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沧半睁开眼扫了他一眼,又闭上:“四境灵气运转的核心在京城,而京城的风眼,就在我身上。” 这是京城最重要的秘密之一。 秦沧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扫了一眼船帘外的严公公,抬手勾了勾:“你附耳过来。” 白涯靠过去,两人靠的极近,秦沧轻声道:“我此次回京城要做的,是逆天犯上之事,你若是跟在我身边,要自己万事小心。” 那之后他们便再也没多讨论秦沧到底要做什么,乌篷船行了两天,最后到了京郊,换了马车。 京城事中洲极盛之城,无数商贾与世家自四境挤来,堆叠起数不清的繁华富贵。 与城墙还隔着几里,驿道两旁便已经雕梁画栋,各个世家的家徽高高挂在客栈上,甚至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隐隐的香气。 自这股暗香飘进马车,秦沧就皱起了眉头,闭口不言。 随着这香气越来越浓,秦沧眉头越皱越紧,脸上掩不住的烦躁。 秦沧坐在马车上,伸手去翻随身的包裹。 他找了一阵,没找见,掀开帘帐问严公公:“严公公,你带来的清心丹放在何处?” 严公公哟了一声:“小侯爷,我这次来并未带清心丹。” 秦沧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没带?” “这您不能怪我,国师给我药膏和锁灵藤的时候,并未给我清心丹。” 秦沧暗骂了一句,缩回马车里,对着面上露出疑惑的白涯嘱咐道:“一会儿我若变成另一幅模样,不必大惊小怪,没事也不用同我搭话。” 没等白涯开口,他便双手一抱,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城门出,刚出示了文书,便有人来迎接。严公公在前头和迎接的人寒暄,那人回头想与秦沧打个招呼,秦沧理都没理。 那人尴尬地笑笑又回去,不止自己哪里得罪了秦沧,严公公笑道:“大人不必忧心,小侯爷只是精神不大好。” 很快,白涯就知道了所谓“另一幅模样”时什么了。 行至城中时,秦沧睁开眼,对严公公道:“我,去见国师。” “侯爷,这都快到侯府了,您舟车劳顿,先歇息吧。” 秦沧强硬道:“进宫,找。” 白涯皱着眉头。他发现秦沧的动作十分僵硬,嘴皮子不仅不如往日利索,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靠一些简单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严公公也看出来了,因此更加不怕:“您想也没用,国师说您回京之后不必找他,只在侯府静待祈福大典即可。” 秦沧的手紧握在马车门框上,严公公肆无忌惮地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塞回马车,指挥着前面的车夫往侯府去。 白涯试探性地喊了一句秦沧的名字,秦沧的眼珠子转动过来,移动不动地看着白涯,带着几分疑惑。 白涯叹了口气,没再喊他。 到了侯府,出来迎接的是个清瘦年迈的老管家。 他叫随行的人把一路上的行李都搬进去,对着白涯道:“您与侯爷同乘一车,想必是侯爷的朋友吧?” 白涯点头,老管家躬身道:“侯爷此刻恐怕无法招待,您有什么需要的,找我便是。” 他说完,去拉站在一旁发呆的秦沧:“秦小子,走,到家啦。” ----
第17章 暗香 老管家拉着秦沧,一边走一边絮叨:“听说您今日回来,饭菜早就备好了,您最爱吃的红烧肘子,还有豆腐鱼头汤,都是小火慢慢熬的嘞。” 白涯跟在后面,插不上嘴,走着走着,突然看见秦沧停住脚步。 老管家耐心道:“怎么了?” “火。” “是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就烧火。” 秦沧站在原地,老管家温声细语地劝了半天,终于把秦沧带到内厅中。 他弯腰朝白涯道:“公子,随行而来的白姑娘说想要休息,我安排人另做一份,把饭菜送到房里,您看您......” 他大概是想让白涯也自个儿回房去,白涯却道:“不必麻烦了,我一起吧。”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这是秦沧能带回府上的朋友,也拿不准秦沧的态度,只好躬身道:“若是招待不周之处,请公子海涵。” 他这侯府外面高门大院,连门柱子也精心雕刻瑞兽,进来之后才发现院子里连棵像样的树也没有,只有四五个高大的铜鼎。 家中只有两三侍从,除却老管家,似乎都身有残疾,拿着扫帚在石板上,连片落叶都没得扫。 老管家去了厨房,把菜一道道端上来,碗筷摆好后,跪坐在一旁。 秦沧碗里被添了饭,夹了些菜。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碗自顾自的吃着,过了一会儿,老管家轻扯他的衣袖:“小侯爷,给您添菜。” 白涯瞥了一眼秦沧的碗,发现里面菜被吃的干净,桌上鲜美的菜肴摆了一排,他却无知无觉似的,机械地吃着碗里地白米饭。 白涯心里一惊,什么也没说,三人沉默地吃完,老管家对秦沧道他去烧火,退到外头。 白涯侧头看着秦沧,他僵硬而端正地坐在桌前,往常总是狡黠灵动得眼瞳空荡荡地,映照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光。 不多会儿,他感觉一股热意从庭院里传过来。 他跟着两人出去,看见那些铜鼎火炉已经填满了柴火,燃烧起来。 火苗炙烤着柴火,传来呛鼻的气味,老管家带着秦沧走到那几个铜鼎中间,然后自己退了出来。 白涯皱眉:“这是在做什么?” 