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碰到些奇怪的东西是常事,更夫一惊,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念着书摊上便宜买回的佛经加快了脚步,还好那奇怪的蝴蝶并没有跟着,只是缭绕在鼻尖的味道一直未能散去。 更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一阵风先开了深夜,青瓦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屋檐瓦砾,眉头紧皱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另一个人看起来拘谨很多,稍向后半个身为的地方地方,先是看着董宅的大门,又看着其中诡异的装饰布局,他掐了下手指道:“这宅邸看上去乱七八糟,实则讲究颇多,硬闯的话很容易迷了眼,也亏得现在深秋树木荒败,不然这一眼望去还真容易着了道。” 其人名唤翁尤,是邳灵宫的长老。 柏明钰未出声。 他先前就已经进入过宅邸,只是视野受到局限,紧赶着到了后院只见到了王鹿,再然后他就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弹了出去,再没能回到晏尘归身边,自那后也失去了晏尘归的消息。 他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虽知道依着晏尘归的修为怎么都不应该在普通百姓家里吃了亏,就算巅峰期的王鹿都未必能拿得下晏尘归,可不知为何柏明钰心中总是不安。 “那几名弟子已经到了?”柏明钰问。 “到了。”翁尤答,“只是目前尚未有消息传出,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的消息。” 太快亮出底牌的人注定会输,柏明钰不知道王鹿和这户人家是什么关系,这里的人到底又有什么身份背景,但他只带自己太快出现在其中的话,很可能就成了众多棋子中的一个,深入其中很可能当局者迷,柏明钰需要保持清醒。 柏明钰不是不将普通弟子的性命放在眼里,毕竟是正规仙门的弟子,能独自出来寻找阵法的修为都至少到了结灵高阶,就算这些人不讲仙门放在眼里,这几个弟子也不应该这么快出事。 正在他们打算离开之际,二人眼前突然一暗,漆黑的东西借着夜色的掩盖不知道在周围待了多少,悄无声息难以察觉。 “蝴蝶?”翁尤一愣,紧接着心中一紧。 若放在从前,什么颜色什么模样的蝴蝶都提不起他们的兴趣,如今时移世易,翁尤现在遇到路边的蝴蝶都要多看两眼,这种情况不止他一个,以至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希望冬天早点来。 如今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再看见蝴蝶,翁尤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还要不要等明日。” 这话就是一句废话,在现在这个霜落时节里,大半夜拿来的蝴蝶,更不论这样漆黑的模样,怕是放在白日里都充满着诡异。 若真的是那位仙尊,那三个崽子根本不够看的。 果不其然就见柏明钰身形一闪,下一眼人已经入了董家,翁尤脚下一点跟了上去。 蝴蝶不知消失在哪阵风里,翁尤没时间去探勘它究竟去了哪里,一双眼盯着柏明钰的身影生怕跟丢了。 这个宅子每一处都是有机关布局,看上去七零八落,实则那些长廊就是线,将一处处分隔填补,一步走错可能就迷失在其中,再缺少点修为真被一群普通人捉了也说不定。 可即便这样,翁尤也不觉得堂堂离宿仙尊能着了道。 两人并不知道三名弟子所处何处,翁尤不知柏明钰要去哪,跟着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后终于停了下来,是后院的一处院落,看起来身份不低。 屋子里此时已经没了光亮,想来院主人家已经睡了,翁尤本想自告奋勇自己进去摸索,毕竟他实在想不出像柏明钰这样的人如何能做得了偷鸡摸狗的事,结果还未来得及出生,就见柏明钰纵身一跃已经到了院子里。 在屋顶还未觉得什么,奇怪的是入了院子后周围就好像弥漫上了雾气,灰蒙蒙一片阻人视线,带着些阴冷。 “这看起来有点像鬼修之地。”翁尤环顾四周,二人入院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那这雾气应该原本就存在于此,只不知为何他们在屋顶之际并未发觉。 翁尤:“仙尊还记得之前那个鬼修吗?” 这些时日诸多鬼修不知听见了什么风声,原本低调行事的这伙人纷纷自各地涌出,不仅不避讳着仙门,甚至正面于仙门作对,小门小派一时不察被鬼修偷袭了好几个。 小门派虽比不上六大仙门那样占祥瑞之地,却也是个门派福祉,如今被鬼修占据,小门派有家归不得,其中就一处找到邳灵宫求支援。 传闻里,重活一世的仙尊是被鬼修复活,站在的也是鬼修那边。 翁尤接着说:“听闻那位仙尊收了个徒弟便是鬼修,后来也是他见了殷燮扶的第二日发现殷燮扶已死,为此断了关于此事幕后黑手的线索,我知道仙尊不愿怀疑故人,可百年世道时移世易,即便是为了苍生百姓有多少人真的甘愿赴死?我不是怀疑仙尊们的品格,只是死过之后,心境真的很难说,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我死过一次,再活着回来,看见昔年老友风光无限……” “行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过界,柏明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愠怒,只是平静地提醒着,“这话不是你该说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离宿回来的太突然,露面得也太草率,没有丝毫遮掩。 