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婆婆见任殊不动,便走上前:“孽障,你若愿意从此归顺我家公子,发下大道誓言,好好做人,我家少爷自当宽宏雅量……” “等等!” 任殊眼眸微亮,负剑转过身。 薛错骑着白云滚下来,他道法不深,做不到凌空飞度,加之身量矮圆,是以威势不足。 但他此时脸蛋绯红,在云头上一蹦三尺高:“婆婆,这鱼头吃人修道,修的哪门子道,做的哪门子人!” 紫衣婆婆脸色一沉:“小道友,我不管你是哪处山门的弟子,都管不到别人修什么道,做什么人,你管的太宽,可不利于修行。” 薛错愤然:“婆婆说的不对!” 他看向任殊,两道小小的眉毛竖成倒八:“任殊哥哥,你也是这样想的?” 任殊面如泥塑,不生悲欢,看了紫衣婆婆一眼,轻缓的解释:“小道友,引灵向善,能开福泽之地,能结万世道果。” 紫衣婆婆哼了声:“你这娃年纪小小,不知道这里面有许多的道理。” 薛错不服道:“谁说的……我平日里在家,也是饱读诗书!” 紫衣婆婆瞪眼,你先把那一身泥点子洗了再说吧! 薛错也知吹的有点过,揉揉鼻子,哼道:“婆婆,这鱼头怪有几百年修行,你就要引他向善,世上怎么竟是一些这样的道理!你不引那些本就好的人,不替那些人着想,一门心思奔着坏的,臭的去了,要救他们。” 紫衣婆婆气道:“狭隘,夏虫不可语冰,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多大,惩恶以扬善——扬善才是正途!” 薛错:“那你也扬扬那些无辜遭难的渔民之善,你善我善大家善!” 紫衣婆婆怒极反笑:“那等凡人也配得上?” 薛错针锋相对:“那我问婆婆,婆婆是人,凡人是人,哪里配不得?” “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任殊听完薛错的话,拔出青剑,青剑映照日光,一片雪色,剑出鞘,这声音切金断玉,这声音闻之断肠。 剑光如银线,掠过白骨,纸钱,大泽之水。 一宝道人脸色大变,猛吸一口水,正要反抗,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尾巴和灵府。 他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尾巴一片片裂开,变成晶莹的肉片,肉片浮而不沉,顺着大泽之水流向远处。 咕噜咕噜。 一宝道人喉头一凉,感觉自己溺水了。 它的肉身还在,灵符却被一剑劈得溃散,四溢的灵气回归大泽之水,化作点点波光。 青荇层层生长,覆盖了森森白骨。 任殊轻声道:“婆婆,来日这里必然鱼虾成群,水草丰美,滋养一方。” 紫衣婆婆重重哼了声,一言不发,摇头轻叹,她沉稳的少主被那鬼头鬼脑的小子带坏了! 而沿岸村落,哪怕湖中有怪鱼吃人,也要出门讨生活的渔民胆战心惊,看着水面上飘着的一片片粉白剔透的肉片,不敢打捞。 但有一就有二,有一个捞的,后面的跟着也开始捞。 那个饱受饥惶的小村落,日后竟成了大力村,无论男女,皆身高八尺,力能碎石。 而这举动竟然造成连锁影响,因那家里的男人都不敢首先吃鱼肉,俱叫妻女老母先吃了,倒使得那些女子比男人体魄更好,力气更大。 也因此,女人成群而行,大力村之后竟是第一个无法抛弃,溺杀女婴儿的村子。 只不过这时候无人料到这些因果,薛错更还是一个六岁稚童。 他跳下云朵,捡回自己的戒指擦擦,朝天上挥手:“婆婆,任殊哥哥,下来。” 任殊飞下去,薛错光着脚丫,在滩涂上啪嗒啪嗒的捡鱼肉:“婆婆,哥哥快来捡,炸的可香了!” 紫衣婆婆拦住有些意动的少主,摇头劝道:“小主子,您身份高贵,岂能作乡民之戏,失了礼数不成体统,老主人知道了定然也不会高兴。” 任殊垂眸,继而点头:“婆婆说的是。” 薛错过来拉他,任殊弯下腰,眼神和缓:“你去吧,我在这里看你玩。” 薛错一身泥,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看的。” 任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薛错想了想,在紫衣婆婆的怒目而视下,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蹲在任殊面前:“那我给哥哥捏泥人吧,先捏三个,这里面还有个故事,叫做夜黑风高杀人夜之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紫衣婆婆:“……” 你玩个泥巴都这么话! 晚霞余晖落下。 再愉快也该到分别的时候。 任殊已经步入灵虚境界后期,薛错才刚刚踏入修士第一步,筑境期。 他递给薛错一颗圆滚滚,胖乎乎,隐约有潮水声的白色珠子:“这是刚才那鱼儿的珠子,我观它不凡,应该不是那鱼儿原生的宝珠,大概是他修行的机缘,送给你。” 薛错背着手:“鱼是你杀的,珠子也应该給你。” 任殊道:“你给我的……”他沉吟了一下,“惊天一响无敌霹雳火舞乾坤超级大爆雷符,不比这颗珠子差。” 他把珠子塞进储物袋,弯腰系在薛错身上,薛错十分爽快:“那好吧,如果你想学,我教你。” 任殊一震。 紫衣婆婆嗯了一声看过来,虽然心里有些好奇,瞪眼睛:“小娃儿,慎言,我们可不是那等坑蒙拐骗,没有家教的邪修。” 