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州听了一怔,满脸难色:“仙君,这……这可如何是好,犬子性格软弱,只因年轻不懂事,一时失手伤了几条人命,没想到那之后竟一病不起啊。” “小老儿不求他得道长生,只希望他平安康健,好继承我的家业,延续香火,小老儿恳请仙君略施手段……” 李知州给了个眼色,几个壮奴立刻抬了一箱箱仙缘出来,画舫顿时宝光冲天。 啸风大喜,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如此富裕。 他挥挥拂尘,道:“不妨事不妨事,李大人家在我仙门也有太上长老在,我如何会不给面子,况且本仙慈悲心肠,最是喜欢助人为乐,老人家你快快请起。” 李知州拽着气息奄奄,快要断气的儿子:“是是,只是仙君你看这……” 啸风忙道:“令公子仙缘深厚,本仙可以先替你的儿子续命,现下去寻十几个青装少男,只要元阳未泄的,我为令公子借寿,长命百岁也不是问题。” 李知州喜不自禁,眉开眼笑:“是是!仙君稍待,同兴县别的不多,穷酸佃户遍地都是,别说十几,就是数十也不难呐!” 何员外也挤进来,对二人谄笑道:“岂止啊,哪怕是百十上千的都有啊,仙君,知州大人,这事交给我去办……只是您看,我能不能也借点寿?” 李知州斥道:“放肆,你当仙君是什么人?岂容你在这里讨价还价的。” 啸风一挥拂尘:“你儿子不是好好的吗?” 何县令笑眉小眼,像朵菊花:“仙君,是小人想借点,寿不嫌多嘛。” 啸风掀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和目作揖:“也罢,既然你们两家都有仙缘,允了你也就是了。” “只是仙缘可要备足啊。” 何员外大喜过望,连忙吩咐手下去捉青壮,又满口生花的恭请仙人入座。 云端上,剩下的几个师妹师弟见师兄挑了个最肥美的去处,脸色悻悻,拨开云雾往下一看,脸色更加难看,抱怨道:“这同兴县也太穷了,除了几个大户,哪里来的什么供奉,就剩下那些穷酸倒牙的破落户,能干些什么?” 中间有个穿广袖宫裙的女修却不和他们搭话,看准了哪里供奉多,就从云头落了下去。 其他师兄师妹见状,立刻纷纷化作清光四散而去。 “好地方也轮不到咱们,那都是长老嫡系才能去的。” “还是抓紧享受要紧,即使这里没有,去各处山脉搜索,说不定还能遇上些宝贝,否则等山门一关,那才是苍蝇腿都捞不到了。” “师兄,我去了。” “呵,我也去,那户姓张的归我了!” “那处归我,师弟承让!” 一时间,大泽渡口清光四溢,两岸凡是摆上了供奉,献上仙缘的,皆有仙人落下,或御剑,或驾云,或骑异兽,或乘白鹤。 那种种异象,道道神光让前来求仙问道的男女心驰神往,一个个看的痴了。 其中一道流光落地,化作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修,他不敢和师兄师姐抢,找了个供奉少的地方落下来,打算慢慢寻摸。 正四处望着,忽然看到个带着孙儿,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手里挎着竹篮。 男修士眼睛一亮,飞身追上去,落在那儿老婆婆面前:“老婆子,带我去你们村。” 老婆婆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仙人爷爷,我们村穷得根,穷得很。” 男修士拔出剑,大骂道:“少她娘啰嗦,带路!” 一老一孙战战兢兢,老的只好牵着小儿在前头慢慢走。 那男修士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干脆一剑劈死了两人,不忘用火符烧成灰。 他往前赶,找了个年轻脚力快的,总算是寻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 村子里的人远远看来了生人,连忙撞响了村口的大钟。 老村长原本在插秧,听到钟声心里一沉:坏了,这两日有仙门收徒,那些人恐怕窜到村子里来了。 他连忙收拾东西,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抓了两把泥。 他家田埂上坐着白白胖胖的小娃,因为饿了,和他讨了半个麦糠饼,老村长说:“娃儿,过来,爷给你脸上抹点花花,别让那些人看见了。” 小娃正是薛错,他问道:“谁看见?” 老村长不和他解释,手脚利索给他脸上抹了几块泥:“你生的白胖,待会和三丫五小他们躲起来,可千万别往前窜。” 几个娃娃连忙带着薛错,往村子里去了。 村里的老人悄悄把牲口藏起来,大姑娘小媳妇把手伸到锅底,抓两把锅灰往脸上抹。 男修士到了村里,越看脸越沉,村里七八十口人俱按照他的要求聚在了广场上。 这些老的少的个个瘦的像麻杆,衣不蔽体,满脸愁苦,但他经验丰富,知道这些刁民一定是把好东西藏起来了,不吓一吓是不会拿出来的。 男修士突然停下脚步,抓起一个老汉:“你就是村长?” 老头子抖若筛糠:“是。” 男修士道:“一罐金,两罐银,玉器若有好的也要。另外再去筛两坛酒,宰些牲畜,都要用香料细细腌入味,再用清油过一遍。” 老村长泪如雨下:“仙人爷爷,我们村前几日才给仙门交了供奉,一家老小都只得野菜度日,莫说吃酒肉,就是一滴油也没有了。” 男修士冷笑,环顾四周:“牛羊没有,人不有的是麽?你们这些刁民,昧下好酒好菜,不拿出来招待你外公,非要我杀几个人?” 他把村长扔在地上,村民扶住村长,齐齐后退一步,男主士冷冷道:“一罐金,一罐银,若少我一点,拿你们的人头来抵。”
