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临霆当初想告诉他的,圭带选择张蓝蓝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呢? 她究竟利用诺拉做了什么? 思极恐极,罗玘转身离去,桌上剩了一杯没动的水。 张蓝蓝瞧着那个背影再度消失在眼前,表情淡淡地坐回沙发上,就着玻璃杯喝下一口透心的清冷。 她看向天穹之下茨山上的雪顶,心道睥世之雪,纯白冰冷,却叫人畏惧。 A区动荡的天空里震耳的雷点密集相连,又有几道轰鸣声涌入了爆炸的气团之中,馥加城的上空貌似成了全系列空舰和飞艇的跑道,所有长了翅膀的,能挥舞两下的都赶来参赛了。 眼前,猛然冲入应有路和祁子锋视野当中的是一支严整又骁勇的战机编队,也是一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机队,他们的机身之上都喷涂着DS的字样。 祁子锋和应有路同时凝深了目光,这并不属于A区或C区的编队,那么,它极大可能就是...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只会从天上倒油漆吧?” 一架粉红色的领航战机侧过哑光色的舷窗来,主驾驶位上的白发男人对祁子锋发出意思理解起来不太友好的问候。 白发男人的驾驶台上还有一个微缩的投影小人像一个特别的机内饰品。 见祁子锋两仞冷眉皱起,临霆又摆摆手,自证清白,还捋了捋那个投影小人的脑袋,小人随即也摇了摇头。 祁子锋仔细看去,那个投影小人竟然是罗玘。 以前,他没觉得他们的关系好过,现在,他很疑惑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不是我倒的,也不是他,他冲着你这张脸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白发男人瞥了眼有些百感交集的罗玘的投影小像,继续说: ”是之前跟你过不去的梁积倒的,很遗憾,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天赋,但他好像只会做那样下三滥的事情,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有些行为刻板的问题。” 临霆笑了笑,话口一转:“而我就不同了,我不太让人操心。因为我操别人的心。” 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没错。 祁子锋对这个白发临霆大概知道一些,就曾经在B区了解的而言,他如果说0,学院里没一个人敢说1,例如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就没人敢竖一根手指起来。 被他打到怕的,包括梁积,又不止于梁积。他长相扬朗,气质凌傲,像那幻世界里的天使一样,但却是一些欺软怕硬的人的现实噩梦。 就后来在C区了解到的来说,据闻他掌管风控部后,B区再也没出现过任何轰动性事件,不知道是圭带的清除计划彻底没有了,还是做得更加深邃隐蔽了。 接着,在两年前,他带队飞行将危险人员转移出陀罗星城这样的主星城之外,进行易地改造时,忽然遇到了一场世纪罕见的大风暴,之后所有人不知所踪。 现在,他又亲自带了一支32编的战斗经验丰富的DS战机队,穿过乱杀的空中猎圈来到他们面前,好像要跟他们并肩作战。 如果是阴谋诡计,完全没有必要。 在这场局中,B 区要是想要点什么,只需要坐收渔利,耐心旁观,没必要掺和进一脚来阻止他们的行动,因为B,C两区没有一个不期待该则的破灭。 等等,DS战机队中竟然还有心理班的人,在疾掠过的一道机影导致的短暂视觉停留中,祁子锋看见了一个棕发女人,庄溯。 对于其他人祁子锋没什么印象,但这个女孩当年夸过自己,他当时看上去正在认真地画画,但其实,他听到了那句话,也感受到了那几年少得可怜的善意。 随即,临霆的战机尾巴稍稍一偏,他身后云集的战机就往祁子锋身边拥来,接连跟他打招呼。 祁子锋眼睛一烁,因为里面有很多都是心理班的人,他又听见临霆此时气若不平地揶揄: ”你...不会就记得我们家庄溯吧?“ 庄溯隔着舷窗朝临霆笑了笑,祁子锋立马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心理等级为极度自私且无同理心类二级人格的庄溯而言,她接受一个人有多难。 结合眼下这些旧面孔,祁子锋终于知道,临霆当年对心理班花了多少心思,也同时明白两年前临霆全队失踪的真相了。 当年,真正的危险人员恐怕还在风控室里关得发毛,但当时心理班的人可是一个不剩地全不见了。 但其实对临霆来说,他应该更愿意留在由他管辖心理班的风控部,留在托载身心飞舞的界空处,制造那次”意外“失踪,只是他的下下策,除非迫不得已不会选择。 临霆好像看出了祁子锋的猜测,他脸上两个酒窝一绽,豁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错,他是可以认怂地坐着风控部和界空处两把椅子,一人之下,全区之上,好不快活。 但谁让他在于奉恩的房间里听到了那段对话,从此,他在那两张椅子上注定不会安稳了。 当年,于奉恩提出献祭司徒风,以血为引,以死为解来化解由祁子锋而起的圭带病难时,临霆去找了他。最后是在病房里找到的。 这里面似乎有一些说法,于奉恩忽然病倒了,就在他巧献毒策,解圭带头部倒悬不久。 临霆看着病床上的人,想着等下骂他要不要控制一点。因为看着一下子憔悴了几大岁的于老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走到内间去喝了一杯水,准备待会全力输出。 