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能够预想到这个场面会在这个学期给他带来多大的舆论风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朝他笑。 钟息迈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出班级队伍,在众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中,往霍司承的方向走去,步步缓慢,步步沉重。 霍司承轻笑出声,接过钟息的训练包。 两个人并排往场馆另一端走。 霍司承低头看向钟息,“我的私教课可是千金难换,小钟同学你怎么一点都不珍惜?” 钟息在心里磨刀霍霍,几乎抓狂,咬牙道:“你离我远一点。” “那不行,王教练还看着呢。” 想到老师和同学,钟息还是挺直了腰背。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霍司承把钟息带到了休息室,里面坐着两个男生。 左边的男生身材高挑,丰神俊朗,天生一双桃花眼,眼尾弯曲上翘,好像挂着浅浅的笑意。钟息对他有些印象,在军演颁奖会上,这个男生就一直坐在霍司承身边。 右边的男生个子稍矮一些,但也能看出来是个alpha,他长着一头微鬈的卷发,五官清秀温润,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这是盛煊,”霍司承又指向右边,说:“这是俞可钰,我们仨从小关系就很好。” 钟息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没将怨言付诸于行动,俞可钰就起身主动和钟息握手:“你好啊,钟息同学,第一次见面,我叫俞可钰,你可以叫我小鱼。” 他看起来实在温柔亲切,简直不像是和霍司承认识多年的人,也没有沾染霍司承那份盛气凌人的气息,钟息看得怔了怔。 盛煊也站起来,递了一瓶可乐给钟息,笑道:“我们很早就知道你了。” 钟息皱起眉头,盛煊很显然和霍司承一样,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自得和审视。 他没有伸手接。 盛煊有些意外,朝霍司承笑了一下。 霍司承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大概是办公厅的来电,他走出休息室接通。 俞可钰拿过盛煊手里的可乐,走到钟息身边,安抚他的情绪,“反正出去也是上课,又累又无聊,不如在这里坐一坐。” 钟息看了一眼他的后颈,俞可钰会意,特意扭头给他看颈后的腺体,“是alpha。” 俞可钰长相温柔,一笑起来脸颊上有小小的酒窝,钟息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盛煊观察着钟息的动作,忍俊不禁道:“小鱼也是alpha,你为什么不排斥他?” 钟息不想说话。 俞可钰把单人沙发让给钟息,还帮钟息说话:“人家为什么不可以排斥你们呢?” 俞可钰的话把钟息这阵子的委屈挑了起来,他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训练包。 “司承把这几天的事告诉我们了,他做得确实很过分,我一点都不认可他的做法。” 俞可钰温柔的语气让钟息一阵鼻酸。 俞可钰还没安慰完,盛煊在一旁说:“但那个叫沈彬白的,也不值得你留恋,他现在应该已经高高兴兴地去气象局上班了。” 钟息不解地抬起头。 “你不知道吗?”盛煊有些惊讶,“司承没有告诉你?” 钟息皱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当时我和司承去星科大找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只是问了一下他和你的关系,他就立即否认了,司承心里有了底,故意问他,选你还是选星海气象局的工作名额,他选了后者。” 钟息愣了许久。 他想起很久之前沈彬白对他说的话。 ——所以我讨厌那些天生命好的人,以及对那些人趋之若鹜的人。 既讽刺又现实,钟息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霍司承为什么不说呢?霍司承为什么要守护钟息对沈彬白的最后一点留念? 俞可钰拍了拍钟息的肩膀。 霍司承打完电话走进来,钟息抬起头,两个人目光交汇,钟息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怨憎又像是迷惘。霍司承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起嘴角,俯身靠近,问道:“怎么了?” 钟息错开目光,闷声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睡觉。” “好吧,”霍司承笑意更深,指了一下沙发后的门:“从这个门走,别让王教练看到了。” 霍司承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 钟息拎起自己的训练包,霍司承问他:“包重吗?我让人给你送回去?” 钟息立即把包背到肩上,“不用。” 他独自离开休息室,一开门就被烈日蛰了眼睛,他抬手挡住,身后传来俞可钰温柔的声音:“小息,路上小心,改天出来一起玩。” 钟息后来一直觉得,他对霍司承的改观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俞可钰,有俞可钰这样的朋友,也许霍司承也没那么坏。 钟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长夏渐尽,稀释后热浪扑面而来,和穿林的微风交织在一起,一同吹向人声鼎沸的篮球场。穿着九号球衣的少年用力跳起,将篮球斜斜投进青春的球筐,哨声响起,热烈的掌声也跟着响起。 鸟鸣惊飞,骄阳灿烂。 钟息第一次将目光从夜空下落至人间。 好像……也不错。 他回到宿舍,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在自己舒服的床上,昏昏地睡了一觉。 梦里他回了一趟BR2786,同伴问他:“地球很好玩吗?” 