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身体也在翻腾,一鼓一鼓的,如同关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我警惕地往后退,十几个肉红色触手从它后背抽出来,像是茂盛诡异的树。我扫射向那些触手,鲜血像绽开的花,枝条猛地抽打过来。 我在几个舱体之间闪避,那些触手无缝不入,同时伸展十几条在后面紧追不舍。舱体被触手撞击得发出巨响,玻璃纹丝不动,舱体里的异形有些在抽动,是虫族苏醒的征兆。 前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很广阔,像是煮沸了的海,属于混沌虫族的叫声。 泰萨族果然聪明,用触手把我逼近混沌虫族,也想借着第三方吞噬我。 两边的路都被触手封住,那些触手就像筑高的肉墙,又滑又厚,我用匕首割断其中几根,在拥堵的肉中钻出去。 混沌虫族刚好转过来,巨大的黏膜覆向泰萨族。泰萨族迅速收回触手,淤泥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像是淹进了沼泽里。明亮的电梯门大开,它离电梯近在咫尺,它的发情因子到了峰值,渴望交配已经胜过渴望战斗。 我飞速冲过去挡住电梯,它的反应也非常快,触手迅猛地抽打过来。我躲闪不及,手臂一阵猛烈剧痛,枪械应声脱手。 它依旧蠕动着走进电梯。我咬紧牙齿,从地上暴起冲向泰萨,踩在它的身上,一脚猛力踹向它的头。 它的头被踹得歪倒,发出疼痛的叫声,背后的触手很快扫向我。我躲开触手的抓捕,左手抓住一条触手借力,从它崎岖的身上迅速爬过去,再次一脚踹向它脑袋后面脆弱的地方,黄色浓浆顿时涌了出来。 泰萨虫族剧烈颤抖,陷入狂暴,我没有停下,接连用力地踹它的脑后。它的触手猛地从后卷住我,裹紧了我的腰,力度大得几乎能把我绞成两截。 泰萨族发出人类的声波频率,像是古老的低语:“渺小的人,没有资格拦我的去路……” 泰萨族能听懂很多种族的语言,我知道这个种族的智慧,但还是第一次亲耳听懂它们说话。 我冷冷地回答:“圣堂,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神母,人类创造的神母,闻起来很诱惑,也很强大……你无能为力……” 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触手挤碎,嘴里泛出一股血味。泰萨虫族伸出另外一条触手勒向我的脖子,如同死神的镰刀,攫走所有空气。 “我感知到你的身上,有雄性信息素……太弱了,一级的工种雄虫……神母不需要你……” 我摸向腿侧的匕首,割向脖颈上的触手,下一秒又有触手伸过来,比刚才勒得更紧切。窒息中,我听到咕噜咕噜声,难道真正坐收渔翁之利的是连大脑都没生长的混沌虫族? 我的余光瞥向远处,绿色黏膜覆盖在地上,一坨肉在缓缓挪动,像一团史莱姆。 泰萨虫族一边绞紧我的脖颈,一边把我送进它后背的嘴里。我飞快用匕首割开触手,触手又源源不断地缠过来,我与泰萨族竭力缠斗,但余光紧盯着逼近的混沌虫族。 混沌虫族一下变得非常巨大,黏膜如同张开的网。我猛地斩断触手,向下一跃,摔在不远处的地上。间断的窒息让我猛烈咳嗽,也目睹着混沌虫族把泰萨族吞噬进去。 混沌虫族膨胀起来,体积大了一倍,散发出幽绿色光芒。它的身上多出一个泰萨族的脑袋,泰萨族在它的身体里抵死挣扎,它们就像一对共用身体的双生子。 混沌虫族身体膨胀的同时,肚子上的幽绿色光芒越来越显眼,这是它吞噬时在同化麻痹新进来的活物,发挥这一功能的就是它的核心。每个混沌虫族的核心位置不一样,只有在它们吞噬活物时能看到。 我缓缓地举起冲锋电磁枪,对准混沌虫族的核心,接连射击十几枪。核心瞬间被毁,混沌虫族顿时充气爆炸,绿色黏膜飞得到处都是。 电梯门关上了。 东南边传来液体流动的声音,那是刚才打坏液压泵,管道断裂流出来的液体。闻起来味道非常奇怪,不是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一直在流着。 我靠坐在舱体前,注视着重新关上的电梯门,远处再次传来气阀打开的声音…… …… 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个舱体,只记得眼前的电梯门一共开关了六次。冲锋电磁枪的能量没多久就用光了,那把枪成了不称手的破烂。 直到这里彻底安静,我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液体已经漫过了我的全身,视线里是一个个空的舱体,耳旁是越来越潮湿的声音。 我连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肋骨和右臂骨折,身上也完全失去知觉,先前被巨型栢虫割伤了大腿动脉,鲜血如注,流进这黑暗的河里,一起淹没我。 失血性休克死亡,我会这样结束吗? 死亡的沉寂蔓延在我的内心,寂静,无比寂静。 意识模糊中,我看到一缕光从电梯射过来,有人坐电梯下来了。 我听到朦胧的系统声音,自动倒计时程序关闭。 陆陆续续有人坐电梯下来,他们淌进水里,水声从平静变得激烈。有人在我身边蹲下来,在我的大腿外侧扎了一支肾上腺素。 …… 我的意识全无。 再次感知到外界时,先是被明亮的灯光刺痛,然后是喉咙灼烧一样的痛。我用尽全力睁开双眼,感觉一阵晕眩,周围全都是白色,明亮空虚的白。 我低头看向自己,骨折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但是处境并不好。我的身上捆满了黑色的枷锁,脖子上是钢铁铸成的厚重项圈,项圈的另一头被焊死在牢笼的杆上。