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路过奶妈那间房的时候,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 他转眸扫看过去,就见老毛从里面探了个头出来。 一看见谢问,他愣了一下,咕哝道:“还真给睡回来了?我以为你——” “我什么?”谢问停下步子,等着他的下文。 老毛小心翼翼地往客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以为你又故意走开找灵相去了。” 谢问挑了眉,未置一词。 他朝屋里掠了一眼,问道:“都醒了?” “还没呢。”老毛摇了摇头,“睡得跟猪一样。我等他们醒,免得显得就我一人睁着眼,太突兀。” “不会就你一个的。”谢问朝夏樵和周煦的房间抬了抬下巴,“那屋不还有一个么。” 傀在笼里最不容易昏睡、也最不容易受蛊惑,毕竟他们不是人。谢问指的显然是夏樵,但老毛是个聪明的鸟:“他醒着我就更不能醒了,这不是昭告天下我跟他一个体质么。” 谢问:“你想太多,老人觉少。” 老毛:“???” 他胸脯都鼓起来了,不过没气两秒,又想起了另一个事:“对了老板,我刚刚有几秒感觉特别不对劲。” 谢问:“怎么不对劲?” 老毛:“说不明白,上一次这么不对劲,还是您出事。” 谢问淡淡“哦”了一声,远远朝闻时的方向指了一下,说:“那可能是因为刚刚他把我变成了他的傀。” 老毛恍然大悟,也“哦”了一声。 三秒之后,他猛然一个激灵,直接扑棱了两下,差点现原型:“他把你变成什么???” 谢问:“他的傀。” 老毛一口气没上来,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点。 谢问:“演得有点过了,以前也不是没让他试过。” 那是,你什么不敢让他试? 老毛默默呕了一口血。 那边座钟咣当倒地,被大卸八块,彻底没了动静。闻时一转身,老毛就把头缩了回去。 “在跟谁说话?”他隔着长廊就看到了谢问,走过来的时候,隔壁那间房门刚好被人打开了,一个人影嗖地弹了出来,扒着闻时的胳膊就开始抖。 闻时转头一看,是夏樵。 “见鬼了?”他纳闷地问。 夏樵小脸煞白,疯狂点头。他咽了口唾沫,指着自己房间说:“鞋。” 什么鞋? 闻时走过去推门一看,瞬间明白了夏樵的意思—— 那双本该搁在奶妈床边的鲜红绣花鞋,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夏樵和周煦他们床边,脚尖冲着床。 “什么时候来的?”闻时问。 夏樵缩在他跟谢问身后,说:“就那个钟响之后,周煦秒睡,怎么都叫不醒。但我就是睡不着,又不敢动,只能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然后就听见房间门被人开了又关上,那个脚步声走到床边,就站在我旁边,不动了。” 夏樵说着就开始起鸡皮疙瘩:“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动静,就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一下。但是床边没有人!” 他当时出了一身冷汗,愣是在床上挺直着装死,装到钟声再次响起、越敲越急,然后隐约听到了谢问和闻时的声音,这才从床上飞下来。 他下床的时候才真正看清,停在床边的是那双绣花鞋。就好像有个人,从他们入睡起就一直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来找谁?”夏樵问。
第44章 谬误 “这间房里总共就两个人, 不是找你就是找他。”谢问指了指床上的人。 周煦还在熟睡,床头灯映照在他脸上,明明是黄色的光, 却衬得他脸色灰青, 不知道是不是翠绿色灯罩的缘故。 夏樵看着他, 满脸羡慕:“他睡得真香,我为什么睡不着呢,睡着了就看不到这双鞋了。” 闻时:“类别不同。” 夏樵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傀, 确实跟人不同类。 这么一想,他就更难过了:“别的傀都特别威风, 长得大还能打。怎么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 胆子小还睡不着。” 当初那个不知姓名的傀师把他造出来是为了什么呢,当个摆设卖萌吗? 他难过了一会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闻时:“哥。” 闻时:“说。” 夏樵:“我是不是缺少什么刺激?会不会哪天醍醐灌顶, 就能变身了,变成大蟒啊金翅大鹏啊什么的。” 闻时:“……” 当然夏樵并非真的在幻想什么,就是寻求一下安慰。可惜他闻哥这方面的神经可能死绝了,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脸上的表情还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你在做梦”。 倒是谢问搭理了他一下:“你说的大蟒, 是指你哥之前放出来的那个傀么?” 夏樵茫然:“昂。” 谢问笑了。 夏樵没明白他笑的点在哪,转头问闻时:“哥, 你那不是黑色大蟒吗?” 大蟒…… 闻时的表情凉凉的。 那当然不是什么黑色大蟒,那是奇门八神里烈火包身、能兴云雾的螣蛇, 只是他现在用傀受限制, 没有让它显出原本的模样。 “差不多吧。”他敷衍了一句,眸光却瞥向谢问。 “看我干什么?”