柏明钰当初曾提醒晏尘归暂时先隐匿行踪,不管从何处将这样都不会将自己放在被动,可晏疏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来才与柏明钰说,他讲自己做成了靶子。 一个强大的靶子固然是好,可个人再强也难以撼动整个世界,柏明钰不知道晏尘归的具体计划,只知道他要用自己引出幕后黑手,所以很多传言都保持着放任的态度,偶尔碰上了还会推一把。 柏明钰与晏尘归说不上多熟悉,只一点可以肯定,这人平时看起来冷冷清清,心里却执着倔强的很,即便死了一遭也不至于让他走上歧路。 石头从山崖上跌落后,哪怕四分五裂,它也依旧是石头,晏尘归就是这样倔强到不知变通的石头。 周围的雾更浓了,渐渐地连仅剩的一点光亮也消失带殆尽,到最后他们好像被蒙在黑色的水里,空气无比粘稠。 “小心行事,别离我太远。”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亮光直冲上空,那一瞬间夜如白昼,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声音来去飞快,只一声便戛然而止,翁尤面色一沉:“不好,是邳灵宫的信号。” 柏明钰撕破了浓雾,冲着信号升起的地方而去,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其实也就隔了没有几堵墙,可妥了这个宅子的机关术,他们愣是一眼未见一声未闻。 腥味扑鼻,地上却只有血迹不见任何身影,周围墙壁上更是连一点打斗痕迹也无,怪不得他们没听见一点动静。 只是这人是生是死到底被弄到了何处? “仙尊你看!” 粘稠的血液溅满了墙壁,其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中坠着一个小东西,那东西还在颤抖着。 是蝴蝶。 “这……虽说这世间尚有以灵蝶为元灵的,但是能操控其悄无声息清除掉三名仙门弟子,恕我目光短浅,我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若是三人还好,若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活着的样子。 蝴蝶渐渐没了声息,过了好一会儿翁尤才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蝴蝶。翅膀已碎,翁尤拿到跟前嗅了嗅,又掏出怀中的法器。 一颗圆润的珠子忽而亮起了微弱的光,这是专门探查秽玡的法器。 柏明钰叹了口气,声音复杂又意味深长,末了仰头看向天空:“事情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又何须问我,若真是如此,天道自不容他。”
第124章 柏明钰的话起初更多的是一句感慨,然而第二日一切就都得到了印证,仿佛赶着要把离宿仙尊的罪名坐实,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 哭天抢地的董家人,莫名失踪的仙门弟子,还有一同消失的可以控蝴蝶的人。 对于董家布局和后院之人,董家给的解释是,他们家自古人丁稀少,到了董老爷这一代,几个兄弟都是女儿,只有他家一根独苗,这才找了风水先生来改风水,后面的院子里住着的就是那位风水先生。 董家给的解释合情合理,柏明钰随手掐算,这董家也确实人丁不旺,只是这话并非全是真。 董家宅地所改风水不只是子嗣问题,还有家财亨通之意,而这所谓缺损事实上是董家人早些年不知道哪辈子欠下的。 因果相报,董家本该于财运和子嗣上一同补缺,不至于断子绝孙穷困潦倒,但也是清贫人家过着鸡毛蒜皮的苦日子。 如今家缠万贯,按理说子嗣上自然就亏得厉害,要不是这个风水先生,估计别说董老爷这个儿子了,就兄弟家的女儿都难见。 亏子嗣断香火指的也可不止是男丁。 这风水调的可谓是手法精深又不得好死,董家下场惨烈是早晚的事,随便来个风水大师都不敢如此操作,也就王鹿了。 如此看来,王鹿以此为借口找了个栖身之所倒是可以理解。不过用王鹿来调这种风水,着实有些大材小用。 柏明钰不想留在这里玩什么破案游戏,董家一时看不出什么,翁尤给邳灵宫的人留了消息,让他们那边的人留一双眼睛在这时刻关注着,柏明钰急着去找晏尘归,在此期间悄无声息地放出了好几只鸟,可惜全都杳无音讯。 柏明钰先一步离开了董家,元灵腾空而起,他坐在鹤背上闭目思索。 仔细想想过去走过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意料之外,却又于情理之中,步步踩在算计之上,又是步步心甘情愿,好在入局的不只他一个。 柏明钰低笑着摇了摇头,心念:可真是,一个最不愿入世的人,怎么总能逢乱呢。 白鹤展翅方过一座山头,身后忽而又升起一道讯号,与之前那邳灵宫弟子所发有些许不同,是属于长老的特殊符号。 白鹤引颈高鸣,翅膀掀动猛地转头,待柏明钰睁开眼时人已经回到了董家上空。 一朝跃起落于院中,对面站着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后则东倒西歪躺了许多不知死活的人,其中就包括方与他分别的翁尤。 “萧亓。” “柏明钰。”萧亓面色阴冷,他从来不是个废话的人,多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去哪了?” 柏明钰太阳穴突突直跳。 晏尘归曾与柏明钰有过交易,此番事情,晏尘归可以用自己做饵来引出幕后黑手,相对的要将萧亓全部隐瞒。柏明钰不清楚晏尘归有何打算,只要不影响大局,左右跟他没关系。 但这个大前提就是,不左右大局。 “萧亓,你的事情我一向不愿意插手,那也是觉得你是个有分寸的,即便过去算不得磊落,但我也未曾多嚼舌根跟晏尘归说些什么,如今你这番行为,是要与天下作对吗?”
153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