谁知道还没开骂,自己就忽然排起了队来。 门口一个妆容明丽,干练肃飒的女人径直走向了于奉恩,很明显,是斯丹妮。 她在床前的看护位上摆膝坐下,微抿着嘴,说: ”她在政治上很有天分,你早该选她,既然喜欢她送的礼物,那就推她一把。“ 斯丹妮看见于奉恩的神色有些复杂,好像一个一心静养的人忽然安不下来心来,接着,她看他挣扎了下却抬不起来的手,听他说: ”医生说我肌无力,下次再说吧。” 斯丹妮的唇线陡然一歪,悻悻地走了。 于奉恩目光深沉着,扭头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一句:”你果然不该在这。” 临霆扯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但愤怒中多了一些悲哀和讥讽,就像他已经不是五分钟前的临霆了。 ”礼物?不是说好的公平竞争吗?怎么还有送礼的呢?“ 白发男人双手暴筋,死死跨把着床栏,后背抬起一对如山的肩胛骨,上身压迫性地伏低。 床上的老人慢慢抵上他投来的冷鸷目光,答道:“是给我的,也不全是。” “那就,全都是了。”临霆吊眉一笑,他听了,也完全明白了。 斯丹妮口中的那个她,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张蓝蓝。 张蓝蓝的礼物,便是提议用司徒风的身与名为所有人顶罪,即使那是她的老师,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这也的确是送给圭带的一份好礼。 因为,她帮他们选好了一只羊,为他们解除了白鲸之讯的危机,因为只要将司徒风毁了,连带着祁子锋就变成了间谍的后代。 这样,间谍之后的英雄事迹就完全是个闹剧和笑话了,因为它既可以是编造罪案,也可以是贼喊捉贼。 心狠一寸,棋诡一招,确实是一件他和罗玘都不能献上的大礼。 为啥不能呢,因为那个时候,临霆接手了风控部,一直只有被骂的份。 一开始,说风控部搞清洗计划残害公民被骂,后来,说风控部追击间谍不力没能力被骂。 罗玘呢,那时候虽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科技部,但好像被命运瞎摆了一道似的。那段时间,他站在可以晒干人的太阳下,也站在能够冻死人的月光里。 他不仅没回新基础防御卫的老家,而且听说当时科技部邀请他前去视察,但他连根纳希实验室的门都不敢进。 临霆想着,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呀,当时一个被骂得满头是包,一个被吓得失魂离魄,圭带那一堆焦头烂额的爷们大娘往两边一瞅,心都凉了半截,这哪里指望得上? 那不只有看张蓝蓝的了吗? “你听到了,也许有命,如果让另一位知道了,就没有也许了。“ 于奉恩靠在白发青年耳边,作最后一次耳提面命。 于奉恩感觉到张蓝蓝当时殷勤献计却执意让自己做这件事,好像在刻意避开一个人。他在政治场上运筹几十载,老道的眼睛里总能看出一点微妙的端倪。 就跟当下一样,他看得出来,临霆应该再也不会见他,那么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能听他的话。 "一定是她吗?“临霆问的时候想起了这个人的好些场景。 第一次是在竞王候选人的星轨上;第二次是在送别司徒风遗骨的陀罗星城大门外;第三次,是在大银星剧院的红楼上。 张蓝蓝走在历史的洪流里,也出现在很多个关键时刻,她既可以是这些时光背景中的偶顾淡妆,也可以是这座宏伟国度里的惊艳浓抹。 ”你以为斯丹妮是来求我的,她只是来告知我,这一票该花便花罢了,西弗觉和那几位意思都已经很明了了。“ 于奉恩看着临霆,又补充了一句:”孩子,你要保重。“ ”这句话不该一个病人来说。“临霆冷冷地笑了笑,然后从于奉恩黯淡的视线中抽开了身。 他走向一道门,而这道门隔绝出两个世界。 此刻DS战队中的白发领队回过神来后,忽然耳边又掠过络绎不绝的飞行器的穿梭声。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只会从悬崖上跳伞吧?” 同时,水隐巡查舵上,南艺也模仿着临霆刚才的话对应有路说道。 接着,在她坚定的目光中飞来了四十来架飞艇,一个小时前,它们还停在自由之地的地下机库中。 所有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亮起,眼前出现的这场面也就是说明,自留之地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了。 满空纷乱的流弹被曳射而来的亮光摧毁或者驱赶,陆续有飞艇靠近他们,其中一架涂着青黄两色的飞艇,传来空讯说: “我躺在鲜花冢前想了很久,在那些花丛里死了一会,最后觉得,我想要活了,要光明正大而不是躲躲藏藏地活。” 南艺和关纵听着,若有所思,她们想着,要是楚不辞也只是在那些花丛里死了一会,等会就会笑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就好了。 可是...南艺摸着那条失而复得的红晶项链,却明白她等不回一个失而复得的人。 关纵将南艺搂了搂,又见舒立站到了舵前,跟外面的同伴打招呼, “是啊,活着。别人说我们消极,逃避,自私,那现在一群人的“自私”拿得出手吗?” 祁子锋听着,微微翘起嘴角,他又想起自己初到A区时,在中心广场上做过的那场诡异而惊心的幻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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