薛错还不明白:“不能教吗?” 他想了想,把那本翻的破破烂烂的《符术入门》掏出来,神神秘秘地说:“任殊哥哥,这本书十分的珍贵,我借你看看,你可以跟着这个自己学,我学了一遍,就懂了。” 任殊:你这,好基础的书啊,各大门派都有。 他心中默默,那种惊天一响无敌霹雳火舞乾坤超级大爆雷符,这上面真的有教吗? …… 夜晚,明月高悬,深蓝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月辉洒向小渔村。 弟弟和爹娘都睡着了,姑娘靠着床边睡不着觉 今天的鱼肉不知为何,好香好香,可她没得吃,夜半饿得肚皮咕噜咕噜,她到井边喝了一肚子凉水回来,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姐姐。” 这声音好像听过,姑娘抬头,天上掉下来一块香喷喷的鱼肉,却不见人,那鱼肉好大一块,似乎是鱼腹的精华。 这? 姑娘迟疑片刻,最后一咬牙,拖着鱼肉进了柴房,关上了门扉。 第二天,这家的男人照例早起,心气不顺,见院子里空无一人,顿时火从心起,拎着顶门棍冲进柴房:“死丫头,还学会偷懒了!” 他看见柴垛里的丫头,抄手便打。 嘭。 一只黝黑的胳膊鼓起肌肉,接住了那根棍子,然后嘎巴一声,捏爆了木棍。 男人:“你!” 姑娘站起身,身高九尺,目绽神光,她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那天,我看到小妹泡在水缸里,你还让我挑去倒了。” “爹,你记不记得?” 男人嘴巴张了张,震惊到说不话来。 姑娘握了握拳头,谨慎的感受了一下力量,最后眼神冷冷的俯视着男人。
第5章 两人分别后,薛错便一个人背着剑叔,在大泽四周玩耍。 雪剑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青黑色大手懒洋洋挂在剑柄上,随风飘扬。 一人一剑走着走着,天空突然涌出彩色云霞。 薛错哇了声,双眼放光:“剑叔快看,是不是有仙人收徒了,我还从没见过呢!” 天上白云飘飘,有蛟吐雾,营造云气。 随着一阵令人心口发颤的开门声响起,山谷四周腾起阵阵迷雾,又有仙鹤飞梭,曼妙霞光自云雾中隐隐约约的透出,似乎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自姑射山打开,又有说笑声,环佩声,剑鸣声,将整个姑射山映得热闹非凡,仙气四荡。 今日是姑射山清平派十年一度拜师收徒的日子,因此早早有人等候在山外大泽渡口,静候仙人莅临。 云中飞出一道道霞光,化作十数个青年男女。 当中有一个青衫白带的俊秀男修士负手而立,往下张望了一会儿,面色一喜,笑道:“我今日出门特地卜了一卦,看来是城南何李二家与我最有缘分。” “师兄,我看他们与我最有缘分!” 一道身影抢在男修士前率先冲出,男修士脸色一沉,啸出一股阴风,那身影惨叫一声,瞬间化成了血水。 剩下的修士打了个冷颤,纷纷强笑谄媚:“啸风师兄和肥羊大户自然更有仙缘。” “我们草根出身,捡口汤喝就是大造化了。” “谁敢和啸风师兄抢?我等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就是!” 啸风心中嗤之以鼻,拱拱手:“各位师弟师妹,你们慢慢挑,愚兄先去一步。” 说完化作一道清光,飞往飘扬着何李二家旗帜的渡口。 那里碧波万顷,风景独好,两岸更是旌旗猎猎,华盖如云,数千短打恶奴把守着要道,不让旁人靠近,隔出一处清静的桃花源。 湖上停着一只美轮美奂的画舫,船头宝光闪烁,何李二家的人早已焚香礼拜,奉好了美酒瓜果,三牲六畜,金银玉器若干。 见仙人降落,何李二家的长辈纷纷低头叩拜。 “仙君在上,仙君有礼,仙君莅临敝地,我地蓬荜生辉,我二人略备薄礼清酒,请仙君笑纳。” 啸风面色淡淡,甩了甩浮尘,先收了两侧金银玉器,又瞥见抛洒五春花的绝色婢女,顿时眼睛放光,将婢女一把搂入怀中。 “起来吧,我清平派向来是广开缘路,四方结友,讲究的是福缘。” 何县令连忙起身,他肚皮溜圆,是个笑眉笑目的倭瓜脸,伸手拉过一个华服锦袍的小倭瓜。 小倭瓜噗通跪地,埋头咣咣作揖:“师傅在上,弟子问仙君安。” 啸风听了怒上眉梢,一巴掌把那小倭瓜抽得口鼻流血:“你是什么东西,我几时说要收你做弟子!” 小倭瓜被抽的陀螺似的转了三圈,躺在地上口歪眼斜,何县令连忙满脸堆笑,弯腰恭迎:“是是,糊涂东西,还不快起来,仙君咱里面说,里面说。” 啸风嘲讽道:“你以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修仙,还要看你有没有仙缘!” 何县令立刻低头赔笑,踢了儿子一脚,忙道:“仙君大人有大量,犬子无知冲撞贵人,还请仙君入雅间小叙,在下备的仙缘都在里面。” 一番天下地下的恭维将啸风哄的舒舒服服,脸色转好。 李知州也牵着个脸色蜡黄,宽鼻阔嘴的少年前来见礼,他比何县令要矜持许多。 啸风隔着不远便望到一股淡淡的死气,微一蹙眉,李知州拉着小儿子行礼道:“仙君有礼。” 啸风随即还礼,嘶了声,摇头温和道:“李大人,你这儿子一点灵根都没有,还冤魂入体,命不久矣,恐怕是修不了仙。”
147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