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如既往的美丽,哪怕祂的衣服领口豁开也不减从容,只是这种不安的表情无比罕有,虫崽们围绕着母亲纤细白皙的手臂,望着祂无神的双眼时,就知道母亲又看不见了。 “你的眼睛又受伤了……” “疼吗?疼吗?” “母亲,好想抱抱你……” 言谕顿时有种莫名的不想要被看见的感觉,但是良好的心态让他及时调整好了紧皱的眉头,他平静的伸出手,然后几只小虫崽就用小脸去蹭他的手。 “母亲,” “母亲,” “母亲,饿……” 言谕轻轻舒了口气,“好了,你们再叫下去,我耳朵就起茧子了。时间还早,一会儿你们去找斯蓝管家,他最近没有通告,会带你们填饱肚子。” “母亲,今天你不喂我们了吗……”小虫崽很委屈的说。 言谕一笑,这群来自不同种族间的小虫崽都非常黏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赖在他身边,但是没有恶意,只是特别孩子气。 言谕摸摸他们的头,“我现在看不见你们,所以,你们先去玩好不好?等我看得见了,再喂你们。” “母亲,你很难受吗……” “母亲,那你吃掉我吧…….没关系,我不怕疼……” “不,吃掉我,我营养好,我是小蜜蜂!” “吃我!” “母亲,吃我!” 言谕板起脸,曲起手指,循着声音,挨个弹了他们一虫一个脑瓜崩。 “别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在给自己养口粮,下回再说这种话,我会让斯蓝管家带你们去游泳。” 这群小虫崽都非常怕水,一听说这话,纷纷抱着言谕的手指撒娇耍赖。 “不要嘛……” “母亲别生气啦,” 言谕的身体懒洋洋的,得到一个短暂的标记之后,他身体里的热度逐渐降低,冒汗量也减少了,生殖腔虽然没有满足,但是在言谕自己严厉的压制下,祂只好委屈地停止胡闹。 言谕尚且庆幸,毕竟这才是第一次发情期,症状还不算太强烈。 哈苏纳在他身后收回口器,系好他后颈处的衬衫纽扣,低声说:“冕下,您这样会惯坏他们的,他们现在很少吃普通乳虫产的奶,总是要吃您的蛋白液,好像肚子里装了一个黑洞,再这样下去,您迟早要被他们欺负坏的。” 哈苏纳的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满,他替言谕整理衣服,压平丝绸衬衫上的褶皱,抚平他在床上乱动时压乱的头发,替他戴上复明镜,那种金丝镶边的方形眼镜戴在言谕脸上,黑发垂下来半遮住眉毛的样子,有种难以言说的清冷而温和的感觉。 才刚刚跨过二十岁,虫母冕下却越长越漂亮了,耀眼到让虫难以直面祂的目光,好像被祂看一眼,也能在寒冷的冬季里如置身于火山的熔岩里。 “谢谢,先生,不过,”言谕慢吞吞地说:“他们还是幼崽,不会被惯坏的,我只是可怜他们,都是我在出巡路上捡回来的没虫要的孤儿,再养些时日,就可以送去上学了。” 哈苏纳望着他尚且红润的脸庞,那双失神的桃花眼眼尾微微泛红,哈苏纳顿时不知道言谕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标记”是最最亲密的事情之一,为什么……为什么言谕能允许他来做这件事? 在祂心里,他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言谕感觉到哈苏纳的沉静,没有多想,虽然看不清,但是戴上眼镜后就能分辨出方向了,他朝着小虫崽们笑了笑,起身,从窗户里翻身跃下去。 哈苏纳喊:“小心!宝……” 宝贝的“贝”字没有说出口,不知为何,以前随随便便就喊得出口的昵称,如今却难以启齿,似乎这句话一说,至少在这一刻,哈苏纳就觉得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了。 哈苏纳攥紧了拳头,眸中是难捱的情动。 言谕扶着窗框才站稳,尽管四肢还有点乏力,但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站稳之后,他毫无架子的蹲下来,“宝宝们,在玩什么?” 小虫崽们异口同声地小声说,“玩过家家……” 言谕“哦”了一声,温和的说:“那我陪你们玩好不好?” 小虫崽们开心起来了,笑眯眯地围着虫母冕下,“好呀!”“母亲最好了!” 言谕笑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了声“来吧”,红润细长的手指在地上摸到一些石头子,搭了小房子,很温柔的陪几只小虫崽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阿加沙来到帝宫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今天是帝国法定休息日,晨光铺散在虫母冕下身上,仿佛发着光,和煦的阳光带着冕下身体的信息素味道飘散在一整个帝宫里,哪怕那身雪白干净的白丝绸礼服都遮不住祂的味道。 祂低着头,泛着红的指尖和手腕忙碌着,在搭小石头房子,侧脸很美,垂首的姿态端雅。 