他说着就要走过去,被老管家拦住:“这是小侯爷自己的吩咐,公子若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小侯爷。” 白涯停在原地,只是看着铜鼎中间的秦沧。 他面颊因为热度的烘烤泛出一些红,约莫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一直站着的秦沧突然挣动了一下,紧接着咳呛起来。 他空茫的眼神似乎突然付出水面似的,重新聚焦起来打量周围。 白涯突然明白这些铜鼎的用途。 整个京城都浮动的暗香,似乎蕴含了某种影响秦沧精神的能力。 暗香充斥在所有角落,没有所谓的“清心丹”,他便陷入这种状态中。 而大火围烤之下,那些香气能够短暂的被热气驱散,他便可清醒过来。 在隐隐扭曲的空气中,秦沧似乎转过头来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隔着浓烟,看不真切。 只见他蹲下来,从怀里拿出纸和笔,快而潦草地写了什么,又把纸塞进怀里。 火已经烧了好一会儿,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秦沧自己走了出来,老管家捂着口鼻,端着一盆沙土进去把火扑灭。 白涯看他实在咳得厉害,伸手在他背上顺了顺。 秦沧直起身来,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你想问什么?” 白涯摇摇头道:“没关系,之后再说吧。” 这样的清醒只维持了一会儿,再到晚间,秦沧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老管家给白涯安排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入了夜的侯府寂静无声,白涯坐在床边,乌云遮过月亮的时候,白涯的屋内溜进了一抹青烟。 青烟一阵聚散,变成一只青色狐狸的模样,朝白涯跪服在地:“族长。” “何事?” “长老托我问您,近来可还顺利?可探到龙骨的痕迹?” 白涯点点头,青狐道:“那族长打算何时动手?” “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长老让我转告族长,别忘了狐族雪山遍地的鲜血。” 白涯眼中多了几分冷意:“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青狐狸震慑于他的压迫感,答了声是,化作一缕青烟走了。 乌云已经从月亮处游开,白涯躺在复归平静的房间里,目光望着秦沧所在地方向,出神地想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亮,侯府的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又是严公公,身后还跟着一众侍女,开门门,便笑道:“洒家来接小侯爷。” 他带着浩浩荡荡穿过侯府,看见院子里还未挪回墙脚下的铜鼎,笑了笑,来到秦沧房门前。 秦沧早已被老管家叫起来,安静地坐在镜前。 严公公看见房间里还站着别人,一愣,随即摆手:“小侯爷要准备祈福大典,没别的事便出去吧。” 白涯站在那一动不动,严公公正挥手就要赶人,老管家连忙上前:“不碍事,不碍事,白公子是小侯爷的朋友,他在此处也影响不了什么。” 老管家算是从小看着秦沧长大的,他开了口,严公公也不想同他争执,便没再管白涯。 侍女们车轻路数地从带着的大箱子中取出祈福大典的巫服。 那套衣服极其繁复,绫罗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山河日月鸟兽,腰带上镶嵌着水一般润泽的青玉,宽大的袖口坠着流苏。 她们把衣服一件一件妥帖穿在秦沧身上,替他戴好额间的图腾坠,最后拿出一个极其精巧的金铃耳坠,小心翼翼地插入耳骨的孔洞中。 白涯站得远,一直凝神看着,此刻突然觉得这金铃有些熟悉,他略一施法,看清了上面雕刻的图案。 缠绕的水草和似龙似蛇的动物,竟然与之前绑在渔船上的铃铛图案一模一样。 他心中隐隐猜到了秦沧去清水河镇的目的。 就在这一会儿,秦沧已经穿戴完毕,被侍女们领着走出了房间。 恭候在门外的马车悠悠离去,白涯想了想,化作一缕白烟,跟在了马车身后。 秦沧恢复自如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国师的脸。 一别半年,国师仍旧是仍旧是慈眉善目假惺惺的模样,秦沧嫌恶地往后退了退,差点被自己身上过于繁重地长袍绊倒。 国师笑眯眯道:“醒了?” 秦沧一看到他,顿时拉下脸:“你故意不给我清心丹?” 国师面色不变:“稳重些,祈福大典马上开始了。” 他们面前是一条汉白玉长阶,中间飞龙祥云的路石栩栩如生,九百级台阶直直连通远处庄严华美的万神殿。 旁边的文武百官大气不敢出地站着,空旷开阔地场地上,静的只剩下空中白鸟掠过的鸣叫。 一阵沉沉的钟声后,皇帝的御辇从后方来,分海一般在文武百官中间分出一条道。 抬轿人走在两侧,御辇架在飞龙祥云上空缓缓顺阶而上,走到中间时,一个小些的轿辇停在秦沧面前。 跟在天子后敬神,只有独一无二的天音请神命有这个资格。 国师见秦沧站在原地不动,暗中推了他一把,秦沧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坐上轿辇。 无论来多少次,他还是很讨厌万神殿。 镀金的神像有十几人高,天启圣君、万福度母、明法仙尊......他们或威严肃穆、或垂眸低笑,四面环绕,注视着进来参拜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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