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塞纳似乎又在说什么。 “伊黎塞纳,”言谕低声说,“你别说话。” 不知道发音准不准,但言谕一意孤行地说,“不要趁我听不见的时候…说你的心里话…你有胆量…就让我听见…” 伊黎塞纳真的给祂戴回了助听器,低沉嘶哑的问:“你要听吗?很枯燥的。” 他俯身,轻声说:“冕下,我爱你,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爱你,这份爱,持续了很多年,我想,大概会一直继续下去,除非我进了坟墓,心脏再也跳不动了,那时候你记得给我扫墓,墓志铭就写,一只痴心妄想的雄虫,永远睡在了温柔的回忆里。” 这算是,情话吗? 言谕来不及思考,后仰着头,汗水流进眼睛里,最后的关头,伊黎塞纳有耐心的等他一起,就这样隐忍了一小会儿,山风呼啸而过,一切淹没在白雪般的盲目里。 “下雪了,”伊黎塞纳轻轻笑了,声音落下无尽温柔,拨开他额前湿发,亲他的眼皮,呢喃道,“冕下,要出去看雪吗?” 胡扯。哪来的雪。 言谕无语地用腕上茎突的尺骨挡住眼睛。 “别说墓志铭,不吉利。” “你要好好活着…别再让我失去你了,知不知道?” 伊黎塞纳的笑就这样融化在眼睛里,“言言……” 听不得他这种黏糊糊的语气,言谕勾下伊黎塞纳的脖子,同他接.吻。 一吻绵长,夜深虫静。 外面好像真的下雪了。 言谕头一沾到枕就睡过去了,至于后半夜还有没有过……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被掰开膝盖的印象。 细节么…… 他睡着了,实在是不知道了。 反正大早上起来,骨头都快断了。 “……” 言谕张了张嘴,发不出来声音,愤然掀开被子,干坐了半天,奈何没力气,又趴下,连连打着哈欠。 等气消了,言谕才慢吞吞地把军装制服穿上,登上军靴,拄着权杖,一瘸一拐地出了母巢。 伊黎塞纳没有撒谎。 昨晚真的下了雪,整片丛林都被积雪覆盖,这地方一天就可以有司机的景色,是虫族最艳丽的奇观星球之一。 言谕望着雪景,晒到阳光,抻个懒腰,才觉得又活过来了。 幼年虫母的发育周是一月一次,成年虫母的发.情期是一年两次,言谕心平气和的想,总算是过去了。 熬过一回是一回,下回的事下回说。 言谕眯起眼睛,仔细琢磨当前的形势。 人类方派遣了三十万士兵驻扎在母巢星,他们不是不知道虫族数量多,却用这三十万军队当前锋,就算不会输,但也绝不会赢。 恐怕他们另有目的,这就是障眼法。 如果没猜错的话,人类会提前派遣无人机扫描山体的岩石层,判断哪里好炸,他们不能贸然把无人机派到虫族营地,昨夜下雪夜,提前得知天气预报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昨夜。 但愿他们不会拍到伊黎塞纳,他们会重点关注这只深夜不睡觉到处走的虫,把他那一头白发,当成标志性的活靶子。 人类只想杀死言谕,可言谕却还想着谈判。 言谕低声笑笑,这一笑牵动了嘴角,还有一个本来消停了的部位,言谕轻轻抿了唇,只想,不笑了。 这决策咋一听上去听起来很傻,但是言谕不觉得和平是种懦弱的手段,必要的时候,能避免一场争斗才是利国利虫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威慑。 先礼后兵,无论放在哪个纪元都是合理的,而谈判这件事,并不需要马上就把自己这张“帝王牌”打出来,言谕需要一杆可靠的枪。 言谕叫来迈特西军长,而迈特西带着阿加沙和伊黎塞纳一起来了。 光天化日底下看见伊黎塞纳,言谕下意识别过目光,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摆。 昨晚耳畔的低语还未消散。 迈特西军长先行一礼,悦然道:“冕下醒的很早啊,这才九点半,您要不再接着睡会儿?” 九点半还早?言谕捂嘴咳了咳,“不睡了,找你来,是我有事想商议,但是我不太认识去临时指挥部的路,有雪风又不太好飞,我畏寒,本来是想让你带我去,没想到你却带了他们俩来。” 迈特西一笑说:“没事的,一起去吧,路不是很近,在营地的那头,得走上二十分钟。” 伊黎塞纳看着言谕走过来,想要掺扶着他,伸出手去,“冕下,我扶着您走吧,昨天后半夜下了雪,路滑不好走。” 言谕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好”,扶在了他袖子上,没有碰到他衣袖下露出来的皮肤。 伊黎塞纳睫毛颤了颤。 他的睫毛比一般雄虫的还要长,如两片落了雪的鸦羽。 红唇白发,眉眼透着一种浓郁的漂亮,只不过经此一夜,他整只虫看上去苍白雅静。 唯独眸尾泛着猩红的颜色。 伊黎塞纳望着言谕类似于避嫌的动作,沉默不语。 哪怕昨夜还是互相依偎着取暖入眠的爱人,但是在所有虫族面前,他们仍然是冕下与普通王虫的关系。 要谨记,克己守礼,不可以越雷池半步。 伊黎塞纳眸光微暗,阖了阖眸,带着言谕往指挥部的方向走。 