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息。” “你不要喊我的名字!” 钟息出离地愤怒,他红着眼睛质问霍司承:“你为什么能用沈彬白的账号给我发消息?” “为什么我不可以是沈彬白?” “你不是!你了解天文学吗?你知道我和他这一年里聊过多少吗?你知道在哪里在什么时间可以看到南十字星座吗?你认识多少星星?你知道为了买一台望远镜省吃俭用打工赚钱是怎样的经历吗?你根本不知道!” 霍司承哑然。 “不知道这些,你凭什么说你是沈彬白?”钟息恢复了理智,他攥紧拳头,将满腔怨愤一股脑地宣泄出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把沈彬白怎么了?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霍司承并不慌乱,他依旧气定神闲,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斜靠着椅背,耸了下肩,无辜道:“我没有威胁他,是他自己放弃了。” “这还不是威胁?全联盟有谁不害怕你?” 霍司承眸色微沉。 他忽然起身走向钟息,“隔着屏幕聊天会美化一个人,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中的他。他在和你聊天时表现出的从容温和,其实不堪一击。” 钟息退无可退。 霍司承轻蔑地笑了一声:“我从没见过那样胆小的人,他甚至不敢在我面前承认你们俩的关系,你就喜欢这样的人?” 钟息感到脊背发凉,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贯穿全身,他冷漠地说:“关你什么事?” “我的确喜欢你,但我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拆散你们,可惜我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动放弃了,这不怪我,只能说——”霍司承俯身靠近钟息,直视着钟息的眼睛,笑道:“你们没有缘分。” 钟息睫毛轻颤,眼底盈着泪。 他无比后悔在扫雷车里射出的那一枪。 为什么偏偏是霍司承? 为什么偏偏是霍司承? 他还是不愿相信,他冲出咖啡厅,一路跑到车站,买了时间最近的车票,直奔星海科技大学,车程三个小时。 钟息上了车之后止不住战栗发抖,一旁的乘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钟息摇了摇头。 车载广播里放着:联盟总督霍振临于二十九日上午参加了联合环境协会的空气污染报告会,为新能源工业的未来指明方向…… 钟息感到喘不过气来。 霍司承出现之前,钟息和他毫无交集,他甚至不知道霍司承这三个字是军校生皆知的名字。霍司承出现之后,钟息的生活里便处处都有霍司承的印记,如影随形。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他今天为什么会遇到霍司承? 今天明明是他和沈彬白第一次见面的重要日子,他心心念念了很久,每天都在期待。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什么叫“他自动放弃了”,所以钟息的预感是真的,沈彬白的突然冷漠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账户早已易主! ——沈彬白被霍司承威胁了! 钟息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要立刻找到彬白,他要先道歉,说明原委,然后和彬白一起想办法。 到达星海科技大学,他一下车就打电话给沈彬白,沈彬白关机了,钟息没办法,只能循着记忆,找到沈彬白跟他提过的气象学院。正逢下课时间,教学楼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来,钟息踮起脚尖寻找沈彬白的身影。 几分钟后,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和照片没有太多区别,五官温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灰格衬衫,看起来就是不会发脾气的好学生模样。 钟息走过去,沈彬白的余光扫到了他。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没等钟息开口,沈彬白忽然脸色大变,急匆匆地调转方向,钟息呆了呆,迅速追了上去,他喊了一声“彬白”。 沈彬白却加快了速度,好像极不情愿见到钟息,他们跑到教学楼后面无人的观景长亭,沈彬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扶着栏杆,精疲力尽地对钟息说:“对不起,小息。” 钟息也喘着气,他说:“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霍司承莫名其妙发了疯,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沈彬白愣住,眼神里强烈的愧疚倏然间消减,他看着钟息微红的眼睛,试探地说:“是,霍司承他、他来找我。” 钟息很愧疚,他低下头,坦白道:“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就是前不久那次军演,我在演练场上不小心打伤了他,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突然缠上我,我——” 钟息还没说完,沈彬白就打断他:“小息,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什么?”钟息愣住。 “分手吧,对不起。” 钟息不记得那天他为了挽留沈彬白说了多少好话,但沈彬白只有一句“对不起”。 最后钟息拿出一个钥匙扣,一颗写着BR2786的Q版小行星,是沈彬白送他的礼物。 钟息问他:“这个怎么办?” 沈彬白垂头不语。 钟息又问:“还要一起去榕山山顶观星吗?” 沈彬白没有回答,钟息抽噎出声,转身离开时,他听见沈彬白说:“钟息,行星序列库里没有BR2786。” 钟息猛地停下脚步。 “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对别人说你是外星来的,你要长大了。” 