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疏的手掌还在流着血,然而每一滴血落到半空中都会化成无数灵蝶,下一刻珠串断裂,近乎透明的珠子在空中短暂的停留后突然飞翔悬浮于半空的黑球中。 王鹿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晏疏却没有急着去追,而是慢慢蹲下身,捡起了落在地上那条原本挂在珠串上的流苏,起身时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晃动了一下。 晏疏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将流苏妥帖地揣进了怀里,对着身前不远处嘶吼着想要近身的秽玡道:“若依着我从前的性子,早在你出现的瞬间,你就应该已经去另一边与管奚言话了,你知道我为何有闲情雅致听你废话吗?” 晏疏眼尾带笑,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起风沙,一样看去竟分不出谁才是恶人。 他手指转动,一颗珠子跳了出来,是先前珠串上的,不知何时留了一颗,微弱的光线隐隐变换,乍一看像软的。 之所以要听王鹿的废话,不过是因为晏疏想知道整个事情到底有多少人主导,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如今代价高悬,晏疏在清账。 数到剑气自血雾中来,晏疏稍一偏头躲过。身后怀抱粗的大树应声到底,晏疏头也不回地看着前方。 “莫要嚣张,如今没有管奚相助,没有常仲加持,你一个人如何应对的了此番情形,你以为现如今还是百年前,你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离宿仙尊吗?怕不是要落的一个更为惨烈的下场。”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似乎很近又好似很远。 灵蝶数量到底有限,晏疏的血也支撑不了,不多时终于有秽玡到了跟前,只听身后那小弟子喊了一句“小心”,晏疏侧身躲闪,一只手擦肩而过。晏疏反手抓住对方手腕向后一拧,另一只手攀上脖颈,“咔嚓”一声,片刻间秽玡已经软在了地上。 晏疏手指微动,近旁的雪立刻顿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化成无数尖锐的冰晶,眨眼间穿进了雾里。 不远处的蓝曲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还不等他反应仙尊已经拎起了他的脖子闪身进了林间。 身旁不是有咆哮上来的秽玡,吓得蓝曲心惊胆战,他刚要扑腾回击仙尊已经先一步干净利落解决了。 提起的心逐渐放了下一星半点,他终于有闲心看一些旁的,也在这时发现仙尊的手上横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仙尊你的伤。” 晏疏歪头看了眼小孩,手握成拳,没为此多解释,“方才王鹿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若是想走……” “仙尊我不走,我带你出去。”蓝曲赶忙表明立场,“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其中必然有误会,仙门不可能将您独自一人置身险境,更何况还有您的苍芪呢,解掌门也不会放人其他人乱来。” 蓝曲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为仙门说话,还是想安慰仙尊,说到后来自己都觉得不可靠—— 若是苍芪真的阻止,这归远山外的屏障如何落得下来,如今这偌大的归远山里又何至于一个活人都瞧不见。 感受着小弟子的善意,晏疏没忍住笑出声,于心不忍心地说:“我其实是想说,便是你想出去,我也不会放你走。” 蓝曲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晏疏没再管他,忽而停下脚步,一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将蓝曲丢掉。 荒凉的林子似乎只是归远山上随便一处,蓝曲看不出什么不对,然而离宿仙尊却好像对此处了如指掌,于虚空中一抓,半个身影赫然出现—— 是单禾,不,现在可以叫蕴藉仙尊了。 蕴藉仙尊脸上的惊恐实在是明显,便是蓝曲都能看个一清二楚,随即听见王鹿惊叫:“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晏疏随手一只上方。 黑气包裹的球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悬于二人上方。 王鹿看见那东西后,脸上惊恐更甚,是蓝曲看不懂的表情。 王鹿似乎忽然明白了,一脸难以置信:“晏尘归!你故意的?!” 晏疏答非所问道:“真不知道平渊派的列祖列宗在下面与你相见时,会是用以什么样的态度。”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自头顶暴起,与此同时王鹿忽然调动起所有魂元与晏疏对抗,一只巨大的狼自身后扬起头颅,呼吸间热气升腾。 便是蕴藉仙尊的元灵,对峙的是离宿仙尊的不过巴掌大的灵蝶。 体型的悬殊似乎已经昭示了结局。 风忽然静了,只有雪还在静悄悄地下着。 咔嚓一声,不知何处的树杈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与此同时,头顶的黑球突然有了动作。那盘旋的黑雾忽而化成千丝万缕,一道一道直奔而下,奔着的正是那蓄势待发的巨狼。 黑气成了无数枷锁将巨狼困于其中,很快连身影也瞧不见。 元灵所属王鹿,自然也是王鹿最先发现异样,他本想趁着晏尘归的注意力被元灵吸引的空档抬走,拼着元灵陨落连带他遭受重创的风险。 然而他方准备抬脚却发现双脚脚踝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浑身漆黑的小蛇,镣铐一般将他困住动弹不得。 笑声自身前响起,王鹿猛地抬头,眼底全是怨毒。 