他脚步缓慢,绕过凸起的雪堆,细心的带着言谕走在平坦的路面上。 也是奇了,他带着走过的地方没有一处绊脚的,好像提前彩排过一样。 阿加沙跟在后面,有一阵子没说话,随后,他对迈特西说:“军长,我没记错的话,伊黎塞纳陛下曾在银河系待了八年吧?” 迈特西一怔,“是啊,怎么了?” 言谕眉头轻拧,有预感这句话背后的逻辑,可能是现阶段所有虫族承受不了的可能性。 阿加沙似笑非笑的说:“他这次回到虫族,是跟随安全局的人类回来的,还伪装成了何教授,看起来天衣无缝,实际上全是漏洞。” “一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来路不明的"人类",却能深深打入人类内部高层,那可是安全局啊,伊黎塞纳,你是怎么通过了人类的背景调查?” 伊黎塞纳的声音也略有低沉,“机缘巧合而已,我没什么可跟你解释的。” “是吗?你是不敢吧,”阿加沙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为什么不戴手套了?我记得,那年战场上,你的手已经被异种的毒素毁掉了,你现在是为了证明你很健康吗?还是说,你在欺骗虫母冕下?” 言谕记得那年,伊黎塞纳的手犹如枯干的死木,黑漆漆的手指不再优雅漂亮。 以至于言谕午夜梦回,总是遗憾。 迈特西反应很快,拉住阿加沙,理智地说:“不管怎么说,伊黎塞纳现在是王虫陛下,能得到虫母冕下的首肯,我想,他们之间应该存在着信任,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您大可以等等看,是叛徒的话总会露出破绽的。” 迈特西一番话有理有情,阿加沙无从挑剔,只得先答应,等到了临时指挥部,同慕斯和兰诺一说,兰诺拂了拂掌,微微笑着说:“阿加沙陛下考虑的也不是没道理,这样吧,既然冕下需要一个雄虫去谈判,那不如就让伊黎塞纳陛下去,也能自证清白。” 伊黎塞纳站起来,肃声说:“可以。我比你们都更了解他们,不管能不能谈判成功,我都尽力一试。” 慕斯考虑着说:“当然,你也有回不来的可能性,你带着尖峰部队一支小分队去吧,不管成功与否,你得活着回来。” 言谕望着他,目光一碰上,伊黎塞纳就移开目光。 像是怕泄露心事一样,转过身就离开了指挥部。 言谕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阿加沙的顾虑就是所有军雄的顾虑,这非常合理,言谕站在情感的角度上来说是相信伊黎塞纳的,但是站在证据的角度上来说,伊黎塞纳确实需要自证。 阿加沙在综合咖啡机那里,端着杯子坐在言谕对面,推过来一杯热奶茶,“早上没吃饭吧,喝点东西。” 言谕想喝,却喝不下,想了想说:“今天你有事吗?” 阿加沙本来低头喝咖啡,一言不发,闻言抬眸,漆黑浓密的睫毛遮掩着布满血丝的冷绿瞳孔,隔着鼻梁投下一片阴影。 “没事,您说。” 言谕淡然的说:“你今天带着部队在母巢星上方巡航排练,带着随星舰弹药,但是不要发射,重点在人类营地上空盘旋,不需要伤害他们,只需要展示我们最高精尖的武器即可。” 阿加沙笑了笑说,“您和我一起去吗?” 言谕说:“嗯。” 喝完奶茶,言谕拉开椅子出门去,站在门口,慕斯提着件长披风盖在他肩上,拧着眉头说:“多穿点,别仗着年轻就挥霍健康,你这一天都要在外面奔波,别太劳累,我得等到你回来才能睡觉呢。” 言谕眼眶不自觉的热了。 祂回过神,轻轻拥抱着慕斯,把头埋在他肩上说,“真好。” 慕斯愣愣地会抱住祂,“什么真好?” 言谕忍不住笑,“有哥哥等我回来的感觉真好……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盼着你回来,我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慕斯笑笑,大手顺着他的背,“宝贝,又哭鼻子了?我看看。” 慕斯把雪白的弟弟挪到身前看着,弟弟面容红润,看起来好像度过了发.情期。 慕斯没多想,觉得是哈苏纳帮助了言谕,这很正常。 他笑着,刮了下少年通红的鼻尖,哄着他说,“不是做梦,去吧,我等你。” 言谕乖乖点头,离开临时指挥部,然而却在一抬眸,看见了失魂落魄的金发雄虫。 哈苏纳温柔的望着他,站在雪地里的身影透着淡淡的疲惫。 哈苏纳看出他度过发.情期了。 虫母冕下没有抑制剂,王庭不允许这玩意儿出现。 那么,是谁帮冕下渡过的? 哈苏纳想到这里,一双黄金瞳稍微泛起了沉色。
第107章 哈苏纳看着言谕, 就好像在看曾经那个心爱的小虫崽。 没有虫知道他曾经在那个初次见到小言谕的夜晚,做了什么。 其实那个晚上,小言谕一直在哭,他很不习惯新生活。但是那天之后的每个夜晚, 他都和每个夜里贪睡的小宝贝一样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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