谢问和他并肩站着, 离了一步距离,说话的时候朝他微微偏了头。温温沉沉的嗓音便响在耳边。 闻时摸了一下颈侧,半晌后忽然开口:“为什么那么肯定?” 谢问愣了一下:“肯定什么?” 闻时:“我的傀。” 谢问解释道:“我看到它背后有两个突出来的硬块,那里头应该包着东西。蟒的背上可没有那种构造。” 这话没什么可挑剔的,确实看仔细些就能发现端倪。他解释的时候,还用手指简单比了一下,点出来的位置也并不太准确。 可是…… 闻时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从他脸上收回目光。 谢问:“所以那是什么?” 闻时:“长瘤的蟒。” 神特么长瘤的蟒。 夏樵在旁边都听麻了,心说他哥这瞎话也瞎得太明显了,简直是摆在脸上。他偷偷瞄了谢老板一眼,发现对方被糊弄了却并不介意,听到这个答案甚至还欣然点了一下头,脾气是真的好。 那为什么自己还是有点怕他呢? 夏樵正纳闷,就听见谢问又开了口:“这屋里本来住的是谁?” 他没有对闻时的傀刨根问底,而是转回了正题。 “啊?你不知道吗?”夏樵愣了一下。 谢问适当地提醒了一句:“我不在。” 夏樵拍了一下脑门:“哦对对对,介绍故事背景的时候谢老板你不在场。这间屋子是奶妈的儿子和沈家那个小少爷住。”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绣花鞋和沉睡的周煦,心里咕哝道:那奶妈应该就是来看儿子的吧。 正想着,谢问忽然问了他一句:“确认过么?” 夏樵被问得有点懵,抬头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句。”谢问说,“毕竟故事背景不一定全部都是真的。” 夏樵愣住了。 他猛地意识到,密室逃脱的故事背景跟真实的事情本来就有出入,况且故事背景也是笼的一部分,也会受笼主影响。 而他之前完全被笼带着走,下意识听见什么就信什么。一旦出现矛盾点,他的思维就开始打结。比如活在日记和故事背景里,但实际又死了的奶妈。 听到谢问这句话,他背后猛地窜起了白毛汗。 是啊,如果连故事背景都在骗他们呢?那这笼要怎么解??? 心态刚有点崩,就听见他哥开口了,嗓音一如既往十分冷静:“何止背景,笼里哪句话都有可能是假的。” …… 好,听完更崩了。 夏樵惶恐地看向闻时,却见对方抬了一下右手,对谢问说:“所以有什么带什么,信息凑到一起,哪句真哪句假,瞎了都能看出来。” 啊,怪不得! 夏樵这才明白,在二楼的时候,为什么明明有方向了,闻时还让他们去找日记残骸,明明是没什么内容的合照,还让他们拿上。最后沈曼怡的事情都解决了,他还把日记、照片甚至沈曼怡本人都带来了楼下。 他朝闻时抬起的右手看过去,发现有三根傀线延伸出去,两根通向管家和李先生的卧室,一根……系着谢问??? 长长白棉线垂坠在地,像一种隐晦的牵连。 夏樵想起闻时刚刚说的“有什么带什么,要把信息凑到一起”,茫然地问:“所以哥,谢老板是什么信息?” 这话问完,谢问和闻时同时转眼看向他。 长廊一角忽然陷入了微妙的安静里,没人回答这句话。 夏樵眨了眨眼,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果断地说了“对不起”,然后乖巧地换了个问题:“那两根,一根系着沈曼怡,还有一根呢?你又抓了谁啊?” “抓”这个字就很灵性,显得他哥好像才是大妖怪。 但闻时并不介意,他动了动手指,没一会儿,沈曼怡就小跑着过来了,后面是慢吞吞的李先生。 沈曼怡只在进门的时候踌躇了一下,反应不太明显。李先生就不同了,在门外突然停了步,黑洞洞的眼睛一边汩汩往外流水,一边冲着床,不知是在看床边的绣花鞋、还是在看床上睡着的人。 他盯着那处看了许久,忽然做了个动作——抬起两只手,在脖子前攥成了拳。 就好像……有人拿了绳子吊他,而他挣扎着去抓脖子上套的绳。 还真是被人吊死的么? 闻时看着他。 如果李先生的反应是真的,那么这间卧室里就有害死他的人。 是床边看不见的奶妈?还是床上躺着的周煦所代表的那个人? 夏樵忽然叫道:“噢我知道了。” 谢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衣柜边,正扶着柜门看里面的衣服。听到这话先跟闻时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他:“知道什么了,说说看。” 夏樵指着李先生说:“他这个动作,应该是被人——” 谢问又适时提醒道:“有些词最好不要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你们懂的。”夏樵特别听话,立马把“勒死”这个词咽了回去,“他这个身材跟我差不多,个子不高,也很瘦。但想要把他那什么,也得有点力气吧?沈家那个小少爷多大来着?” 他又指了指沈曼怡:“反正肯定比她小,毕竟弟弟嘛。这么小的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李先生?” 其实之前他就很疑惑了,沈曼怡虽然个子不高,也不是一个比她更小的小男孩可以弄死的吧? 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估算道:“要对付李先生,怎么着也得十几岁的男生。所以我觉得肯定不是小少爷干的,是奶妈儿子。日记里是不是提过他?叫峻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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