第6章 羡田村七十多口人,已经算附近的大村。 但这几年仙门收徒也太频繁了,百姓十担香米九交税,上山有妖精,下河有鱼怪,实在是攒不下钱。 老村长端着一罐银锞子,努力笑出来:“仙人爷爷,我等凑了孝敬,您看看……” 男修勃然大怒,将老汉一脚踹出数丈,撞在村口的大树上。 这一脚非同小可,老汉肋骨断裂,嘴里顿时汩汩流血。 男修喝骂:“你们这些刁民,种着仙门的地,吃着仙门的水,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却一个个推三阻四,刁奸耍滑!哼,再湊不来,休怪我翻脸无情!” 村民们不敢怒也不敢言,老村长捂着胸口,扑在地上磕头:“仙人爷爷息怒,我等再去湊,再去湊。” 男修心里舒服了一点,他就知道这些刁民不吓一吓是不行的,放宽了脸色道:“哼,行了,赶紧去吧,我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仙人,你们凑齐了钱,我依然会保佑你们村。” 老村长磕头不起:“是是,仙人爷爷宽宏大量,只是一罐金实在……” 男修打断道:“钱财都是俗物,是害人精,本仙还不是为了度你们,才替你们承受这些罪孽。” “这样吧,若真凑不齐,我看你们村年轻娃倒多,发卖掉几个,以后再生,不是一样的吗?” 老村长面色灰败,抖着嘴唇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男修心有所感,看向聚在一起的村民,里面有个五六岁的小孩,脸虽然涂得黢黑,一身皮肉却白净的很,胖乎乎的,正盯着他看。 男修道:“那边那个……” 老村长突然哭诉道:“仙人爷爷,这金子我们……” 男修回过头破口大骂,勒令今夜必须凑齐,老村长连连点头,叫人把自己抬走,不知想什么办法去了。 村民们拿了药材,自发聚在老村长家,村里的土大夫赶过来他看了,摇头道:“守义伯,我救不了你。” 老村长自己搀着坐起来:“咳,老汉都这岁数了,死了就死了。” “来,让家里的男人过来,我有话要说。” 村民们个个眼圈发红,大灾降临,却无更多话语,妇女抱着孩子躲出去,家里的男人们沉着脸进了堂屋。 老村长咳出几口血沫,环顾四周:“如今之计是不行了,娃儿们,牧田村,沆田村,就是卖人卖没的,今天卖儿女,明天卖妻子卖地,再最后就是卖自己了,咱们不能走这条路。” 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咬牙切齿:“村长,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村长从床底拿出一个竹筒:“为今之计,走为上策,咱们村七十六口,各往一道,出去躲,躲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有人道:“可是村长,良民弃田而逃,是死罪。” 村长沉默片刻,长叹:“所以咱们只能走一半,便不算弃田,待会抽签,老人先抽,抽中黑签的留下,红签的躲出去。留下的人生死不论,一道抗下这劫数,若是死了,逃的人日后回来,替我们收尸,上香火。” 薛错见许多人进了村长屋子,不一会便捧着个竹筒出来,村里的老人自发前去抽签,有老人抽中红色,又塞回去,拿了根黑色的。 村长被人搬到门口的竹椅,他眼睛在四周找了找,看到薛错。 薛错一路若有所思,也正在找他,走过去:“爷爷,你别动,我给你画张符。” 村长咳嗽了几声:“娃儿,不用。” 薛错不说话,低头画了张聚神符,折好贴在老村长胸口。 老村长僵硬紧簇的表情一松,道:“半个饼换半条命,这个饼可太值了。” 薛错的表情不如刚才活泼,皱着眉,心事重重,灵动的眼睛沉默得像潭水:“爷爷,你说,修仙修的是什么道呢?” 老村长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薛错的确不是普通人,但他的算计也只是帮羡田村结一个善缘罢了,并不为了伤害薛错。 他苦笑一声:“娃儿,这我不知道,你也赶紧走吧,回去找你爹娘,大泽危险,别到处乱跑了。” 薛错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回头朝村口走去。 五六岁的小孩不足成年男人腰高,却隐隐有了一丝压迫感:“不,我去和他讲理。” 村口。 男修正在冥想,忽然神思触动,看向村中唯一一条道路。 路上走来一个小孩,大概五六岁,脸涂得黢黑,其他地方的皮肤却白皙晶莹,透着一股灵气。 男修上下看了一眼,起身时和颜悦色,笑道:“我就说今天出门喜鹊叫,竟然碰到了一个这么小的道友,小道友,你哪里来啊?” 薛错歪了歪头,语气平淡:“你的脸变得这么快。” 男修摸了摸脸,皱眉:“哦,小道友的语气不好,可是对我产生什么误会了?” 薛错走到男修对面,仰头看着他,男修脸色蜡黄而带着和善的笑,主动蹲下身。 薛错与男修平视,也有些摸不准,作了个道揖。 “我想问问你修的什么道法?” 男修道:“我是清平一门的弟子,所学的是清平一脉的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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