我抬头看向对面的镜子,发现自己还被戴了止咬器,坚固钢丝反射着银色的亮泽。 我被关在笼子里,蜂巢又是想干什么…… 叮。 我所处的空间停止运行,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警惕地盯着电梯,像是准备撕碎将临的来客。 可惜他的状态非常糟糕,他的瞳孔泛红,连眼白都是红血丝,烧红的纹路攀在脖颈,胸口不正常地起伏着。 他不善地打量着我,没料到这次送上来的是个人类。直到他皱起了眉,绷紧的肩膀却逐渐放松,似乎认出了止咬器后面的脸。 我看着他,身上这样那样的痛觉全都湮灭了。 从地狱到天堂,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24章 “Chris,呼吸。” Phillips愣住了:“Chris,怎么是你?” 我的嘴被堵住不能说话,我注意到他的碎发湿透了,呼吸很不自然。 冰冷的系统音响起,连带着数道金属弹簧的声音,枷锁自动脱落,脖颈处的窒息感也消失。我尝试抽动双手,但是手铐似乎被卡住了。 Phillips的眉毛紧皱,他把手放在止咬器的钢丝笼上,查看怎么解开。 我却在Phillips手指落下的一瞬,忽然战栗,像是被电猛地击了一下,浑身的血都往下走。我再次闻到那样的气味,浓稠的血浸着花香,包围在我的四周。 我的呼吸变得更重了,像是被捕上甲板垂死的白鲨,用力攫取着空气。 Phillips的动作一顿,眼神变得犀利,问:“蜂巢对你做了什么?” 我表现得尽可能平静,要像他的挚友Christopher,最起码要像个人类,不是那些带着占有目光的雄性虫族。我虽然是胜出者,但不是掠夺者,Phillips也不是战利品。 清脆的一声响,Phillips找到止咬器上的金属扣,把它打开了。 他再一次问:“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的舌头轻抵牙齿,唾液止不住地分泌,像是连口水都管不住的野犬,不知究竟是因为止咬器,还是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他们给我……注射了一支带着虫族基因的病毒。” Phillips不可置信地盯着我,视线对上我的眼睛。他的手指停在止咬器上,僵化了几秒,缓缓地将它摘了下来。 更多的空气冲涌进来,夹杂着更浓烈的信息素,无处不在,无法逃离。我下意识地滞住呼吸,连齿关也紧紧咬住,Gabriel居然说Phillips的信息素在减淡,那之前是什么样子? 窒息感一点点地逼向咽喉。 Phillips凝视着我:“Chris,呼吸。” 我缓缓地松开齿关,把头低了下去,浮动在空气中的信息素钻入肺中,像是点燃引线的火种,顺着血管快速蔓延,没几秒就烧热了周身血液。 一道声音在意识里逐渐张狂,它开始对我叫嚣,像是疯子提过寄生在大脑里的虫子一样,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占有他。 占有他。 占有他。 Phillips应该尽快把笼门关上,在他后悔之前。我现在很危险,不比那些虫族好到哪儿去。 我暗自喘着气,还在装成正常人的样子,说:“让我待在这里,没关系,不用管我。” Phillips倒退一步,看样子,是准备对我的自欺欺人做出点评了。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身体,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手臂骨折,肋骨,脖子……Christopher,你已经与多少个虫族战斗过?” 他的经验老道,单看伤痕就得出大量信息,问完这句话后,他又沉默了。 在他沉默的这几分钟里,可能在细数我身上的伤痕,我不知道,也没有抬头看他,直到他问:“这是蜂巢把你送上来的条件吗?” 我没有回答,更无法坦然回答。这一切实在混乱不堪,夹杂着下流的欲望,真希望时间回到一百多天前,这样我就不用去想这些事,到底是因为他是我最珍视的挚友,还是因为我对他有更深更隐晦的感情。 Phillips蹲下来,呼吸离我很近,用缓慢低沉的声音说:“不回答么?你已经来到圣堂了,现在把我杀了吧。” 我终于肯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Phillips的状态比刚才还要差,那些攀在他身上的纹路,简直红得能滴出血,他的瞳孔完全不像人类了,额上有细密的汗,蜂巢强迫他释放诱导信息素,所以他一直处在发情期,这么多天。 他抓起地上的链条:“用这个把我勒死,干净利落点,在蜂巢反应过来之前。” “不……” “杀了我,一切都能结束,他们已经开始改造你了,后面只会更疯狂。” “我不同意!”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僵持片刻,最后放下链条,似乎料到了我会拒绝。 我在烧热模糊的意识里,努力地组织着无序的语言,比如让他再给我点时间,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不要这么抛下我…… 可是这些话都黏稠地糊在我的脑子里,想说出来艰难无比。 Phillips脱掉身上干净的防菌服,里面没有任何衣服,红纹像是身上的画,他好像早已做了这样的决定。 “……那就现在抱我吧,Ch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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