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锋想到,来到这里七年的时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自己已经在这漫长的光阴里学会了拿捏分寸。 而他的哥哥,也恰到好处地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们原本成功地让彼此存在于两个平行时空,而今天,祁子黎却选择把镜面的边界打碎了,走向他。 “这样有意思吗?” 一句冷冷的质问传来,祁子黎明白,祁子锋是在说刚刚自己为他圆场面的话。 “有意义,但你不在乎,久经沉默,你现在只想表达。” 祁子黎气息低沉,破碎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又道:“现在,你如愿了。开心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叛逆少年,对吧?哥哥。” 祁子锋尽管心底已经产生了怀疑,但脸上还是笑着且无比肯定。 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一时让祁子黎的眼睛有些发酸。 “不,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一定要为自己想想。” 祁子黎看着少年藏在一边,紧紧抓住的手,能察觉到他的焦虑。 于是又怜惜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拿一些塑料气垫过来,听说很解压,或者你想要别的什么...我也…“ 他还没说完,就被祁子锋打断了。 少年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里面闪烁着期待的雀跃,嘴上说道:“我想...” 监控室里,黄发寸头的男人看着摄像头上的画面,那兄弟二人正在说话。 但最后祁子锋说的一句,由于声音太轻,没有被收到,这让寸头怒不可遏,他像一只在热锅上打转的蚂蚁,问向黑发: ”你来看看,他说了什么。” 黑发男子反复确认了一下口型,因为祁子锋说那句话时,祁子黎动了一下,挡住了部分画面,这让他费了点时间,最后他回答道: ”他说,打你。“ ”??打谁?”寸头惊讶。 “还能是谁,他哥哥,祁子黎呗。”黑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酸瓜烂枣,毫不稀奇。 但如果他们仔细关注,就会发现从风控室出来之前,祁子黎的表情很丰富,可变化很快,不易捕捉。 在祁子黎看懂那个口型之后,先是震惊,然后是悲伤,最后是气恼与担忧交集在了一起。 他清楚地感觉到:祁子锋在推开他,他走近一步,这个人就会后退十步。 漠白的光笼罩下来,他们仿佛站在掩藏于大雾中的悬崖上。 这时候,祁子锋不是野性难驯的马,他也不是力挽狂澜的缰绳,他们只是在A区时年少稚嫩的模样。 他是哥哥,他是弟弟,在祁子锋贪玩到危险边缘时,他拉起他的手,跟他说:“弟弟,这里危险,我们回家吧。” 但是这里没有他们的家,有白得发冷的禁闭室,有孤独开成花灾的美术班,也有忙碌到手指发麻的核心实验室,可就是没有他们的家。 祁子黎看着那个青年孤独地坐在白色悬崖上,不知是雾散了些,还是光亮了些,渐渐清晰地露出了他遗憾却坚决的眼神。 祁子黎忽然明白了。 他弟弟这次,不会再信赖地抓紧他的手,跟他回来了。 ---- 小祁子锋:风叔,棉花糖我要两个。
司徒风:好啊。
小祁子黎:我信科学,但糖在花盆里开出了一朵云。
第9章 赶场 罗玘跟在祁子黎身边,往根纳希实验室走了回去,这回,祁子黎走得很慢。 他们穿过一段很长的学院街时,正是中午,放学下班,人声烘杂,密密的人头在吃饮点位上络绎不绝。 他们经过的一家田园屋式的小酒铺正打着朝霞色的散灯,已经在白日里贩卖眩目的酒色了。 店铺前有许多顾客为此番景象身心倾倒,都托着腮,趴着臂,看着一位年轻的调酒师手法流利地倾出漂亮的酒浆,再将小巧精致的佐酒物放进晶莹剔透的杯盏里面。 被放入的可以是一朵花,一片叶,一枚银币,或者一个翻糖小人,这些佐酒物浸入酒水添香增色以后,再成倍地从酒水里生长出来,让客人唇下品酒,如临芳榭,顿消小夏。 在这一片香酒艳色之中,祁子黎的脸色却白得可怕,罗玘正想问他想不想喝一杯,回回气。 却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嘈杂的人声当中显得轻锐而抓耳。 “两位要过来喝一杯吗?我这里有的是位置。” 他们转眼就看见一个白发青年翘着二郎腿,坐在隔壁的咖啡馆中,敞臂开怀,示意他身边一堆的空位。 这也不怪他刻意,在这里独霸一店,当什么显人精。 谁叫这里是学院街,谁叫他天生一头白发怪难避人耳目,因此导致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不敢贸进他的方圆十米。 然而,这两位俊脸茫然的大帅哥看着他不知所以。 其中一人认真地审视着他,好像在看一台新升级的仪器,另一人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有事。 临霆依旧笑脸相迎,仿佛他是在那揽客的金牌小哥,职业素养不容置疑。 “坐下喝一杯嘛,好像他之前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看了个什么游泳池的新闻,听说最后走的时候还把杯子扔进回收箱里,换了一张,一张什么来的,好像是,卡片吧?” 临霆这一番话说下来,发现身边两位帅哥的脸色已经极限趋同了,都在一致表示:你在找事? 