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哥!” “萧韫!” 燙淉 “萧恶鬼!” “又在闹什么?”萧韫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身形一跃,人便坐在了偏院的墙头。 没料到萧韫居然在,段书锦顿时手脚僵硬,一张脸红成绯云,嘴微张着,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看到他这束手无策的模样,萧韫眸中的光霎时消散了,变得幽深黑漆,像是要把段书锦拆吃入腹。 他心里有气,故意不应段书锦,想看看他会不会像对待程如墨那样用心,跑来找他。 谁知他不来找人就算了,还十分放肆地叫他,敬意全无,只剩嬉戏打闹。 萧韫不喜段书锦像初见时那般怕他敬他,说个话也战战兢兢,时刻防备他会不会取走他性命。 但他也不喜段书锦像现在这样,对他十分轻浮,好似他是他的狐朋狗友。 “萧大哥你在啊。”段书锦讷讷应声,侧过头不敢去看萧韫,唯露一只微红的耳朵尖给人看。 丢脸。 实在是丢脸。 怎么可以把如此轻佻的一面给萧大哥看? “伸手,我拉你上来。”眼见自己不说话,段书锦能懊恼死,萧韫便出声打断他。 他等段书锦回府,是想同他交心的,而不是看他懊恼,而后觉得丢了面子,远远避开他。 他想要的太多,太贪婪,不会有人亲手奉上,所以他需要一步一步亲自去取。 偏院的墙并不高,但段书锦自觉体弱,对爬墙上树之类的事敬而远之,不禁从不尝试,还心存畏惧。 因此当他听见萧韫的话时,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可当他退完之后,抬起头向矮墙看时,便见穿着一袭金绣黑衣的萧韫稳稳坐在墙头,他坐得那般稳,神色称得上悠闲,广袖下伸出的那只手依旧朝他递来。 那只手漂亮,骨节分明,指尖修长,只是透着没有血色的惨白。 旁人见了,只会觉得害怕,段书锦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往前走,接着把手搭上去。 手刚搭上的瞬间就被握住了,接着段书锦直接腾空,短暂的坠感过后,他跌入了一个冷冰冰、恍若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萧大哥,我我……你……我怎么到你怀里来了?”害怕翻墙的段书锦刚把眼睛睁开,就瞧见萧韫近在咫尺,光洁如玉的下颔。 他才刚在萧韫面前丢脸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投怀送抱了呢? 他先前的所作所为,本就够让萧大哥怀疑他轻浮了,现在岂不是会让萧大哥怀疑他对他别有所图了? 段书锦一个劲把错怪在自己头上,却丝毫没想过是谁把他拉上来的,只下意识挣扎起来。 故意拉人入怀的萧韫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他,而是伸出手按住人后颈,沉声道:“别动,等会儿掉下去了。” 只是短短一方矮墙,却足够把段书锦吓得六神无主,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萧韫的腰,生怕掉下去摔疼了。 “那那……那萧大哥……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啊?”段书锦头埋在萧韫胸膛,紧紧闭着眼,不敢去看矮墙下方的景象,吓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这次萧韫却不回答了,而是问:“我不待在府里还能去哪?” 段书锦闻言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萧韫是在回他之前的问题。 但他回话就回话好了,怎么话里话外还透着股可怜的意味,活像萧韫待在府中是他强硬要求的,他让萧韫待在府中,自己却在外沾花惹草,与花花公子无异。 段书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不顾上害怕,手撑着萧韫的胸膛,借势抬起了头,不满反驳:“我明明叫萧大哥和我一起去陪程兄,看宋氏一家被流放岭南的。是你自己要待在府中的。” 去看程如墨? 萧韫没说话,只是眸色忽然翻涌起来,变得危险又可怕。 他不当场把程如墨扭断脖子就不错了,还跑去看他? 他只恨当时在天牢,一时被段书锦哄骗住,没能狠得下心去杀程如墨,这才有了后来查案的诸般事。 若非程如墨,段书锦不会放下金尊玉贵的身份,去乔装成乞丐,最后被那帮杂碎欺辱。 若非程如墨,段书锦不会决心演一出苦戏,被昭明帝罚在御书房前,跪了数个时辰。 若不是他,段书锦更不会当街被人围堵推搡,如破烂物一般被人抬回侯府,再次成为人人嘲弄的对象。 后来科考舞弊案虽然破了,段书锦被踩烂在地的名声,因他以一己之力让丞相宋翁和左侍郎宋翰林伏案,而变得煊赫。 可那些为破案吃的苦受的痛,萧韫却始终为段书锦记得,且每每想起都难以释怀,恨不得一剑将程如墨斩了。 段书锦竟为程如墨做到这般地步,他竟为他忍让这么多。 陷在自己思绪里的萧韫,眼睛渐渐爬上丝红血丝,抱着段书锦的手无意中加重力道,让段书锦下意识哼出来。 这声轻哼终于让萧韫回过来,他仗着段书锦埋头看不见他的神色,放肆地用眸光把他看了再看,眸色一时幽深至极。 知道再抱段书锦就该起疑了,萧韫这才松开抓着墙头的手,抱着段书锦稳稳落地,不舍地把人从怀里放了出来。 “原来也没这么可怕。”段书锦不敢置信地踩了几下地,这才相信他真的爬了一回墙,并且毫发无伤。 “案子破后,你应当没事做了吧?”萧韫不满段书锦的注意力全在他处,装作不经意地出声询问。 “有事。当然有事。皇上赐我去太学念书呢。”段书锦不满自己被说成闲人,赶紧出声反驳。 