钟息托腮想了想,“也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钟息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第31章 因为霍司承的恣意闯入,大二的前两个月对钟息来说简直是一团混乱。 从老师到同学,甚至是军校的领导,都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不管是上课吃饭训练,就算是背着书包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他都能在别人的交谈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后来他远在蓝岩基地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周斐吓得立即给他打了电话询问情况。 钟息按着眉心说:“假的,我没和霍司承谈恋爱,他就是无聊发疯。” 周斐却抓住一个钟息都没注意到的点:“你怎么一点都不怕他啊?无聊发疯这种话你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啊。” 钟息愣住。 是啊,他怎么不怕霍司承? 一开始是怕的,现在只觉得烦。 他安抚母亲:“知道了,你们别当真,估计下个月他就转移注意力了。” 周斐忽然问:“你之前暑假回来情绪很低落,还在阳台上哭,是因为他吗?” 钟息心头一哽。 该怎么回答呢?是因为他,但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拆散了我和我的初恋。 钟息叹了口气,“不是,你们别多想了。” 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周斐又发消息过来,郑重嘱咐:【爸爸妈妈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也不羡慕那些生活在联盟核心区的人,把你送进军校是为了让你受到最好的教育,但我们只希望你过简单又安稳的生活。所以不管对方如何,小息,你不能有所表示。】 钟息回复:【我知道。】 正好是中午十一点半,钟息离开自习室,独自往食堂的方向走,刚好是下课时间,人很多,钟息排了一会儿队才拿到餐盘。 他已经习惯了周边同学目光的洗礼,现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地端着餐盘穿过长长的走道,略过周围人的目光打探,径直走到角落的空位,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僻静处。 刚放下餐盘,霍司承就在他旁边坐下。 “……”钟息还没吃就气饱了。 霍司承看着钟息餐盘里的两个素菜,又看了一眼钟息纤瘦的胳膊,忍不住说:“好挑食啊,小息,怎么又不吃肉?” 钟息不爱吃肉,猪肉和禽类几乎不沾筷子,最多吃一点牛肉,绿叶菜还算喜欢,但如果加了很多的蒜或者蚝油,他也拒绝。 “谁许你这样叫我?”钟息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小鱼可以,我不可以?” 话音刚落,钟息前面的空位有人落座,俞可钰声音清脆,“我可以什么?” 俞可钰和盛煊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霍司承整个人都朝向钟息,语气幽怨:“你可以叫他小息,我和盛煊就不可以。” 俞可钰朝钟息笑了笑,他把餐盘放下来,变魔术似地拿出一盘菠萝牛肉放在钟息面前,对钟息说:“小息,尝尝。” 又转头回答霍司承:“很明显是因为小息和我关系更好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两个走出来像校霸一样,谁见了你们不害怕?” “我怎么也沦落成校霸了?”盛煊问,“我可没有成天拿特种兵的标准要求别人,也没有把队友训到哭,更没有强抢民男。” 俞可钰轻笑一声。 霍司承觍着脸问钟息:“我有吗?” 钟息瞪他:“离我远一点。” 霍司承不以为耻,反而笑道:“真凶啊。” 钟息在俞可钰的强烈推荐下,尝了几口牛肉,俞可钰问他:“喜欢这种做法吗?” 钟息点了点头。 盛煊和霍司承一直在聊公务,钟息不感兴趣,俞可钰偶尔发表一下意见,大多数时间都在陪钟息聊天。 钟息是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好在俞可钰有耐心。 通过两个月的相处,钟息对盛煊和俞可钰有了更多的了解。 盛煊的父亲是前任联盟财政总部部长,现任联盟基金协会主席,母亲是联盟金融时报的主编,和霍司承的母亲叶绘蓝是少时玩伴。 钟息的第一感没错,盛煊和霍司承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贵少爷,都散发着居高临下的威压,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俞可钰的身世相比之下就显得很普通。他的父亲原是赭石基地某个新能源研发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因为工作人员操作失误导致实验室发生爆炸,俞可钰的父亲那天正好在场,尽管被消防员紧急送往医院,最后还是去世了。 那时俞可钰才十岁,母亲是家庭主妇,听闻丈夫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几次要跳楼,神志逐渐不清,变得疯疯癫癫。 多家媒体争相报道这一事件,盛煊的母亲看到新闻里瑟缩着站在角落的俞可钰,十分心疼,联系当地的援助组织,安排俞可钰的母亲进了精神疗养中心,又把俞可钰接到家里,后来俞可钰就一直以盛家养子的身份生活。 钟息听了俞可钰的故事之后,就再也不在俞可钰面前抱怨霍司承的那些破事了,因为他觉得没什么痛苦比死亡更可怕了。 钟息之前问俞可钰:“你想你妈妈吗?” “想,我经常回去看她,但她不太记得我了,她经常把我认成我父亲,我也不纠正,就用我父亲的语气陪她说话。” “你毕业之后会留在联盟工作,还是回赭石基地陪你母亲?”钟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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