临霆不缓不慢地喝了口拿铁,无视这两位几乎快把眼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架势,继续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他说完一顿,发现好像真的没人关心自己。 于是,又接着说:“这两天颠倒黑白,作息不规律,一直在赶场子,结果两个场子都没赶上。哎,不过幸好,赶上见了你们一面,这张优惠劵也刚好到期。“ 祁子黎和罗玘严肃地皱着眉,真不知道这人在幸好什么。 空气中,他扬了扬两张可视的电子优惠券,指头一划,拖进咖啡店铺账户名中。 然后那两位冷脸帅哥就看见一位压着怨火的店主阿姨端来了两杯咖啡。 无糖无奶的两杯黑咖沉得像他们此刻的脸。 桌上的异形装饰物在阳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店主和两位客人的情绪都不太正常,然而那位请客的人却扬着一张满面春风的脸。 ”罗7号和祁大神,就当请你们的了。“白发青年说完,起身离去,竟有一副风流飒沓的意思。 祁子黎听了,对这个祁大神的称呼没什么感觉,学院里知道他那吓人的智商和完美履历的人都这么叫,况且有他这一副好相貌加持,似乎更匹配相当,神乎其神了。 但他旁边人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了。 罗玘反应过来后,心头一震。 他在新基地防御卫中的队列编号并不是七号,他的生活中也没有出现过与7号有关的痕迹。 唯一的一次是在陀罗星城的圭带首席候选会上,他当时被选中入场时正是这个号码。 圭带首席候选确认属于B区第二高级别的仪式,神秘,悬念,隐蔽,除了有幸入场的三名候选,没人知道别人的代号。 所以,那个之前走在他旁边星轨上的4号,现在已经找到了他。 并且这也不是他想找自己的第一次,因为刚刚那男人说了一个关键词,赶场子。 这两天能让那个首席候选赶的场子还能是什么,最大可能性的第一个晚场就是,祁子黎挑明他立场的当晚,他为兑现承诺去了一趟白银中邸。 而第二个早场,就是他和祁子黎今早去了风控部一趟,为了了解祁子锋的情况和风控部掌握的信息。 这个人找他,吊儿郎当也好,千方百计也罢,他不奇怪。但为什么,这个人也这么关注着祁子锋呢?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临霆。“看见他忽然出神,祁子黎又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他叫临霆。“ ”你知道?“罗玘从一个疑问中出来又跳进了另一个疑问里。 ”我怎么会不知道,听说,他在学院里最会欺负人...”祁子黎摸着凳子边缘那条由软包到硬塑的界限,有些冷漠顿缓和欲言又止。 罗玘却反应了过来,说:”所以,你想知道,他有没有欺负他?” “看来,是了。”清冷的咖啡馆里,一位身影羸弱却表情坚刻的俊秀青年起身,径直走到洗手台旁,将那杯黑咖啡全部倒了进去。 另一边,终于弄清楚所有候选人的临霆,走路嘴牙子都笑开花。 下一刻,他却抬起赠人咖啡犹闻余香的手按上了眉骨,因为忽然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跳得有点可怕。 他咂砸嘴,想说点什么。 算了,迷信害人。 ——— 正在圭带白银中邸里进行的一场会议,场面几乎快要失控,因为一群最是衣冠楚楚的人正在里面吵着最是火爆的架。 他们完全用不着掏枪,因为口水就是最好的子弹,他们就像坐在子弹的流水席上,被到处溜达的流弹们擦出点小伤小口都是走了大运。 谁要是冷不防啊,高低都得挨两处血黑窟窿才算收场呢。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上午的事。” 一位梳着褐色小卷发,眼瞳橙黄的年轻人环视一周后,神色严肃地告诫于对面坐着的司徒风。 “防御首席司徒大人,我想您无权对我风控部的事情插手。” “司徒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您之前保证他的危险程度不会有任何影响,这个承诺还管用吗?“ 信息部的斯丹妮在旁边含蓄地笑着。 “恕我直言,危险管控是我的职责范围,防御部的承诺根本无法成立,也并不值得各位席座付之信赖。” 听人提起这茬,卷发年轻人又多了几分旺盛的怒气。 而话题中心的司徒风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和姿态,好像忍着半辈子修来的耐性看一只猴子疯狂演讲。 ”现在是讨论这些越级越权,不合规矩的事情的时候吗?!” 会议主座上,一位头上生出了些灰发的男人,B区的最高掌权者——圭带首席,西弗觉,发话了。 他苍严古肃的声音听上去犹如一把敲击大殿的重锤。 “现在,风控部制定的清理计划,几乎被执行对象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上了,你们还在这里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吗?!” “是的,首席,这不仅是对我风控部的挑战,更加是对圭带秩序的挑战。”卷发积极响应道。 “首席说的没错,但是..”圭带副座于奉恩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西弗觉听完后,从左到右,沿着顺时针把圆桌上的一圈人都看了一遍。 政生部于奉恩,信息部斯丹妮,防御部司徒风,科技部根纳希,风控部托兰亚,物资部雷益年,这是圭带主席团内的六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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