不知是不是段书锦的错觉,他总觉得他这句话一落,萧韫身上的气息便骤然冰冷下来。 段书锦抬眸,小心翼翼去觑他的神色,果然见他沉着脸,冷冰冰地向他看来。 “你已封官,又不用走科考这条路,为何要去读太学?”萧韫语气一时有些重。 段书锦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有些不开心道:“萧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 “蔡太傅一生治学都不曾说他把天下的书参透了,从此不再求学。程兄乃是十五年前的金科状元,学识不知比我高出多少倍,不也在太学任学,继续修身养性吗?” “我不过是靠皇上垂怜才得封的小小监国,正是该沉下心,在太学长见识的时候。” “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萧大哥你缘何不满?” 段书锦一声声质问说得萧韫哑口无言,他并没有想掌控段书锦人生的想法,他只是一时想岔了,不满段书锦才查完案,又要去太学奔波,同他都没有相处的时间。 萧韫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既嘴笨又不爱解释,眼见着段书锦真的误会,且逐渐气恼,他终于吐出一句话:“我要同你一起去太学。” 仅一句话,段书锦气消了,唇角下意识勾出一个笑:“那萧大哥就与我同去。正巧我也嫌太学无聊。” 紧绷的心弦松懈下去,萧韫宽袖下攥紧的手悄悄松开。 正当他以为太学这茬过了时,段书锦忽然语出惊人:“萧大哥,我怎么觉得你从太学回来就变得有些奇怪?” 才平息的心跳逐渐鼓动,砰砰砰跳着,萧韫隔着胸膛也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哪里奇怪?”他尽力稳住,神色不露丝毫破绽,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问。 “你以前从不同我多亲近,我们都各干其事,怎么如今你要同我去太学?” 段书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嘀咕:侯府果真如此无趣,让一向衷于在府中练剑的萧大哥都耐不住寂寞,要陪他去太学,好借此散心。 萧韫一瞧段书锦的神色,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发现。他这人于治学、查案、为民生造福这些事上有七窍玲珑心,于其他事却一窍不通。 一时间萧韫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眸色深深地盯着人瞧,半响才意有所指道:“情之欲深,黏之欲近。我与你情谊深厚,这不是你一直所求的?”
第三十二章 又生变故 重回太学第一天,天还没亮,段书锦就爬起来收拾,把他堆在屋里放八百年都不舍得用的笔墨纸砚,连同珍贵的孤本书籍,统统塞进包袱。 屋内窸窣的声音响个不停,耳力异于常人的萧韫,哪怕隔着一扇门、一层木板,安静躺在血棺中,也还是听见了。 听见动静的一刻他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无比,没有一丝睡意,反而带着紧张。 为鬼三百多年,他早已丢失了为人时的习惯,不仅不用吃东西,还夜夜无眠。 可段书锦是人,需要吃饭睡觉,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他,待在他眼前。所以萧韫只好回棺材,或在他榻前守一夜。 昨夜他心血来潮才回了棺材躺着,怎么今早就出事了。 果然让段书锦离开他眼皮子,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萧韫无声咬紧后牙,极快从血棺中起身,穿墙走进段书锦的房间,忙问:“怎么了?” 段书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怔愣地盯着萧韫瞧了半响,才揉着屁股起身,喃喃道:“我在收拾去太学要用的东西。萧大哥,你不要突然出现,很吓人。” 心知是自己误会了。萧韫难得没有作声,默默看段书锦收拾。 到天明时,一切准备妥当,侯府供段书锦出行用的马车早就停在后门等候。 段书锦自然没有忘记萧韫说过的要同他去太学一时,兴致勃勃地拉住萧韫的衣袖,就往后门处赶。 谁知今天晦气得很,段书锦竟在后门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大哥,别来无恙。”段远青一身庄红锦服,腰间佩着一条玉带,腰身被衬得格外劲瘦,脚下则踩了一双皂底黑靴,裹着修长的腿。 这一番亮眼装扮下,段远青整个人显得芝兰玉树,宛若翩翩公子,连那张段书锦不想看见的脸都显得顺眼乖顺了许多。 只是记忆潜藏于心,段远青曾经做的恶事历历在目,段书锦一见他就惶恐惊惧,防备地退后,直到伸手牵住萧韫的衣袖才稍稍安心。 萧韫一见段远青,神色就冷了下来,眼神分外阴鸷,似要把人生吞活剥。又见段书锦十分害怕的模样,他便如同护崽子一样,直接把他拉到了身后。 有人撑腰,段书锦自然不会放过这狐假虎威的,他双手紧紧抓住萧韫劲瘦的腰身,猫着身体探出头,恶声道:“你不去太学,专程来堵我做什么!” “段书锦,你……”段远青一看见段书锦奇怪的举动,便如临大敌,一脸菜色,好似吞了一只苍蝇。 他小心翼翼靠近段书锦,试探道:“你中邪了?” 什么中邪。好没眼力见。 段书锦在萧韫掌中写下“带我走”三个字后,还有闲心去骂段远青,以泄往日受欺负的些许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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