第一次直面残酷的现实,钟息感到窒息,他转身把钥匙扣狠狠地扔到沈彬白身上。 那天钟息离开星海科技大学,没有打车回学校,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的家住在星海区的南边,一个名叫天鹅湾的小区,父母还在上班,家里安安静静,钟息径直走进卧室,钻进被子里小声抽噎。 说喜欢,钟息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沈彬白,这是他第一次恋爱,懵懵懂懂的,没有太多激情和暧昧,但沈彬白的陪伴给了他很多很多温暖,这段恋情虽然隔着网线,但也持续了一年的时间,早就形成了依赖。 他感到很难过,有种喘不过来气的难过。 他一直以为沈彬白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他躺在床上,怔怔地发呆,直到父母回来,看到他脸上未干的眼泪,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钟息摇摇头,翻身闭上眼睛。 母亲做好晚餐,他也不肯吃。 直到晚上八点多,他躺累了,抽了抽鼻子,撑起上半身缓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坐起来,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独自发呆。 窗外忽有鸟雀惊起,哗啦一声。 钟息抬头望去。 遥远的夜空中缀着一颗星星,钟息仿佛被那颗星星牵引着,走到小阳台上。 沈彬白说:行星序列库里没有BR2786,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对别人说你是外星来的。 很多人都这样嘱咐过他。 大学刚开学那天,妈妈在宿舍楼下拉住他,告诉他:小息,长大了就不能有那些傻乎乎的想法了,在学校把自己的专业学好。 钟息想说,妈妈,我一点都不喜欢弹药工程专业,我想学天文。 但他知道他没有选择的自由。 他以为彬白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郁闷的情绪迅速侵袭全身,钟息刚感到鼻酸,手机就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钟息没多想就接通了,结果对面传来令钟息气血上涌的声音。 “鼻音这么重,哭了?”霍司承语气里还带着笑,“我在你家楼下呢。” 钟息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无助过。 他和斗兽场里那些供贵族们取乐的野兽有什么区别?霍司承一句轻飘飘的“我的确喜欢你”,就把他的生活全部打乱。 跟着霍司承去了一趟总督府遭来无数非议不说,连男朋友都被霍司承欺负没了。 钟息越想越难过。 他走到窗边,一眼就看到霍司承那辆泛着光的黑武士,一半车身掩在树下。 钟息拿起手边的晾衣架就想往下砸。 霍司承轻笑:“高空抛物可不好啊,钟息同学,要不你下来,亲手打我?” 钟息抽噎声更重。 “真哭了?失恋这么难过啊,”霍司承这次没有笑了,语气认真了些,似乎多了几分愧疚,“我没有捉弄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谁知道他——” 霍司承说:“钟息,他不值得你喜欢。” “你就很值得吗?”钟息对着听筒大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啊?我承认我那天不该开第二枪,不该弄伤你,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也弥补过你了。从此以后,我都不想和你产生任何任何的交集了,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钟息,我想追你。” “不要!” 钟息简直是秀才遇上兵,手里的晾衣架几乎被他拧断,“你发什么疯啊?我们认识吗?” “会慢慢认识的。” 钟息二话没说就挂了电话,然后把霍司承的号码拉黑。 母亲听到动静声走过来,关心地问:“小息,发生什么了?和谁吵架了?” 钟息说:“没什么,和一个……同学。” “室友吗?” “……嗯。”钟息心力交瘁。 “和室友还是要搞好关系的,不要为了小事吵架,出来看会儿电视吃点水果吧。” 钟息不想惹得父母放心,刚走出卧室,就听到新闻联播里传来主播字正腔圆的报道:“联盟总督霍振临将于今晚携夫人出席第十五届联盟青年运动会……” 钟息的脚步猛地顿住。 钟毅德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边喝茶边说:“霍总督这几年老了很多,两鬓都白了。” “是啊,几个基地这几年内斗得厉害,管起来也难,”周斐朝钟息招了招手:“过来,小息,难得有时间陪爸爸妈妈看会儿电视。” 钟息僵在原地。 “管起来不难,难的是他想把最好的基地留给他儿子,他儿子也在军校读书,明年快毕业了吧?小息见过吗?” 钟息的心口被巨石压着,他欲哭无泪,最后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钟毅德热衷于点评时事政治,一边喝茶一边说:“他儿子的信息素是罕见的高,听说能力也很强,才二十出头就能独立带着小纵队出任务,领导能力比好多经验丰富的上将还强。” “毕竟是十级的alpha。”周斐给钟息剥了一颗橙子。 “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毕业之后会先进入蓝岩基地高层工作,再一步步往上走。” “你的意思是他儿子是将来的联盟总督?” 钟毅德笑了笑,“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钟息听得脸色发白。 周斐疑惑地望向钟息:“小息,你怎么了?” 钟息恍然回神,“没有,妈,我不太舒服,先回去睡觉了,我明天还要回一趟学校。” 周斐看着钟息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忍不住问钟毅德,“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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