妇人,说:“庄夫人,眼看着外面的天还得下大雪,我们多叨扰一会儿,夫人介意吗?” “不不,自然不,你们尽管待。”妇人在听见赵正初说要离开时,灭掉的眸光在听见晏疏的话后又亮了起来,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筷子。 这顿饭就只有白千满闷头吃,他也不知道怎么怎么会这么饿,满满一大碗全都吃完了。 妇人心满意足地收拾碗筷,白千满帮着忙。 萧亓看似一直瞧着灶台旁忙碌的两个人,实则余光一直落在赵正初身上。 依赵正初的能力,被白千满的腰带捆住属实胡扯,所以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自导自演。 赵正初与晏疏说:“在下本以为晏仙师只是一无名散修,却不知是个高人。敢问晏仙师师承何派,如今现世目的为何。” 世间不只名声显赫的几大仙门,自然也有很多不出山的高人,而这种高人甚少参与世事,修得个无牵无挂无情道,觉得这样就能离成仙更近一步。 “那赵仙师此番将我等引到这里又是为何,总不会镜花水月让我们看一番人间百态,再将我们放出去吧。”晏疏端笑着说,“这么大个阵,破得如此轻松,到底是鹤温谷刻意留了这么个漏洞放在这,还是赵仙师有别的事情在这等我。” 赵正初:“只是想送晏仙师一个礼物。” 此话一说完,萧亓猛地转头看过来,而赵正初这个时候也正好转过去,两个人的视线触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 赵正初笑了笑,萧亓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白千满帮着妇人收拾了碗筷,赵正初站起来整了整衣袖,揉着被捆得通红的手腕,嘟囔着:“下手真重。”然后掀开门帘,径直出去。 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门帘开的瞬间却没有透过多少光,之间黑压压一片那里站了数不清的人影。 白千满正帮妇人端着碗往橱柜里放,一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砰地一声,手上最后一个碗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原本还遮挡良好的门帘此时好像突然没了重量,被风轻轻一吹就带起飘得老高。 “我的娘!” “别叫娘,打碎了人家的碗还不赶紧帮忙收拾。”晏疏指使着萧亓去拿簸箕。 妇人一直笑着说“没事没事”,从始至终都好像没见着外面。 屋里所有人都对门口异样无动于衷,就好像窗户上还在晃动不已的人头,这让白千满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见着那些人影,却又不知道开口。一边吓得要死不时瞥一眼,一边还要捡着地上的碎瓷片,分心之下不出意外割破了手指。 鲜血瞬间洇满手指,妇人一惊,赶忙回屋找东西,晏疏这才施施然过来,食指在上面轻轻一划。 “师父……”白千满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晏疏:“嗯。” “……那个。”白千满很怕是自己受到惊吓所以产生了幻觉,试探地开口说,“外面……” “看见了,无碍,你就当没看见,该做什么做什么。” 如此一说,白千满顿时放心了。虽然师父没有说原因,但莫名的就是让人心安,林立在外面的人影突然好想就没那么重要了。 妇人这会儿拿着一个布条走出来,眼见白千满手指已经止血露出片刻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仔仔细细地给包扎好,白千满有些不好意思,一边道谢一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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