虫史里说虫母是神的造物,因为神太繁忙,祂忙着拯救世界,无法爱每一只虫,所以祂创造了母亲。 所以母亲有最圣洁的神性,祂的爱没有边界,永远温暖,无私而富有。 以前阿加沙认为这话荒谬至极,他自己的雌父没少用大木板和鞋底子抽他,气急了甚至用尾针遮得他半死不活,他一度仇恨他。但是看见言谕的时候,阿加沙心口小鹿乱撞,他想,也许神明没说谎,这话是对的。 言谕对庞大的帝国有无限的包容,有自己的坚守,八年来祂从不松懈,不管多棘手的情况,祂都有办法兴国安邦,这样强的手段,无上的权力,怎么也该成个暴君,就像曾经的科里沙陛下。 但是祂没有,祂不会生气,祂脾气太好了,拖着那副残缺的身体,从容而坚定,只不过祂也有种不管自己死活的决绝,祂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种算法,加加减减,保持一个清醒理智的状态。 祂从不失控,像现在这样头发凌乱,肤色红粉的样子更是闻所未闻,蹲在那里的祂,身上有烂漫的光,阿加沙想要描摹这一幕却不知如何下笔,苦于此,他心里莫名滚烫起来,也有些生气。 那群小虫崽实在是太黏祂了。 可能祂被无耻的小虫崽们欺负了也不知道的吧?看祂那样子,恐怕连句重话都不会说。 可恶……分明打自己耳光的时候是抡圆了扇的!这辈子都忘不了! 毕竟虫母冕下当年就强悍,自从那天祂和伊黎塞纳一命换一命从悬崖上跳下去之后,整个帝国都震动了,新任的帝王名震四方,无不信服。 成年之后,帝王在政务上一天比一天强势,形象也仪表堂堂,所以,就这样一位虫母冕下,居然也有这种温柔又柔软的时刻……? 阿加沙调整着呼吸,而且还有一件事无法忽略。 每一只雄虫都会意识到。 ……怪不得刚才路过每一只雄侍都带着口部束缚器,步伐匆匆,原来是虫母冕下进入了发情期,站在二十米远开外都闻得到他身上美好的香气。 甚至因为没洗澡的缘故,他浑身还有汗液,那种蜂蜜一样的味道甚至带着淡淡的甜腻,更把冬天的暖阳光都缠软成了一团,围绕在虫母散发着浅浅热蒸汽的身体上。 阿加沙的眼眸未自觉地暗了暗。 可是那扇琉璃彩瓦的窗子后,是哈苏纳大公忙忙碌碌的身影,仔细去闻的话,还能闻到冕下身上极具刺激性的雄虫味儿。 是哈苏纳大公的…… 阿加沙咽了下口水,闭了闭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去。 阿加沙保持冷静,大步流星走过去,伸手拦着小虫崽的腰把他们卷起来,扛在肩上,“……得寸进尺的小崽子们。” 言谕一怔,闻到了这种“肮脏”的信息素味道:“……阿加沙?” “是我。”阿加沙跪下说,“军政处新组建的直属军械自动化部队——第七军团的新任指挥官,阿加沙,参见冕下。” “起来吧。” 时隔多年,言谕意识到这味道并不是肮脏的,而是比其他雄虫更浓烈的费洛蒙味道,一般这种雄虫的体格都异常健硕,比如阿加沙,身高已经一米九冒出头,言谕自己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也得稍稍抬着头看他。 更何况阿加沙的身体肌肉群数量实在太优越,肌肉练的非常漂亮,是军部树立的军雄完美模板之一,肩宽腿长,蜂腰猿背,坐下时两腿往前一伸,漫不经心地甩着小刀说话时,给军雄们的压迫感非常强,生怕被他割喉了,所以军部非常喜欢让他带新兵。 不说精神力压制的事儿,单从体型上论,褪去了稚嫩的隐翅虫阿加沙,显然更难对付了…… 阿加沙微微弯腰,皱着眉头把小虫崽们从言谕身边提走,扔给自己的属下,“去,带这群虫去练练身体。” 副官惊呆:“才三岁的小幼崽,这……指挥官,三思,他们还小啊!” “拿走。”阿加沙顿了顿,挑着浓眉笑着说,“不拿走也行,那我就不练他们了,我让那群不服管的新兵雄虫练练你吧,我看你经常请假,最近也太舒服了点。” 副官:“!!!我这就把孩子们带走!” “那就去吧。”阿加沙尖利的雄虫标记齿在阳光下白的耀眼,副官实在是不想看他这种太桀骜的笑容,这混不吝的指挥官太彪悍,通常这笑容意味着整个第七军团又要在紧张刺激的拉练赛里骂雄父了…… 言谕还蹲在地上,阿加沙曲起一条长腿半跪着蹲下,低沉而充满雄性色彩的声线显得非常笨拙:“……你又看不见了是吗?我扶你起来吧。” 言谕淡定的点点头,“你来这么早,是要干什么?” 阿加沙扶起他,拍拍他礼服上玩出来的沙土,尽量把军部锻炼出来的强硬语气放柔,“接你去宴会厅,有许多贵族在等着你。” 阿加沙顿了顿,“似乎有一批人类的外交大臣到访。” 言谕一怔,“人类?许久未见了,好吧,那就去见见。” 阿加沙便微微弓着腰,扶着他的胳膊走出寝殿,长腿不太习惯言谕的步调,俩腿打结,但他努力适应着祂。 寝殿外面是帝宫新修建的凉亭长廊,两侧装饰着雕花的大理石柱子,种植着芬芳的花卉,他们在长廊里缓缓地走,雄侍们等在长廊尽头,恭顺地将权杖递到言谕手里。 言谕抓住权杖说:“你的星舰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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