晏疏不以为然地对上他的目光:“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此处的阵法与屏障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脚上的蛇来自何处不言而喻,王鹿自知没有能力在他们两个人联手下逃脱,仰头看向上空。 “那是我唯一一个还属于过去的东西,你用它困住我。” 晏疏不置可否。 血迹顺着王鹿的嘴角蜿蜒而下,他恍若未觉,似乎就这么简单地放弃了百年执着:“罢了,说到底我们都是应该湮灭在过去的人,再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结局。” 他双手垂在身侧仰着头一动不动。 巨狼被黑气撕咬,那本不是寻常的雾气,而是被困在秽玡身体内属于人的魂灵,或是普通百姓,或是仙门弟子,本应过着自己安稳闲适的一生,却被生生做成了怪物,在穿透心脏的瞬间,魂灵也被钉在了躯壳中。 王鹿的盘算,比从前秽玡还要残忍之处,他用活人的魂灵滋养躯壳,让那些本应该死去的身体保持着鲜活,擎等着有朝一日被取而代之,为他人所用。 死亡只是一瞬,而这囚困却是无穷无尽,他们焉能不恨? 恨意在狼型元灵上发泄着,很快到了王鹿身上。 黑气加身前,王鹿突然大笑一声,一脸阴沉地对晏疏道:“便是我不得好死,你也好不到哪去,困住秽玡的是我,可用在他们身上的确实你的魂元啊晏尘归,事到如今你以为还出得去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副已属于王鹿的身体被彻底包裹。 黑气盘旋久久未有进展,他们不甘地低吼着,却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蝴蝶。不等晏疏反应,突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了出来,苍白中泛着青色的手指狠狠爪向晏疏的肩膀,一只怨毒的眼睛透过怨灵看向晏疏。 “既然都属于过去,那就一起死吧。” 轰—— 巨浪滚滚,即便修为倒退,化境仙尊的自爆依旧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 晏疏在被控制住的瞬间,抬手冲着蓝曲便是一掌。 蓝曲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刚几步后背撞到了石壁一般,于此同时胸口跟着一烫,紧接着整个身体融进了“石壁”中,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有人唤道—— “蓝曲?” “你怎么出来了?” 不等蓝曲回话,就听另一道阴沉的声音说:“柏明钰,这便是你说的计划?”
第147章 人出生自带牵绊,最为深刻的便是灵魂与□□,只要身体还在,即便王鹿换了再多躯壳,母亲怀胎十月所结下的羁绊都难以泯灭。所以他借萧亓的手“杀死”自己,不曾想从前自己留下的引子会成为今日的累赘。 天空暗下去的那一瞬,山外抚宁镇也跟着受到了惊吓,百姓也好散修也罢齐齐望向暗红色的天空,酒楼中几桌吃酒的人忽而站了起来,喃喃念叨着“时候到了”,而后不顾掌柜和店小二阻拦疯了一般往城外跑。 一路人流渐大,旁观的百姓不明所以被撞个趔趄,还不等算账便已经找不到人。 奔跑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城门口,城中百姓后知后觉念叨了一句:“什么事儿啊这是。” 归远山外,幕障内的血雾不知如何飘了出来,沾到了某个弟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凄惨的尖叫声后,那弟子突然软趴趴地倒了。 紧接着人群里又有人陆陆续续倒下,眼看这一幕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手中光芒乍现,齐齐打在了幕障之上。 高耸的屏障顿时变得流光溢彩,就在那层帷幕即将并拢之际,一道黑色的气息横冲而上,蛮横地将属于众人的魂元才冲了回去。 幕障之前,鲜血喷洒,近处的几个齐齐向后倒去没了声响,只剩胸口还有些许起伏,可纵使这样也无人敢靠前。 通红的天空下,一黑一白正对峙着,身后巨蟒和白鹤同时高昂着头颅。 “仙尊!”有人唤道。 柏明钰与萧亓出现的突然,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骤然现身,各自元灵更是剑拔弩张。 气氛过于紧张,柏明钰骤然出现别的仙门先不说,邳灵宫的人齐齐看向人群中的范沽。 好在范沽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众人心中疑惑却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砰地一道碰撞声响起,萧亓忽而转身,柏明钰动作不及,眼看着那巨蟒的头狠狠砸在了幕障之上。 那巨蟒力气极大,咔嚓一声裂痕蔓延,幕障似乎不堪重击即将碎裂。 大雪也带了血色,看的人触目惊心,忽起的大风吹得人身形难定,好在他们的元灵没有受到影响,暗自运功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 在巨蟒之后,萧亓紧接着就是一掌只轰在幕障之上。 众人心惊,别说是一众掌门,就普通弟子都能看出来那一掌蕴含的力量。心虽知晓,却无人敢拦,眼看着裂痕愈发加重,突然一声鹤鸣自头顶起,白光一闪,在萧亓第二掌同时落在幕障之上却被弹了回去。 “柏明钰,你如何阻我!”萧亓仰头吼道。 柏明钰已然闪身到他面前,横挡萧亓的去路。 屏障又是碰撞声不断,与先前如出一辙。起初因为视线受阻,声音来的突然又消失很快,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直到现在,那声音变得密集,众人的视线才终于聚集到幕障之上,也终于发现那幕障之内不知从何时起聚集了数不清身影正疯狂地想往外冲。 幕障本就经由萧亓的力道后变得脆弱不堪,这会儿在秽玡的冲撞下更是岌岌可危,可柏明钰还要面对萧亓抽不出手。 柏明钰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想现在这样心焦:“萧亓,莫要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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