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地跟在后面,没有一个罪犯对我感到好奇,所有象征着活人的东西,比如生命力、好奇心、欲望,全都在这里死去。 途中一个罪犯突然冲出来,发出尖叫,双手抓着电网,用头猛力地撞击。他的掌心和额头都焦黑,头发被电得卷曲,甚至能听见电流的声音。 但他像根本就感受不到,精神已死,或者精神承受着超乎肉体的痛苦,使他这样发疯般地撞击电网。 狱警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里早晚会让你屈服的,明白吗?”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用钥匙打开在疯子旁边的那一间,说:“进去吧,享受你平静的最后一天。” …… 我坐在杂乱无章的床上,旁边的厕所闻上去很久没清洁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那个撞击电网的疯子持续撞了一阵,没有人去管他,直到他抽搐着倒在地上,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死去了。 第二天,狱警带来一瓶没带标签的药,交代:“吃下去,两个小时以后生效,晚上好好表现,63720。” 十三区的战士会被要求吃药,药物有很多种类,比如镇定精神、强身健体、麻痹痛觉,很多战士对这些药物有严重的心理依赖。 后来,十三区想开发一种可以开发战斗能力的药物,通过高强度地刺激神经和感官,让人极端亢奋,不知疲惫,肌肉保持充血状态,听起来像某种毒品。 这些药物已经研发了很多年,一直没有通过检验。据说,药物没有流通不是安全性问题,他们不在乎安全性,真相是新药物对于人体极限的开发程度不够,他们更希望十三区的战士都是不会倒下的战斗机器。 6号监狱的地下是一个格斗场,被划分到药物实验的罪犯,每晚在药效发作后会被带到这里,药物有ABCD各类多达二十几种,按照次序测试药物效果。由于每天都要服药,罪犯经常会陷入精神崩溃,或者持续癫狂战斗,直到死在药效发作里。 当天晚上与我搏斗的战士有很多,最开始是一位精瘦的小个子战士,后来他倒下了,然后是一位肌肉发达的新来的战士,后来他也倒下了,再然后是…… 我记不清自己搏斗过多少场,直到意识模糊地被抬回监狱。 我的眼睛高高肿起,看外面只有模糊的一条缝。狱警站在电网前,双眼藏在帽檐下,笑着对我说:“想不到你这么能打,恭喜你,6号监狱的格斗新星,下次把赌注押你身上,可别让我输啊。” …… 6号监狱里没有窗户,让人无法分清白天与黑夜。 隔壁的疯子并没有死,过量药物让他神经错乱,产生幻觉,头痛欲裂,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他说,他的脑子里住着一条烦人的虫子,无时无刻都在与他对话,使劲折磨着他,他非常渴望把这条虫子给电死,但是一直不能成功。 偶尔,他会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他说这是因为那条虫子睡着了,他不能太大声,会把虫子吵醒。 他问我,为什么会来到6号监狱,我对他讲述了在蜂巢发生的一切。 他说,卡西圣兰早就烂透了,你是正确的,要么就意识和肉体都死在这里,要么就带上你的朋友永远地离开这里。 我说,外面高温不下,异形不计其数,我不知道逃走后应该去哪里。 他笑了,声音难听得像走音的手风琴。你真的以为在末世中幸存的人类,只有卡西圣兰这么一点吗? 我愣住了。 他接着说,外面还有一群人,一大群人,他们一直都活在这废土之上,活得好好的。卡西圣兰想要搞明白他们生存的秘密,但是,总是一无所获。 我问他,为什么卡西圣兰没有公开这件事? 他说,卡西圣兰不能让大家知道这个秘密,否则谁还依附这个巨大的帝国监狱,帝国甚至想把那些幸存者都杀了。 我说,我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他说,大自然的基因进化,或者更先进的科技,或者与异形达成了某种融洽,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有你逃出去了才能知道。 听得出他以前是非常厉害的长官,和寻找幸存者有关,在废土中带着一支小队披荆斩棘,成绩斐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关进6号监狱,成为一个拿头撞电网疯子。 他用发黑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坡,又画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说。 人类是会创造奇迹的,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你知道西西弗斯吧,他绑架了死神,触犯了众神。众神降罚,要他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推石头,石头到山顶则惩罚结束。但是众神在骗他,这是一场永无止尽的苦役,每当石头被推上山顶,就会自己滚落下来。尽管如此,西西弗斯依然一次又一次地推着巨石,这一场旷日持久的任务,他会永远地进行下去。 你懂吗,这就是人类…… 他的话讲到一半,忽然表情夸张地看着自己的头顶,大声骂道,这条该死的虫子又醒了!它在嘲笑我天真愚蠢!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像是想把虫子拍走一样,躲到另一个角落去了。 …… 6号监狱的生活简单重复,吃药,搏斗,失去意识。那个狱警似乎靠着我赚了很多钱,每天把我抬回来的时候都嘴角上扬,我在这里感觉到越来越黑暗,6号监狱像是一个宇宙黑洞,吞噬了关于活着的所有。 但是我总会咬牙支撑下去,因为我想到phillips,想到恩德牧场,那是宇宙黑洞也无法吞灭的光亮。 那时候,我好像才明白了隔壁疯子嘴里说的西西弗斯。 有一天,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来到6号监狱,他的地位很高,狱警亲自给他开路。等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认出来,他就是Phillips的那个研究员,自称这世界上最了解Phillips的那个人。 他看着我浑身是伤的样子,冷漠地笑了,说。 “你和33号实验体,不愧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连搏斗的方式都这么默契。” 我朝他冲过去,伤口让我疼得直冒冷汗,问他:“Phillips怎么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研究员扔给我一个相机,说:“这里有个视频,你自己看吧。”
