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记得,那不是还没……” 还没找到几个字尚未说完,他突然浑身猛地一僵,一张脸俨然与对面一模一样。 寒风带着雪花铺在脸上,两人却已经没了知觉,四肢血液凝固,僵硬一动难动。 一阵咯吱声响起,眼看那名弟子的眼睛里多了一道身影。 血腥气更重了,他们忽然惊觉,这哪里是鼻腔冻坏,明明是来自身边,来自这个不知人鬼的“同门”身上。 蓝曲的声音紧跟而来—— “快跑!” 血液瞬间灌回了四肢,两人猛地回过神开始拼了命的跑,其余同伴虽不明所以却也跟上了脚步,一路几次想开口都未得机会,直到跑累了,前头的人渐渐停了下来,后面之人在大口喘息里才终于问出话:“怎么了这是?” 林子里安静极了,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再就是雪落下的声音,领头的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才啐了一口:“邪了门了这个地方,咱们这是跑哪了。” “不知道啊,胡乱跑得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这山看着不大,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走不出去。”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浑身皆是一僵,脑袋不受控制地向着一个方向转动。 就见一个人跟他们一样正弯着腰喘气,只是那人喘气方式极为奇怪,似乎只有一张嘴,胸膛不见起伏,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中,独独能听见喘息的声音,却不见热气从嘴里出来。 更为要命的是,这个人的模样根本不是他们小队中的一人—— 是先前遇到的那名本应失踪的弟子! 噗嗤—— 不知谁先动了手,长剑贯穿胸膛,可那人却还是跟先前一个模样,喘着粗气似乎累极了,看向众人的眼神中有不解却独独没有疼痛。 “你们……竟然要杀我?”眼底和着血泪,哀伤至极,“你们竟要杀了我?!” 一声尖叫冲破云霄,也不知道是谁先挥动起了手中的剑。 被压抑的魂元依旧难以调动,仅仅靠着□□,一切都向着难以控制的局面发展。 原本只有一个诡异的弟子,可砍着砍着,地上却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尸体,每一具都是熟悉的面庞,每一个都是门内的弟子,是不是从前失踪的已经难以判断,他们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杀什么人,靠着求生的本能只知道挥剑。 血迹泼洒在白雪之上散发着腥臭味,隐隐还带着点甜,再之后,风乱了。 邳灵宫的弟子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也不止中了多少刀,鲜血涓涓,他们甚至感觉不到了痛。 当蓝曲赶到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幅血腥的场面。 他方才在浓雾里奔跑,不知何时与众人走散,好不容易寻得方向,不曾想却看见这样一幕。 蓝曲双手一软,长剑险些跌落在地上,直到手腕突然被人捏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下,剑终究攥在手里。 身前兵刃劈头而知,蓝曲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却见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迎面而来的剑刃。 叮的一声,那剑像是触碰到了石头般猛地被弹开,而后就是漫天蝴蝶。 白雪中,泛着蓝光的灵蝶不似人间物,轻轻落在众人的头顶。 直到这时,陷在其中的那名弟子才发现,周围早就不止他们邳灵宫一个,混乱里已经不知夹杂了多少人,有其他门派的,有散修,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分不清有多少是从前失踪的人,也分不清有多少是活人,这些人似乎都收到了蛊惑只知道杀戮,一如方才的自己。 这会儿醒过神后,人群中的弟子们内心一阵后怕,双腿跟着开始发软,一时站连退数步,最后撞在石头树木上才稳住身形。 如此众人终于看清了局势,也方才醒悟自己好像陷进了某种幻象中,迷了心智,忘了疲倦,脑海里只剩下杀戮,甚至差点死在其中。 若不是骤然出现的人将他唤醒。 骤然出现的人…… 蓝曲眯了眯眼睛,血红的瞳孔慢慢恢复了点颜色,紧接着终于看清来人。 那是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手中晃动着珠串看上去很是悠闲。 他见过这个人,自然也知其身份。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缭绕在心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知道平渊的事情,也知道关于这为仙尊的传言。 不知从哪一刻起,飘落的雪花竟然成了红色,点点打在这片土地上,落在人的脸上,蓝曲木讷地摸着脸上的雪花,冰凉的触感下又腻又腥,当他再次抬头时,赫然发现雾气竟然也成了血色。 这一刻,蓝曲突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在他的观念里,这不过是再平常的巡视,只要将既定的路线走完,他就可以带着师弟们回去过年了。 再寻常不过的任务,怎么就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是梦吧?是梦吧! 可脸上的黏腻和鼻尖的腥味不作假,天地间飞溅的血肉不作假,逐渐走到跟前的身影不作假。 都不作假,都不是假。 于是,蓝曲眼睁睁地看着那位仙尊走到了面前,感受着腰间法器逐渐变得滚烫。 这一刻,天地都静了。 * 归远山下,浓雾之外,一众许久未出现在众人视野的仙门之首门齐聚一堂,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许久未动。 不知是谁第一个出声,起初很低,后来渐渐从自己的话语里得到了底气,似乎在劝说其他人,也似乎在说服自己。 “事已至此,证据已经很充足了。”那人讲道,“来由不明,又与鬼修不清不楚,扰乱平渊,甚至于秽玡身上发现了那人的元灵蝴蝶,如今连弟子身上的法器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秽玡的气息。如今毕翊仙尊下落不明,我想旁的不用再多说了吧。” 他视线瞥向身后,那里站着一个邳灵宫的弟子,正一脸阴翳死死盯着前方。 此人正是被晏疏随手丢出来的范沽。 范沽先前的指控落到那位仙尊大神耳中还不如一阵风,别说是回应了,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身影,只觉得浑身一轻,紧接着摔在了人堆里。 仙门众人见到他时的脸色十分精彩,可惜范沽研究不透这些老家伙们究竟怀揣了什么心思,之余邳灵宫的人将他拉到一旁。 范沽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平渊掌门林霍手中的一枚棋子,用以证明毕翊仙尊的意外,也以此证明一切与晏尘归有关。 他知道这样有可能将邳灵宫推到风口浪尖,可他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证据。 林霍见众人表情有所松动,眸光一转接着说:“我知诸位当初怀疑蕴藉仙尊,这几年平渊发展确实不如诸位,也低调着不愿意惹事,蕴藉仙尊之事上我们本着清者自清上没有过多争辩。不瞒各位,前些时日平渊倒塌大半,我们于石室中见到了蕴藉仙尊的尸骨,得以确定仙尊早年因伤重,早已仙逝。” 闻言众人惊骇。 “若大家不信,待此番事情尘埃落定后可前往平渊探勘,也算是还蕴藉仙尊、还我们平渊派一个清明。”林霍眉尾颤动,看上去在强忍着情绪,声音也跟着降低了许多,沉声似乎要将所有的不甘都压回肚子里,只为了此时的大业。 “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难道诸位还要不闻不问装瞎到底吗?我知道诸位估计着什么,今日苍芪不在,欺师灭祖这事他们不愿意出头,既如此,这头不如就由我们平渊出了,也算是对得起门派内枉死的弟子们。” 人群里忽而有人出声附和,满口喊得都是“大义”“天下”。 而林霍也终于拾掇好心情走到人群前,冲着众人深鞠一躬。 即便平渊这几年发展一般,林霍好带也是一派之长,如今却做出这番行为,说不动容是假的。 原本还有些犹疑的人内心不禁生出些怜悯来。 林霍将众人表情系数归于眼底,低眉抬眼间还有情绪失控后的向旁边抬手。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身影现于人前。
第145章 蓝曲将闪烁不停的传讯石用力攥在手里,微弱的光被掌心覆盖,片点也透露不得。 他尽量让自己动作很隐蔽,却还是被身旁人察觉。 “既有召唤,回去便是,跟在我身边作甚?” 声音轻柔,闲聊般的随口一说,手上动作却不见缓。 晏疏抬手清了雾瘴,期间隐隐有些声响,虽看不清东西,但蓝曲知道那些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蓝曲将手中传讯石揣进怀里:“没事,晚辈陪仙尊。” “陪我作甚。”晏疏拇指摩挲珠串,冰凉的珠子冻红了指尖,晏疏恍若未觉,面容还是青年人的模样,看上去与蓝曲相差不大,话音却是个长辈的样子,“如今仙门管理倒是松懈,师门命令都可以置若罔闻了?” 林子里隐隐有些声响,听上去诡异万分。 蓝曲摇了摇头:“师门教导,修行者当以天下为己任,如今祸乱在前,岂有退却之理。” 晏疏一脸惊讶地回头看着身后小弟子。 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弟子,晏疏心里并没留下多少印象,这样的人在仙门里多的是,无论容貌还是修为都算不得出挑,扔弟子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却能将生死名声置之度外,只为全了心中的道义。 珠串哗啦作响,晏疏面色郑重了许多,道:“跟着我可没多少大义可让你全,反倒会累及名声,你可要想好了。” 晏疏没有解释,蓝曲却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此片林子已经换了一副天地。山里明明派了很多小队前来巡视,如今他们走了这么久却一个活人都没看见,反而碰见了数不清的秽玡。 怀里的传讯石还在发着热,穿过皮肉将他那颗心也连带着烤上一烤。焦虑会让人失去理智,蓝曲此时已经顾不及师门和所谓的名声,树立在心中的信念隐隐有崩塌之势,他急于想证明什么,却又害怕一切如他所想。 看着那位饱受诟病的仙尊再次抬步向前,雪花碎在银发了,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悲凉,比寒峰还要凛冽,冻得蓝曲不由地一哆嗦。 蓝曲最初对于这位仙尊是有戒心的,毕竟平渊派事情在前,又传闻与秽玡有牵连,他没有在见到这位仙尊的瞬间就拔刀相向已经是对离宿仙尊的尊敬了。 死而复生已经够惊世骇俗,而这秽玡重现的时间又是如此凑巧,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秽玡再次横行都与眼前这位仙尊有关,包括蓝曲,只是他不过仙门中众多弟子中的一个,想法念头并不能决定什么,那点猜忌大多也只能放在心里,所以在他亲眼看着这位仙尊毫不留收地杀掉所有人向他走来时,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倒在地上的尸首没多久就燃起了火,火舌舔舐着这片天地,风都变得温暖了,而在那风的尾巴里,在纷飞的灰烬中,蓝曲见到了黑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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