第19章 录像 视频中,冷银色的外部观察间,如太阳般辉煌的金色内室,明显是蜂巢的建筑风格。呈现的空间如一个巨大的玻璃笼子,倘若有人在末世前参观过动物园,则该对这样的结构非常熟悉。 士兵,专家,工作人员,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玻璃笼,玻璃上血迹斑斑,巨大的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的呼吸起伏很重,穿着冷白色的像是病号服,衣服破损,沾着大面积不明来历的血。 视频里的人就是Phillips,他站在原地,警惕地紧盯着反光的地面,仿佛静止了,一片死寂。 几分钟之后,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动,从中升起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形笼子。镜头一抬,对准升起的笼子正方,里面关着的是三圣虫族。 三圣虫族被紧紧地捆着,身上一起一伏,受Phillips的信息素影响,它一被抬升起来,就紧紧地盯着Phillips,躁动不安地挣动着枷锁。 三圣虫族的外形最像人类,像是一个站不直的人类,脊椎佝偻着,骨骼暴露在外面,尾巴则是像蝎子那样,在身后呈倒钩状,锋利至极。两条腿的肌肉看似干瘪,有些像干尸,实际上非常有力,动作敏捷利落如闪电。 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我捏着相机的手微微发青,问:“这就是你们蜂巢的新把戏?” 研究员漫不经心地笑笑:“33号的信息素变弱了,非常弱,所以蜂巢才要这么做。” 他的目光停留几秒,想必我的表情非常难看,说:“不过这不重要,你先把视频看完。” 我的目光回到视频上。枷锁紧紧地缠着三圣虫族,三圣虫族变得异常狂躁,到处乱撞,发出高频率的叫声。笼内的系统音如同鸣笛,尖锐地响了三声,枷锁自动剥除,牢笼随着消失在地面。 三圣虫族试探着往外迈了一步,Phillips反应很快,占据最远的位置,但是人类奔跑的速度当然无法快过虫族。出笼的三圣虫族就像一道疾驰的影,快得让人看不清身形,猛地追上Phillips,尾巴摔打在玻璃上,发出恐怖的声响,强大的离心力靠着有力的爪子定住,在地上抓出数道深深的印痕。 Phillips紧紧地盯着对方,二者互相注视打量着。三圣虫族被列为危险度S级别,人类必须依靠武器才能出战,根本不可能与三圣虫族肉搏,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Phillips一步步地后退,想绕到三圣虫族旁边,但是对方的警觉性很高,紧盯着他的动作。几次试探后,三圣虫族先发起进攻,Phillips被迫与它正面缠斗起来,可惜Phillips什么武器都没有,即使有一两次找准了机会,也无法致对方于死地。 激烈的交手过程中,三圣虫族发出高频的叫声,钢筋般坚硬的尾横抽了一下,Phillips被这力道重重地甩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哼,侧着身体滑倒在地。 三圣虫族注视着Phillips,和之前的那个泰萨虫族一样,无法抗拒他身上信息素的吸引,慢慢地伸出镰刀般的利爪,碰向他早就破碎的衣服,胯下的生殖器也处于勃起状态。 空气静止了几秒,直到Phillips猛地吸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他刚一睁眼,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三圣虫族,他想后退,但是三圣虫族把尾巴缠在了他的腰上,足足三圈,使他动弹不得。 三圣虫族抬起尾巴到空中,八只黑色玻璃球一样的眼睛观察着他,锋利的尾尖兴奋地在他的身上碰来碰去,口器一张一合,嗅闻着Phillips身上的信息素。 Phillips两条腿夹紧在三圣虫族身上,想要借力挣开束缚,可是缠在他腰上的尾巴越来越紧,连带着他的双臂一起捆住。 三圣种族开始释放信息素,黑色气息萦绕在二者中间,散发出强烈的交配信号,压迫着Phillips。 Phillips的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大,衣服凌乱,他竭力挣扎,腰部被三圣虫族坚硬的尾巴磨得殷红一片。 三圣虫族不像泰萨虫族那样智慧,生性狠戾凶残,如果雌虫不配合,把对方撕碎也很有可能。 绝境之下,未曾料想的事情发生了。Phillips撑起双腿夹住三圣虫族的颈椎,强大的核心力支撑他发力,一阵红色的薄雾在空气中猛地爆开,在玻璃笼内快速扩散,如同被突然引爆的红色烟雾弹,很快就连笼内情况都看不清了,恐怖的红色铺满整片视野,只能听到一阵混乱的打斗声。 五六分钟后,红雾渐渐淡去,玻璃笼内只剩下三圣虫族的尸体,整个脖颈都被外力生生拧断。 我震惊地看着视频,这短短的五六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研究员开口:“看到了吧,只有这种极端情况下,OMEGA体的信息素才会快速飙升,达到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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